驻足的百姓口中均是溢美与褒奖。
“有了大将军,才能保我大齐国富民强啊!”
宗安拿着圣旨,穿过插屏穿堂,又饶过几处曲折的游廊,这才在云山院前停下脚步。彼时,蔺子桑正弯腰将桌上的碗碟一样一样放进餐盘里。
李厨娘将司元和司信泓的食量掐算的十分精准,两人吃的一干二净,一口都没有剩下。虽然被单独留下服侍,除了没能按时吃过早点,也没有什么吧?蔺子桑一个人站在饭厅里细致的将桌面擦拭干净,忽然想起方才司元用早膳时候的样子。
司信泓的相貌其实和司元有六分像,不过最重要的一处却不像。他们两人的眼睛不一样。兴许是没有张开,司信泓的眉目带着稚童的圆嫩,可是司元的不同,他的双目略显得狭长,垂目间带着淡淡的细致,睁眼时却又带着不能忽视的锐气。
蔺子桑一人在饭厅里想的出神,半点也没听见外头的动静。倘若不是山奈急匆匆的跑进来拉着她出去在地上跪下,她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呢。
她抬眼小心的往上看了一眼,只见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太监正拿着一卷明黄色的绸布缓缓展开,身边还跟着几个挎着大刀的侍卫,实在威风极了。
蔺子桑立刻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同其他人一样,低低的跪伏的地上。
皇帝一卷圣旨,先是将司元前后的功绩都提了一遍,而后又提了封赏,各类珍宝黄金,也从后头被一箱箱的抬了进来,放在地上时发出沉闷的声响。
等圣旨念完,宗安将手里的绸布卷好交至司元的手中,众人才三三两两的从地上站了起来。
客套来往两句,宗安便要走,司元并没有开口挽留的意思,倒是老祖宗上前多说了几句,又让人拿来赏银,鼓鼓囊囊的塞了一大包进宗安的手里。
“这一大早的,幸苦宗公公了,”
“老夫人实在客气了,将军在边关浴血报国那才是幸苦,老奴这算得了什么?”宗安笑着将手上那包银子放到了一边小太监的手里,转头对老祖宗笑道,“宫中多笨手笨脚的奴仆,我少说还要回去看着,这便先告辞了,”
等宗安一行人离开,老祖宗便敛去了脸上的笑容,不过倒是没有马上离开,倒是转头算是体贴了司信泓两句,“在这儿住着可有什么不习惯的?这院子里的丫头婆子伺候的可还好?”
司信泓站在老祖宗面前,面色如常不见慌张,“回祖母,云山院很好,住着没什么不习惯的,院子里伺候的人也都好,劳祖母挂心了,”
这小小的云山院这会儿站了一院子的人,原本还显得空旷的地方,差点给挤了个满满当当。
“好便是了,你先前不在京中,如今回来了就算有不习惯的,那也只有依照着京都的规矩改过来,”老祖宗注视着司信泓的面庞,“我听你父亲说,你是喜欢读书的,你的叔父是个书痴,你爱读书,平日里多问问他也好,”
这个书痴,说的是司继。将军府一共有两个藏书阁,一个大一个小,小的那个就紧靠在云山院和妙景院的边上,大的那个则在绛紫园的旁边。藏书阁放的书多为各类古书典籍,多数时候被司元用作书房。小藏书阁平时则是司继在用,里头的书多也是他从各地各处亲自找来放入的。
司信泓自是应了老祖宗,而后又转身对着司继规规矩矩的做了个揖,“以后便要多劳烦叔父了,”
司继身着一身浅碧色的长袍,白净清瘦,看着便像是个读书人的模样。他与司元虽然相处的时间不算多,但是素来算是亲厚,对这个庶子出身的侄子也并没有多少芥蒂,因此亲自上前将司信泓扶了起来。
“那小藏书阁里的书,你要是有想看的,自去取了便是,倘若有找不到的书,和里头的奴仆说一声,他们也知道的,”司继交代的仔细,他明日就要与几位好友出门远游,没有一两个月怕是不回来的。
顾炎欢虽然也知道有司信泓这个人的存在,可对这个忽然回来的侄子,也并打不起什么精神来。特别是在老祖宗对司信泓并无好感的情况下,她就更不会与司信泓多亲近了。
这个时候,顾炎欢也不过是上来随意问了两句,并没多说什么体己的话。
“这院子里到底还没有整顿利落,我这两天盘算着,要再多招几个丫头婆子吧?就这么几个人,来回值夜轮班都倒不回来,还是我看看从妙景院里再抽出几个人手,等人招满了再另作打算,”季念文站在司信泓面前便完全是一个体贴的婶婶,“我那儿倒是无碍的,信泓到底是个孩子,打算的还是该仔细些,”
没想到,司信泓却是回了礼婉拒了,“劳婶娘费心了,不过云山院现在这般已经很好,人多了我怕是还不自在了。”
小家子气,老祖宗因为这句话,对司信泓又是多了一层不喜欢。
晨起时还微霁的天气,过了晌午不知怎么的就下起雨来。一把油纸伞从墙根处的窄门边晃出来,由打头的小丫头引出了身后一群奴仆,均是为后头的轿子开道的。轿子走的轻缓,轿帘厚重的将外界全然隔开。
长福坐在轿子里,伸手仔细的整理了头上的白玉珠钗,然后缓缓的将润白的指尖放至膝头,面上露出梨涡浅笑。虽然午后的这场雨不得人心,不过想到马上就可能要见到的人,她心里还是欢喜的。
前两天她同驸马爷闹了脾气,什么招呼也没打,自己就离了家里,闷声不响的打算回宫里住两天。可没想到,才不过住了一个晚上,今儿个一大早就听说了宗安给将军府送了赏赐。
原来是司元已经从北边边关回来了。
长福公主是皇帝唯一的亲妹,未出阁时便是百般骄纵,后嫁给了中堂长子王征信又是个软脾气的,自然也是处处惯着,因此更养成了个不得了的脾气。平时便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但凡是想到的事情没有不由着性子去做的。
长福公主虽然嫁了王征信,但她对司元是什么心思,京城里头的世家大族有哪几个是不知道的?虽然面上摄于两家的身份没人敢如何,但背后都当成个笑话来说这也不假。
轿子没有走大道,而是专挑了九曲八回环弄堂的小路,来回几次折绕,轿夫的步子终于开始慢了下来。
将军府巍峨的正门已经在眼前。
“公主,将军府到了,”近身服侍的婆子贴在雕着飞凤的窗口,小声的对着里头的娇客道。
轿身也在这个时候应声完全停了下来。轿子外头五六把油纸伞齐声开了,又有一只手伸过去打开轿帘。油纸伞一路遮挡住绵绵的雨丝,将长福迎到了将军府的正门处。
来前走的匆忙,还没来得及通报将军府一声。门房里的小厮没有半点准备,因而被这阵仗吓住,喏喏的迎上来问安。见长福直愣愣的就要往里面走,小厮自然也半分不敢拦住,只干净差遣了人绕小路小跑进去通报了几个主子。
长福公主过了垂花门,一路长驱直入的便往内院里去,将那劳什子的规矩全都抛到了脑后。然而,好在她还记得一点男女有别,没直接往起居去,而是先到了养性居门口。
彼时,那小厮也正到养性居,眼见着长福公主走了进去,也不过就是前后脚的差距。
小厮心中惊惶,狠狠地一拍大腿,喘着气赶紧又拐了个弯往雅园去了。
老祖宗用了午膳正闭目小憩,正迷糊入眠间,却听见外头一阵稀里哗啦的纷乱声。她的心口突突跳了两下,连忙半坐起来,抬手招来春分,问道,“外头是怎么了?”
春分一直在里间服侍,此刻也不明所以。只稍稍安抚了老祖宗,自己则转身提着裙摆往外走。
“是长福公主来了,”冬至从外头匆匆进门,与春分撞了个迎面,将外头混乱的缘由告诉了她。
两人手忙脚乱的要去老祖宗房里请她起来,而外头的丫头婆子们已经在长福面前跪倒成了一片,齐声向着长福问安。
长福只管自己怡然的在厅堂里坐着,下头人是个什么样子她统统不理会,更也不管养性居乃至整个将军府被她搅成了什么样子。
长福公主,素日就不是个好相与的。但虽然只是个小辈,可到底是公主身份。老祖宗也半点不能怠慢,这会儿便只能连忙起身整理好衣服形容,从里间由丫头搀扶着走出来。
长福是个被惯坏了的性子,平常架子摆的足,这会儿不免也带了些傲慢。不过念及老祖宗是司元的生母,她倒也自觉的已经拿出了几分客气。
“公主驾到,有失远迎,实在是失礼了,”老祖宗弯腰想要行礼,长福虚虚的伸手扶住了她。
“这些虚礼老祖宗便免了吧,”长福不过是虚扶,衣袖刚碰到老祖宗的袖口便收了回去,只用目光示意她身后的春分与冬至将人扶着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