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渐偏西,风弱雨微,午阳暗淡,天地昏蒙。
穆野老禀过郑然,起营开拔。郑然随口允了,其实不过形式过场罢了。他一个有名无实的傀儡宗主,全仗穆云霓一句还位,方得宗门众人尊崇。至于宗门中的要务大事,仍是穆云霓只手遮天一人说的算。
队伍很快便起营开拔,沿湖一路南行赶赴大风城。这一路上要生出多少风雨、诸多意外,已是冥冥天意,人力不可测了。
女眷们自然高卧辇车,十四死护护驾随行。郑然心闷,离了死护,策马与萧夜二人并辔而行,一路上谈笑风生,武艺家国,涉及极广,毫无拘谨,无分主从,十分相得。二人皆豪爽英雄,情谊在这谈笑间愈加深厚了。不觉间,已至黄昏。夕阳残照,广袤天地,尽显苍茫。穆野老禀过郑然,下令安营扎寨,起火造饭。很快,便立起一座座营帐。郑然的营帐立于营寨中间,两边挨着支起两座营帐,分别供穆云裳和红芸主仆,及阿格尼娅和上官可卿歇宿的。夜晚分帐歇宿,本是常情。过去的一日因着营帐不足,才将几人凑合在一处。穆云裳本就和侍女红芸独宿一帐,阿格尼娅早早便叫郑然命人给她和上官可卿单支一座营帐,声言不愿和他同歇宿一帐,再次羞辱了他。郑然避之唯恐不及,自然一口答应。
真是求之不得!他不明白,昨日还是柔弱的楚楚可怜的阿格尼娅如何摇身一变,成了一个张牙舞爪、面目凶恶的蛮女。在她那张铁面下本来美得令人窒息的容颜,郑然愈发觉得模糊了,愈发凶恶起来。他曾以为是穆云霓对她残酷的手段使她性情大变,但仔细琢磨,完全不是这回事。她被残酷的对待后,只有开始的那声惨叫符合人的本能,是正常人的心理反应。而在那一声惨叫后,她的反应和表现便不正常了。她似乎并没有特别的害怕和沮丧,反而出奇的冷静沉着。她显然不喜欢被如此对待,扣着一张铁面绝不是一件快乐有趣的事。可她的冷静沉着,只证明了她是一个心理素质极好的人,且从她口中透露的话,她是一个掌握许多不为很多人知晓的事件或秘密的人。郑然现在心里虽然对她有着很强的戒心,甚至恼恨,但他明白,她不仅仅是他唯一可以知晓母亲身世和下落的人,亦是决定他今后旅程的风起云涌的关键人物。他隐隐感觉,她本身便是一个天大的谜团!
营帐升起,很快,炊烟亦缓缓升腾,天色亦晚了。一弯弦月展露天际,漫天星辰璀璨,夜空晴朗浩瀚壮美。
几人安顿好,穆野老着人送来一袋野菇野菜和几只野鸡,惊喜的是,除了盐巴,还有花椒野葱一些难得的调料。上官可卿厨心大起,在帐外支起一口大锅,精心烹煮晚饭。
趁着这空当,郑然进了阿格尼娅和上官可卿的营帐。才进去,便遭了正躺卧歇息的阿格尼娅劈头盖脸的责辱。
她厌烦道:”谁让你进来的,这么没礼貌!快出去!我跟你说了,我受不了你这一身子的男人臭味!“
郑然气恼道:我来拿我的包,这你不能不让吧?”
阿格尼娅听了,翻身从身后拽出郑然的背包扔给他,不耐烦道:“拿了你的包就快出去!你身上的味真难闻!”她边说,边用手掩鼻,眸子里一副不可忍受的神情。
“你太过分了!”郑然接住背包,气得丢下这句话,便退出营帐。
“我饿了。饭好了就给我送进来!我要喝茶,马上给我煮!”阿格尼娅不理会郑然的话,反倒主子似的对郑然发号施令。
“混蛋!”郑然涨红着脸大怒甩开帐门出了营帐。阿格尼娅竟把他当奴仆使唤。如何不怒!?
“懦夫!跟你父亲一样。”阿格尼娅躺卧床上看也不看郑然的背影,叹了口气,呢喃自言自语道。她声音极轻,近乎唇语,郑然没有听到她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