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帝兰一直沉默着。
老王妃这耐力真是无比强大。
约莫着未时,老王妃才闭目养神够了,睁开眼,抬手道:“起来吧。”
二人跪的腿麻了,阴雨倒是想得来扶楚帝兰,只是青人摸着小腿咬牙想站起来。
楚帝兰摸了摸鼻子,伸手真诚道:“前辈,是我失礼了,我扶你起来吧。”青人碍于老王妃在场,虽瞪她,倒是没有拒绝。
青人有些小瘸拐地去泡茶,楚帝兰的是甘菊茶,适合少年时期人士。而老王妃的则是枸杞茶,修身养性。
她倒是想的周到。
清凉带甜味儿,相对比较苦涩的茶别有一番新意。见老王妃动了茶水,楚帝兰才小心端起茶水,眼睛不住去看老王妃,似是根据她的姿势来调整自己的动作。
“老身的姿势老气,若是想学,也该去找老三。”老三说的是楚任潇,她在王府地位不低,在整个蕉城都是小有名气。
楚帝兰轻轻抿了一口,道:“孙女儿不敢。”
老王妃瞥了她一眼,没什么情绪。用完茶后便是刺绣,明白老王妃想测她的学习能力,也认真地做,看不出半点不耐烦。
老王妃果然还是不甘居于王妃之下,若是挑定九小姐的话,比较稳妥,毕竟是从小开始教育。只是老王妃不可能等那么久,而正巧楚帝兰救父有功,万事俱备,东风也来了,算是最好的选择。
梅花绣是她最拿手的。
老王妃绣的是墨竹,清雅风骨,楚帝兰跟着学。
绣了约莫半个时辰,也完成了小半,老王妃差遣楚帝兰陪她在院子里散散步。她有些惶恐地扶着老夫人的手臂,青人怨恨地看了她两眼。
那本来都是她的位置,这个七小姐,真是太可恶。
从头到尾被忽略的阴雨,被楚帝兰调回去照顾安姨娘。
只是,一路上只是沉默。
老王妃突然开口,声音充满威胁:“今晚王爷会回来,如果连这点事情都办不好......”
楚帝兰扬起明媚的笑容,道:“我只是想为姨娘谋一个好生活罢了。”仿佛她真的,只是为了生母的生活而操劳。
说这话的目的,不仅是她内心所想,更是把一个软肋告诉老王妃。张弛有度,才会让人觉得好控制,不能太招摇,不能太软弱,处处要把握的恰到好处。对于游刃有余的楚帝兰,演戏手到擒来。
老王妃看着她的模样,突然想起了楚一修像她这么大的时候。那时他也是说会努力奋斗,只是后来娶回来一个女人,让她所谓的生活也随之破碎了。
王妃是当今国公府的独生女,国公爷手里的宝贝,楚任潇虽是她的女儿,可同样娇生惯养,差别还是不少,楚任裳十分像她。终究最中意的大女儿没随自己。
开门一炮还是要打响,至少要在楚一修那里讨到最合理的好处才能证明她的能力,决定了能否让老王妃去撑腰。只是楚帝兰想要的,从来不是有谁为她撑腰。
既然老王妃说出那样的话,对她还不算失望,但也不可能有什么期待。
这里定是有王妃的眼线,老王妃这是给她挖了一个大坑呢。成与不成恐怕都被惦记上了。
今天见过的两个,个个不好对付啊。本就不能全身而退,只能看选定的是否靠得住。
接下来是棋艺。
老王妃让她先手。楚帝兰在棋盘中心落子,瞧看她的面态表情,只是她面无表情,看不出端倪。
也是。
黑子很快被白子吞噬,犹如暗不见日突然迎来了光明。
“再来一盘。”
青人奉命收起棋子,分好黑白,放入小竹篮。
老王妃有姿态有气质,她抬手示意。楚帝兰下在边围,第二次也多了分警惕和经验。
但不出所料的,全盘皆输。
青人将清洗过的湿衣裳晾在绳上。
“七小姐的布料太差了,也该换换了。”她讽刺道。
楚帝兰目送老王妃回去,才站起身。
“前辈喜欢就留着吧。”
青人被气得不轻。
等楚帝兰走了,她一脸愤懑地跨进屋内,有些不满,却不敢讲出来。
老王妃一边抄经书一边道:“有什么就说。”
青人道:“奴婢惶恐,不敢。”
“你真是越来越束手束脚了。”哪还有刚刚入府的意气风发直率可爱。
“你对她不了解,听的传闻多半是假。可你也看见了,她有心学习,洞悉人心,你的心思逃不过她的眼睛。气势不弱,重要的是有耐性。”
青人道:“您对她的评价,是不是太高。万一她办砸了,况且一个十三四的小姑娘,哪有魄力去力挽狂澜?如果说是三小姐,那倒有几分真实。”
“老三去找过她了,可她还是来了。不正是摆明了她的野心吗?”
可惜了,是那个女人的女儿。
“您打算好了?”
“她需要的,不过是袖手旁观罢了。”老王妃笑意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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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的男人望着手心里咳出的鲜血,愣愣出神。
“主上......您没事吧?”黑衣人担忧道。
他擦过嘴角的血液,道“找到了吗?”
“没有。”才派出人去一两天的时间,哪里可能找到。何况,这可是比大海捞针还难。
要找的人,都不知是死是活。
“您就没想过,或许她真的......”蓝衣人道。
白衣之人厉眸瞥来,蓝衣人立马闭上了嘴。他捂着心脏,将白衣穿出了几分嗜血的妖娆。
“她一定活着。”为什么?那么坚定她活着?
“本座活着,便是证明。”
他们无话可说。
心中的另一个猜测,却不敢说出来。
如果是因为她死了,主上和她的血脉已斩断,才醒了过来?他会怎么做呢......
只希望,真的是因为她,还活着。可,这更解释不通。
他摸着玉琴,道:“不要让母上知道。”
“是。”
夜幕逐渐染黑了天空。
嬴洛‘哐当’放下酒壶,拿出一枚铃铛,无声缄默。苏皖坐在对面,只是看着他。
“逝者已逝,生者如斯。你不能倒。”她拍拍他的手,起身。
他手中的铃铛倏地落地,发出清脆的响声。
白衣卷土,情起;铃铛落地,心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