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女从身后将披风披在她纤弱的肩上,轻声:“公主,天快黑了,还是回屋吧。”
“你看啊,这梅花用不了多久就要开了。”白皙纤长的手指轻轻划过疏枝,脂粉未施的容颜上露出怀念而向往的神情,“已是十月了,灵芸国比朝澜冷些,王宫里的梅树该开遍了吧?”
王裴之心中突然咯噔一下。
那侍女带着些不忍地柔声劝道:“天冷,公主还是回去吧。”
赵龙樱仿若未闻,继续道:“哥哥喜欢作画,尤其喜欢画梅,他说他喜欢梅花的风骨,越是冰雪相加,越是冷香扑鼻。”
“想不到,盛气凌人的龙樱公主竟也会生出这些去国怀乡,生离死别的感慨。”王裴之突然出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赵龙樱回首,却见王裴之负着手,步态悠然地走近。她几乎是在瞬间换上一副冷笑的面孔,讥讽道:“哟,这不是朝澜大朝的永定王爷么?王爷是迷路了吗?还是今日风大,迷了王爷的眼睛,进错了门?”
“笑话,本王是这府的主人,府里何处去不得?”王裴之在她面前站定。就在刚刚变脸的一瞬间,他自信已经看透了这个女人,那些强势的外表只不过是用来伪装自己的手段罢了,褪去这些,她也不过是个普通的弱女子。
“哦?这么说王爷是特地来找龙樱的?”赵龙樱嗤笑,“今日这是刮得什么风?”
“这话好生奇怪,王爷来寻自己的王妃难道还成了新鲜事不成?”王裴之转头瞧着那颗梅树,幽幽道,“半年之约已过了两个月,本王来看看王妃过得如何,顺便听听王妃有什么想说的。”
赵龙樱哼笑:“半年之约尚未到期,王爷不用得意地这么早。龙樱与王爷没什么可说的,如果王爷非要听的话,不过也就是请王爷早日休了我。天寒梅冷,龙樱想家了。”
她一双明亮水润的眸子盯着他,略带嘲讽却又无比坦诚地徐徐说完,转身便向屋子里走去。
看来这两个月来,态度改变的不止是自己,能让王妃灭了嚣张的气焰,何尝不是一场小小的胜利?王裴之不着痕迹地笑了笑,盯着那道娇美的背影朗声,似通知又似命令:“明日斓曦湖畔出游,王妃随行。”
翩跹的步子未作任何的停留,赵龙樱径直与侍女进了屋子。
十月的斓曦湖畔已经褪去了鲜艳的色彩,临堤的湖柳纷纷落光了狭长的叶子,一些铺在地上,随风飘荡,一些落进水中,随水沉浮。
随侍的奴仆实在不明白,这萧条的景象到底有什么好看的,一向醉心兵法的王爷为何会突然想到来此处游玩?
枯黄潮湿的草地上铺了大片雪白的貂皮毡子,赵龙樱跪坐在矮桌前,百无聊赖地瞧着对面独自饮酒的王裴之,她不言他亦不语,已经持续了小半个时辰。
“龙樱初来乍到,竟不知朝澜大朝是以此等枯败之景象为美的。”王裴之酒意微醺时,赵龙樱突然嘲讽地开口。
王裴之带着些许醉意地笑:“朝堂烦心事多,不过出来散散心罢了。”
“哦?”她轻蔑地笑笑,语气分明就是还了昨日尘兴阁里他开口的第一句嘲讽,“想不到意气风发的定远王爷也会生出这种忧谗畏讥的愁绪。”
王裴之望着那副绝世的容貌,默了默,并未计较她的无礼,只是望着满目的萧条道:“你瞧这凋敝的景象,是不是像极了一个国家的兴亡?繁盛至极便是衰落,王妃又何必如此想不开?”
“花木凋零了来年可以重新发芽,人死却不能复生!”
“时间可以冲淡一切,你已经改变了许多,难道自己没有发现么?”王裴之拿起酒壶,亲手为对面容貌娇丽的女子添上一杯温酒,“你肯心平气和地坐在这里与我赏景便是证明。”
赵龙樱秋水眸子盯着他,半晌才道:“我的心意不会改变,哥哥的仇也绝不会忘。我说过,必定要你休了我。”
“本王也说过,做梦。”王裴之失笑。
“我不喜欢无用的争论,我们走着瞧便是。”
“你至今还想着为哥哥报仇,难道是有自信可以杀得了本王?”王裴之勾唇冷笑。
“就算杀不了,也绝对爱不上。”赵龙樱眸光冷冽。
对视持续了片刻,王裴之转头望向湖面,白玉酒壶慢慢倾斜,晶莹的液体倒落而出,溅出些许水花。
突然一阵寒风吹起地上几片枯黄的柳叶,在空中打了一个翻转,飘落在地……
“小心!”王裴之冷喝一声的同时,酒杯已经脱手而出,伴随一声碎裂的脆响,打开了赵龙樱身侧飞来的锋利暗器!
突如其来的刺杀!
三四十个刺客皆服黑衣,冠白绫!
王裴之掀了矮桌,一把拉起赵龙樱柔软的手腕将人扯过来护在身后,与随行的几个护卫联手对敌。
对方个个武艺高超,武功路数上看皆为江湖中人,也正是两个月前曾经刺杀过自己的那批刺客!几个奴仆先后被砍杀在地,王裴之护着赵龙樱且战且退,他出游之事是昨天黄昏才临时决定的事,这些刺客为何会如此迅速地掌握他的行踪?
莫不是……内鬼?他的府上竟出了内鬼?
王裴之熟练地夺了对方手中的刀,反手怒砍而去,行军之人最厌恶的便是背叛!
赵龙樱任由他拉着躲在身后,秋水眸子敛起细微的肃杀。两名刺客从王裴之右侧和正前方齐齐捅来一刀,她突然脚下一绊,整个身子向前一扑,胸口正对准了正前方的利刃!
王裴之原是左手拉着她,右手挡起一刀便可打开对方的攻势,但事出突然,他来不及思考便将刀锋回转,抱住赵龙樱一个急转身,狠命的两刀一刀不落地砍在了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