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国璋现在是趁他病,要他命,不给对方留丝毫余地,只见他两脚分水,瞬间就来到朵儿只班近旁,斜抡扁担,朝着他的头顶就拍,这一下要是砸实了,那就得万朵桃花开。
朵儿只班煞是了得,就算受了不轻的伤,却也知道这招的厉害,慌忙中,他尽量躲闪,但还是晚了一步,就听‘啪!’得一声,铁扁担正砸中他的后肩,一下将他拍入海水深处。
“停手,快停手,马上将他捞上来!”方国璋刚准备游上前去结果对方的性命,便听到三弟方国珍的喝喊,虽不情愿,但依然一个猛子扎下去,将昏迷不醒的朵儿只班抓住,身形摆动间,浮出海面,单手一甩,将他扔上船头。
见朵儿只班被擒,剩下的元兵均是斗志全无,开始四散溃逃,但茫茫大海,远离陆地,他们的水性又不及这些海匪,不一会儿时间,便死的死,降的降,偌大一个中军舰队,变成了燃烧的孤岛。
随后赶到的善柱将军,望着海面上熊熊燃烧的大火,不由扼腕哀叹,顿足捶胸,他很想冲上前去拼杀一番,但看到那些如群狼环视般,露着吃人目光的海匪,果断地用理智战胜情感,飞速招呼部将撤退。
就在这时,‘嗖!’得一支羽箭飞来,‘咄!’得一下,钉在善柱将军坐舰的桅杆之上,箭杆上还绑着一片布帛,看质地好似是朵儿只班大人的贴身衣服。
善柱将军推开亲卫,紧走两步,用力一拔,将羽箭扯下,抬手解开绳索,摊开布片,在气死风灯的照耀中,眉头渐渐皱紧。
“御史大人,皇上是如何处置?”江浙行省水军大营的议事厅内,善柱将军焦急不安的问道。
“善柱将军,待我慢慢说来!”泰不华虽面露微笑,但难以掩盖心底的不平:“你上报的奏折,我已经原原本本地启奏当今圣上,本以为陛下会龙颜大怒,即刻拟旨,增派大军前来进剿。”
“可谁知脱脱太师出班阻挠,说什么如今大军集结在河南,济宁一带,就要与刘福通等红巾匪决出胜负,值此关键时刻,切不可轻易抽调部队,以免因此误了军国大事。”
“陛下对他甚是信任,也就听了他的说法,奇怪的是,与之对立的撒敦右相,居然也没有提出反对意见,此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那就是要招安喽?”善柱将军脸上阴晴不定的低声道。
“对,陛下的意思就是要把朵儿只班,以及赤嗣等被俘虏的将领和士兵安安全全的从海匪手中解救出来。”泰不华端起一旁的茶杯,轻呷了两口又道:“至于海匪们提出的诉求,无非是要一些虚名,答应就是了。”
“泰不华大人,那我们谋划至今的沿海剿匪计划,岂不是就要夭折于此,半途而废?”善柱将军有些急躁的大声起来。
“稍安勿躁!”泰不华嘿嘿狠笑道:“临行前,我特意去拜访伽真国师,从他那里,接到陛下的一封秘密手札,上面命我兼任江浙行省军事督查一职,遇重大军情,可便宜行事,有先杀后奏之权!”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善柱将军转急为喜道:“我们可借海匪头目方国珍诏降受封之际,将他骗进水军大营,或者黄岩县城,到时候,我为刀俎,他为鱼肉,还不是任我们摆布,只要他一死,剩下一群鱼鳖虾蟹,就不成气候了。”
“好,那我们就合计一下,派谁去与海匪谈判最为适宜。”泰不华接着善柱将军的话茬道。
“台州知府周思文。”善柱将军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周知府在此地颇有政绩与民声,前番他不惜冒死,勇闯朵儿只班的中军舰队,把参政大人说的心服口服,遂下令撤除了尽数屠戮沿海居民的决定。”
“如此人才,如此口才,舍他其谁乎!”泰不华未曾想差使这般顺心,不由捻着胡须,露出些许笑意。
洋屿岛码头一直到聚义分赃厅,俱都是净水泼路,黄土垫道,连两旁的树木之上,也都披花戴红,方国珍率领众家兄弟,更是早早的来到码头之上,跪伏迎接,显得极其隆重。
午时刚过,就见海面上飘荡荡,荡飘飘驶来一艘快艇,艇上除了四个划桨的水手外,便只有一道清瘦的身影在笔直的站立。
不多时,快艇靠上码头,还未等艇上众人有所动作,方国珉便在三哥的授意下,一个箭步窜了过去,从船头拉出绳索,麻利地拴在桩橛之上
待周思文来到岸上,方国珍纳头便拜,涕泪横流道:“治下罪民,叩见知府老大人,还请您给小民等做主啊!”
“有何诉情,可如实说来。”周大人神色淡淡道。
“我本良民,整日为生计而忙碌,奈何遭贼人诬告,私通海匪,黄岩县令贪财受贿,不分青红皂白,就派人前来捕杀,众兄弟只好奋起反抗,杀死捕头,驱散兵丁,避难洋屿岛。”
“谁知乡邻们闻者景从,纷纷聚集到吾等旗下,到如今怕不下有万余人还多,如此一来,吃喝便成了头等大事,无奈之下,才劫了运送朝廷的海粮。”
“罪民也清楚官府定不肯罢休,在得知朝廷派出剿匪舰队后,我们便放弃洋屿岛,屡屡避让,奈何赤嗣,朵儿只班等人苦苦相逼,非要取我等性命方才罢手,但天可怜见,凭空一场大雾,使战局扭转,朵儿只班众人也变成了阶下囚。”
“但这一切并非是罪民的初衷,天下百姓,谁不想安安稳稳,做一个不受欺压的良民,谁不想封官进爵,博一个妻荣子贵的前程!”
“故而罪民趁此机会,斗胆提出非分之想,不再顽抗,欲率众归降朝廷,若圣上不念旧恶,稍有薄奖,我等感激涕零下,纵拼尽全力,亦要扫平周边匪患,归沿海以平靖,还百姓以安心。”
“方义士识大体,知顺逆,能顾全大局,真善莫大焉!”周知府弯腰将方国珍扶起,微微笑道:“本府此次前来,正是受监察御史泰不华大人之命,与汝洽商如何释放江浙行省参政大人朵儿只班等被俘将领和官兵,以及圣上隆恩,特册封你‘定海尉’一职之事。”
方国珍一听,大喜过望,忙不迭的率众家兄弟倒头又拜,口中连称再生之幸,一番寒暄后,他在前面带路,和周知府一起走进了聚义分赃厅。由此引出了泰不华阴谋败露,方国珍黄岩受封,三降三叛逞机锋,留下一世英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