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少狡辩了。”洛海棠撇了撇嘴，俏生生地瞪了一眼江忆染。
江忆染握起洛海棠的手，温润一笑，却是神情促狭地看向她：“小海棠，你吃醋了？”
洛海棠一下子红了脸，结结巴巴道：“什么吃醋……我才不吃醋。”
江忆染抬手刮了一下洛海棠的琼鼻，慨然道：“是啊，小海棠不吃醋，小海棠怎么会吃一位故人的醋呢。”
洛海棠看了看江忆染，偎在他怀里，轻声问道：“南宫姐姐到底是怎样一个人呢。”
江忆染叹道：“她呀，当真是我见过最执拗的一个人。”
洛海棠却是突然噗嗤一笑。
江忆染傻眼，问道：“怎么了？”
洛海棠目光幽幽地看着江忆染，意味深长地微笑道：“比你还执拗么。”
江忆染不禁干笑。
确实，说起来，他自己也是个执拗的人。
他摆了摆手，悻悻道：“那不一样。她确实倔强得很。为了守护与等候心爱之人，自愿冰封百余载。饶是我当时知晓了，都有些震惊不已。”
“冰封了百余载？”洛海棠也有些吃惊。
江忆染轻轻点头：“因为她的心爱之人那时已逝世了，她想要追寻他的转世，唯有冰封以延寿。但这种方法从来都是有局限的，所以在最近这十数载，她必须破冰而出，在世间寻觅那人转世。”
“她最后找到了么？”洛海棠问道。
江忆染深深看了一眼洛海棠，苦笑道：“找到了，你猜是谁？”
洛海棠何等灵慧，一点即通。
她呢喃道：“原来，原来那日在辽阳城南宫姐姐带走你是这个原因。”
江忆染看向湖面：“她想抽离我魂魄中属于她所爱之人的那部分，然后施以重生之法，转移到了被其保存下来的那人的肉身中。通俗些说，倒是和借尸还魂有些像。”
洛海棠眨了眨眼睛：“她没有成功？”
江忆染捏了捏洛海棠的脸颊：“她如果成功了，我还能在你面前么。”
洛海棠吐了吐舌头。
江忆染则是继续说道：“关键时候，南宫前辈所爱之人的魂魄自己现身了，他解开了南宫前辈的心结，这才让其停下了移魂之术。但紧接着，南宫前辈心愿已了，再无牵挂，便也和她所爱之人那缕残魂共同兵解了。”
忆起灵偃山的那段光阴，哪怕是过了这么久，他还是觉得如梦似幻。
然而洛海棠注意到的，却似乎不是这个。
她看着江忆染，轻声道：“所以，你是自愿让南宫姐姐施展移魂之术的么？”
江忆染怔了怔，看向洛海棠，神情复杂地张口想要说些什么。
洛海棠伸出无名指放在江忆染的唇上，柔声道：“只要点头、摇头就好。”
江忆染无奈地点点头。
洛海棠一下子抱住江忆染，红了眼眶：“傻阿染，笨阿染，以后不准这样了。”
江忆染感到身上很暖，心中也异常的温暖。
他揽住洛海棠，轻抚她的发：“傻姑娘，那时候想不明白，现在想明白了，就不会那样了。”
毕竟，他的命已经不止是他的命了。
两人分开，深情互望着，可是几个呼吸后，就忍不住笑了出来。
江忆染揽过洛海棠的肩，继续再湖畔走。
走着走着，洛海棠突然抿唇问道：“阿染，你说我们有一天会变成像南宫姐姐那样么。”
江忆染愣了一下，但紧接着便是没好气地捏了捏洛海棠的脸颊：“你这小妮子，别乌鸦嘴，我们都会好好的。”
“嘻嘻。”洛海棠很听话，没有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结些什么，笑着往江忆染怀里又钻了钻。
江忆染温柔地笑起来，静静地看着她清妍的眉眼。
然而，他的心里却是起了涟漪。
其实，虽然他让洛海棠不要说，但那确实是一个应该去想想的问题。
如果。
如果真的有一天。
他或她不在了，
她或他又会变得怎样。
放下坚持，一念仙佛？
沉于执念，一朝化魔？
他不敢深想。
他也觉得不必深想。
江忆染坚信着。
他和她会好好的。
一直到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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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别，来得总是那么快。
雁城外，官道边，有一座小亭。
亭本无名，后来才有了名字，叫花雨。
当初，江忆染从雁翎军回来，就是和洛海棠在这里相遇。
现在，江忆染要离开了，也从这里开始。
送行的人，不算多。
江暮玦、穆盈盈、洛南思、江栖梧、姚川还有月瑶三人，仅此而已。
毕竟，不是什么值得庆祝的事，也无需太多人。
安静地来，安静地走，这样便很好。
月瑶三人虽然同样要北行，却不是在今日。如今，江忆染的身份大白于天下，想要杀他的人只会更多，谨慎一些总是好的。月瑶三人修为不高，没有自保之力，若跟江忆染同行，反倒容易受牵连，倒不如稍等几日再动身，到时江暮玦也会调血雁回护，可使无虞。
此刻，江忆染、洛海棠与江暮玦三人相对而立，作最后的告别。
别时意更浓。
饶是英雄如江暮玦，心中也是怅惘极深。
然。
虽有不舍，更兼洒然。
此去一为别，孤蓬万里征。
他拍了拍江忆染的肩膀，微笑道：“阿染，走之前，却还有最后一件礼物交给你。之前不曾说，是怕你拒绝，眼下你却是拒绝不了了。”
江忆染无奈一笑：“爹，你这样子，干脆把家底都给我得了。”
“臭小子，我倒是想呢。”江暮玦没好气地说道。
江忆染笑嘻嘻地耸了耸肩。
江暮玦则是从袖袍中取出了一个绯红色的晶石，晶石上用墨色的细线雕刻出一只燕子的模样。
他看着那晶石，神情间有感慨亦有怀念：“青衫有暗组，其实血雁也有暗组。”
“血雁也有暗组？”江忆染有些发怔。
江暮玦叹了口气，点头道：“血雁一直有暗组。你爹喜欢雁子，你娘却喜欢燕子。所以，你爹为你娘创了血雁暗组，燕子营。”
雁子与燕子。
听起来一般无二。
可江忆染只第一次听，便能明白。
什么是雁子。
什么是燕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