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岳安丝毫没有提起关于那些黑色光点的事情,就好像他什么都没有看到一样。
渐渐的,岳轻的心放了下来,她父亲应该是真的没有看到吧。
生活似乎又恢复了之前的宁静,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岳轻本以为岳安看到她杀死那两只魔物会像小镇上的人一样,觉得她是个怪物。
但是,岳安什么都没说,态度甚至比以前还要好一些。
只是,岳轻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岳安的态度,让她内心有些不安。
岳安态度缓和本应该是个好事的,岳轻却不知道为什么,没有预想中的开心,反倒是……
岳轻摇摇头,觉得自己大概是想太多了。
“真是蠢,就一点温情就把你收买了吗?”无药语气嘲讽。
岳轻翻了个白眼,没有说话,只是继续手中的家务。
无药继续语气讽刺:“真不知道,你怎么会这么蠢,原本看着还是个聪明的。”
岳轻反唇相讥:“呵,你自己就多好吗?还不是一样缺爱,怎么,没有给你你想要的负面情绪,就忍耐不住了?”
无药脸上有了明显的愤怒的神色,他不再说话,只是冷冷的看着岳轻。
岳轻转过脸,不再理会他,做着自己和岳安的午饭。
无药看了一会儿,发现岳轻一直没有给他反应,有些气馁,气鼓鼓地转身,消失在原地。
无药消失以后,岳轻忍不住扭头看看,但是,又马上扭回去。她知道无药说的是对的,其实,她自己就有所察觉,岳安虽然对她的态度越来越温和,就像是一个努力想要修复父女感情的父亲,但是,他的眼神却越来越冷,还蕴含着一些岳轻看不懂的决绝与疯狂。
岳轻知道这些变化,她从小就对周围的人和环境有着极高的洞察力,可是,她一直在说服自己,这只是她想多了而已。有些东西,一旦得到过,就不想再放手,甚至,还想得到更多,岳轻想,自己也是贪心的吧。
时间已经正午,岳安还是没有回来。岳轻有些失落,自己一个人吃了饭,洗刷干净,就坐在院子里那块不起眼的石碑旁边,开始修行。
那块石碑是云漪的墓碑,当年云漪死后,岳安和疯了一样,拦着那些想要将云漪带走下葬的人,一把火烧了云漪的尸体,把她的骨灰埋在自己的院子里,这墓碑是之后岳安找人刻的。岳轻一直不能理解岳安,一直觉得他是疯了。
现在,即使岳安看起来正常了许多,还主动地修复与岳轻的关系,岳轻有时候还会做梦梦到岳安,梦中的岳安疯狂地笑着,满身鲜血,像个可悲又可怕的恶鬼。
岳轻知道,修行者的梦境都是有寓意的,她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做,跟随本心吧,现在的她,只想要逃避一下,她的悲凉沉重的命运。
时间如流水,距离云漪的忌日越来越近了,岳轻与岳安的关系也越来越好,岳安又开始拾起酒瓶。
岳轻那日撞见岳安从小镇的酒馆出来,一个人醉醺醺的,在小镇上,不止岳轻,岳安也是边缘化的存在。岳轻有些吃惊,岳安已经很久没有碰酒了,而且,她从岳安身上感受到了焦虑和一种奇怪的感情。
距离云漪的忌日还有四天,岳安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身上的酒味越来越重,岳安的眼神也越来越冷。
岳轻默默的看着这些变化,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她虽然早熟,却也只是一个九岁的孩子。
从她与无药争吵的那天起,那个往常跟着她身边的白衣小少年也不再出现,她想找一个人说话,都找不到,她只能越来越沉默。
在距离云漪忌日还有两天的时候,无药又出现了。岳轻有些惊喜,她正在准备云漪的祭礼,抬起头:“无药!那天,我,我,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和你吵的……”
无药有些别扭地转过头,傲娇道:“行了行了,我今天又不是专程来看你的。我是被一个复杂的负面情绪吸引来的。”
岳轻笑眯眯的,并不介意无药的态度:“无药,我们出去玩儿吧,我又能变出更多东西了。”
无药有点暴躁:“你是不明白我的意思吗?我是被负面情绪吸引来的,既然不是你,那就一定是岳安,他负面情绪越大,你就越……”
只是他话没说完,就被岳轻打断了,“我,感受到了,”岳轻咬了咬嘴唇,“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也许是太贪心了,我,我……”
岳无药叹了口气,有些无奈:“你自己的事儿,自己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我也不想多管你,你自己看着办吧。”
岳轻继续自己的工作,只是一直心神不宁,似乎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即将来临。
清水郡,五云溪。
摇光没有惊动叶简,悄悄从原路返回,她现在心里有太多的没有得到解答,她知道怎样才能找到药先生,她必须去找他问清楚。而且,刚刚在她父亲的院子里,药老头发现她了。
摇光一路避开所有人,差一点被她五师兄叶玉衡看到,吓得她屏息了好长时间,还好一路上有惊无险,她最终没有惊动任何人进入了藏书阁。找到上次莫名闯入幻阵的书架之间,摇光一头撞入那个看不见的结界中。
眼前场景飞速变换,最终变成摇光三年里一直待的那个小院子里。药先生已经在院子里的石桌边等着她了。
摇光心中一动,直接问道:“你早知道我要来找你?”
药先生不知从哪掏出了一个小酒壶,一边自斟自饮,一边漫不经心地回道:“我看到你了,小丫头,你的隐匿之术是我教的,能骗过他们的眼睛,可骗不过我。”
摇光单刀直入:“那你也应该知道,我想找你问些什么吧。”
药先生叹了口气,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知道,但是,我不会告诉你的。这些事情,由你父亲亲自告诉你比较好。而且,我只是个外人,对于你们家族,了解的只是过去的一些旧事,现在嘛,我也不太清楚。”
摇光有些失望,她知道眼前这个老头绝对知道所有的事情,但是,他既然说了不会告诉她,就是真的一句话也不会给她透漏。摇光却还有些不甘心:“说一点点也好,我现在已经懂事了不少,我可以帮我父亲他们了!”
药先生却突然严肃起来:“你父亲不告诉你自然是有他的道理,我劝过他了,他想通了,自然就会告诉你。还有,你以为,你们的敌人,你的命运只是这些野心勃勃的莫家人吗?你所背负的命运,远比你想象的艰难,你现在一点忙都帮不上!”
摇光低下头,有些泄气,她完全不知道她可以做些什么,她也从未见过这样的药先生,在那三年里,除了她告别他的时候,药先生有些严厉,其余的时候,药先生一直都纵着她,在她面前,永远是那个笑眯眯的老顽童。
药先生似乎意识到自己的态度太严厉了,放缓了口气:“小摇光,回去吧,如果真的想知道真相,就自己去问你的父亲吧,你们隐世家族,远没有那些想要捡漏的新兴势力想的那么简单啊······”
摇光咬着唇,有些委屈,还没说什么,药先生就一挥手,整个环境又变回了藏书阁,她被药先生送回来了。摇光不想去看那些人,也不想思考她父亲到底隐瞒了她什么关于家族的秘密,走向了藏书阁的深处,找了一个角落,盘膝坐下,开始神游,脑子里药先生的话一直在打转转,她背负的命运,到底是什么?
等到叶天枢找到摇光的时候,摇光已经在那个角落里睡着了,叶天枢无奈地俯身抱起摇光,却发现摇光眉头紧皱,额头上还有细细的冷汗,似乎是在做着噩梦。叶天枢为摇光念了几遍清心咒,等到摇光的眉头舒展开,摇光住着的小院子也到了,叶天枢将摇光放下,见没什么问题了,便急忙赶回叶简的院子里。他没有看到,在他走后,摇光痛苦的表情还有满面的泪痕。
摇光很久没有做过梦了,除了三岁那年的失控,和六岁那年偷偷跟在叶天枢身后看到的那个莫家长老死亡的画面,那之后摇光做过很长时间的梦。但是,在跟着药先生修行的三年里,她一次梦也没有做过。
摇光被困在自己的噩梦里,这个梦混乱不堪,全是零零碎碎的片段和图画,一点也不连贯。摇光先是看到漫天的火光,那火光的方向是她最熟悉的地方——五云溪,再然后,她被人拉着跑,再然后画面一闪而过,一个衣衫褴褛的身影映入她的眼帘,她似乎和那个人交谈过很长时间,再然后画面又变了,她和那个眼底有朱砂泪痣的少年一起,似乎在做些什么,再然后,便是一个奇怪的繁复的阵法,忽然阵法的光芒黯淡下去,再接着风云变色。
摇光突然惊醒,醒来后,发现自己满头冷汗。
她不知道这代表着什么,但是,绝对不是一个好的兆头。
跑出门,摇光发现天光已经大亮,深深呼吸,摇光决定今天去问自己父亲叶简,有关于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的真相。
她不想再被蒙在鼓里,那种无力感真的很让她不安。她宁愿早些知道真相,早些为以后的命运做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