阿格尼娅不知何时睡熟了,虽然篝火熊熊,夜风还是有些冷,无情地横冲直撞残屋片瓦,低低地嘶鸣。郑然起身为她披上大氅。大氅早已肮脏不堪,染着斑驳的鬼狼血,在篝火的映照下,格外难看。
“慕容。”郑然轻语招呼慕容良。
“嗯?”慕容良边给篝火添了几把树枝边回应。他的表情也不再嘻嘻哈哈,而是出奇的安静祥和认真。
“你从来没有问过我要去哪,却要做我们的向导。实际上,这么多天来,我们一直跟着你走。而你,突然出现在我们面前主动做向导。你不觉得我们都很奇怪吗?”
“哈哈!阿然,你早就想问我这些吧?”慕容良哈哈一笑,骚了搔头,手上不忘翻动一下篝火里的狼骨,鼻翼微微翕动,眼里贪馋之色毕露。
“从一开始,你就跟着我和阿雅。我们在树林里被鬼刀帮截杀,你也在。我开始追的人不是你,也不是铃子。是另一个人。你们有三个人。对吗?”
“是四个。”慕容良伸出四个手指,被篝火映照得通红的脸上浮出得意的笑容。
“什么?!”郑然大惊失色,险些喊出来。他看了一眼身旁熟睡的阿格尼娅,稳住情绪,一双冷眼直盯着慕容良。
慕容良收起手指,抓起酒囊喝了一大口,接着说道:“而且,我也没跟着你们。从一开始我就藏在树林里,早在你和阿雅钻进树洞之前。我就在那藏好了。”
“为什么?”
“那本来就是我的藏身之地。”
“你武艺这么高强,还要藏起来?”郑然不相信慕容良的话,怀疑地看着他。
“我打不过鬼刀帮帮主。”慕容良不好意思的笑起来。“他太厉害,我只能躲起来。”
“被杀的不是鬼刀帮帮主?”
“是啊。真正的鬼刀帮帮主是你和阿雅都熟悉的人。”慕容良鼻翼翕动了几下。
“霍汉!”郑然大惊。
“对!他才是鬼刀帮的真正帮主。那个假帮主不过是个傀儡。”
“是他杀了那个假霍汉。”郑然心下了然。
“被杀的才是真霍汉。”
“什么?!你的意思是他才是假霍汉。”郑然轻叹一口气,恍然大悟:“我明白了。他是杀人灭口。只有那个真霍汉和假帮主才知道他的真面目。”
“你真聪明!”慕容笑道:“一点就透。还有很多事你没想透。”
“我也只是个傀儡,一个棋子。”郑然下意识地看了看身旁的阿格尼娅。她睡得正香甜,像个婴孩儿。
“我们都是棋子。”慕容良撇撇嘴,满不在乎地说。
“除你外,三个人。一个霍汉。不。鬼刀帮帮主,铃子。那个人是谁?”郑然又问。
“一个和我一样的家伙。他隐藏得很好。但我比他藏得更好。”慕容良十分得意这点。
“我最开始追的是铃子。她想要杀我。是吗?”
“对!”
“之后呢?”
“假霍汉杀了真霍汉后就走了。在你回来前,那个和我一样的家伙一直藏着。直到你们离开,我在后面跟着他,他跟着你们。”
郑然笑起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是那只蝉。”
“一只很重要的蝉。”慕容良扔给郑然酒囊道:“喝酒吧。长夜漫漫,唯有醇酒可以御寒。”他边说边给篝火添加树枝,翻动狼骨。
“你为什么要帮我们?”郑然喝了几口酒,半晌问道。
慕容良怔了怔,目光有些游离,似乎在考虑什么,随即平静地回:“你用的刀法和我二十年前见过的一个人的刀法一模一样。看到你的刀法,我就决定帮你。”
“你认识我师父?”郑然目光冷峻起来。他隐隐感到慕容良这个人的过去越来越超出他的想象。
“偶然相识。我很佩服他的武功和人品。见到你,我就知道他已经不在了。是吗?”慕容良陷入了哀伤。
“我来这里,就是要为师父报仇!”郑然满目仇恨和杀气。
“阿然,以你现在的功力,想要报仇,比登天还难。能杀死你师父的,在无妄州屈指可数,甚至只有一个人能做到。”慕容良淡淡的说道。
“是谁?”郑然腾地站起来,险些惊醒阿格尼娅。
“嘘!阿雅睡觉呢。”慕容良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到底是谁?”郑然坐下,声调降下来,追问道。
“告诉你,你就能报仇吗?何况你现在重伤未愈,功力连你师父的一成都不及,怎么杀死他?而我只是知道这个人,却从来没有见过。也没办法告诉你什么。”
郑然默然,慕容良的一番话击中了他的痛处。他颓然地闭上眼。
“好了,别想那么多了。睡觉吧。我们现在最要紧的事就是给你治伤,还要保护好阿雅。她身上有很多的谜团。也许,从她身上,你能找到为你师父报仇的办法。”慕容良安慰道倒下翻身便睡。
“什么意思?”郑然蓦地睁眼。他早就看出阿格尼娅身上有什么秘密。不然,他一个人来鬼哭岛,是不会引起很多注意的。正是有了阿格尼娅,才打乱了他的计划,使他陷入其中,不得不做人棋子。
“以后再说,还有很多事我没想明白。你要实在睡不着就看着点火。”慕容良甩下几句打了个哈欠,呼噜就响了起来。
郑然不再纠缠,看了看睡着的慕容良,再次为阿格尼娅盖好大氅,仰头望着星空,耳畔风声悠悠,思绪回到了遥远的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