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哉园’是肃穆峰上供族人休闲聊天的地方。
一些赏心悦目的花草,十几个石凳规整的摆放着,环境简单却尽显悠然。
悠哉园里,黑罗正与十几个侍卫哥们吹乎着昨日大战钩蛇的场景。面部表情十分丰富,身体灵活的上下翻腾,做着各种动作,将昔日场景活灵活现的在侍卫哥们面前演示了一遍,侍卫们都听的不亦可乎,连连拍手叫好,十几双眼睛随着黑罗的身体在眼眶中游动。
不知为何,一个与这氛围格格不入的侍卫悄悄的从人群中溜了出去。
过了半个时辰,这个侍卫来到落樱宫,向琪月俯首作揖道:“启禀幻帝,巫婆婆有事与您商议,让属下请您现在过去。”
“好,你先退下吧。”琪月语气淡然,一双深情的眸子半刻也未从花心念的脸上移开。
嘴角闪过一抹浅笑,琪月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耳朵,皱着眉道:“唉,不知是否因为昨日钩蛇炸裂的缘故,耳朵被其震坏了,念儿,方才侍卫来说要做什么?我没有听清楚。”
花心念将嘴巴凑到琪月耳边,使出吃奶的力气大声说道:“侍卫说,巫婆婆找你有事,要你去一下!”
差点真的把耳朵给震聋了,琪月趁机用他温热的唇吻在花心念那光滑白皙的脸颊上,捉弄到了花心念,琪月得意羞涩的把一双星目笑成了月牙,轻声道:“哦,那我去了。”
心里美滋滋的,花心念捧着羞红的脸点点头。
巫婆婆的茅舍里总有一股消散不去的阴冷。
“听说昨日幻帝将明镜湖里那条上古钩蛇给消灭了。”巫婆婆开门见山的讲道。
她坐于草塌之上,手中抚摸着松木拐杖上挂着的鸟爪白骨,她那手上的褶皱像是刻满了故事。
“钩蛇被除,多亏众人竭力相助,这乃是一件不小的喜事,我正想着为此事摆设酒宴与众族人共同庆祝一番。”琪月坐在他常坐的那个木凳上,上面垫了几根杂草。
“据我所知,花心念那丫头在这次大战之中,起到不小的作用,她一时之间灵力剧增,还能用灵血将那上古凶兽杀死,幻帝您不觉得奇怪吗?”巫婆婆的声音沧桑有力。
“此事我有听念儿讲,确实怪异,不过我寻不得原因。”茅舍顶上残留的积水滴落在琪月脚边的小坑洼里,溅起一小朵水花,继而落在与他腰带颜色一致的黑色靴子上。
一声冷笑使人后背一阵阴凉,巫婆婆道:“呵,我想这个真相,幻帝也是时候知晓了。”
还有我不知道的真相?琪月一时茫然。
巫婆婆一五一十的道来,琪月才知晓:那日他被天雷击成重伤之后,是巫婆婆在他身上动了手脚,是她施法将他的生气掩盖住瞒过众人,造成了假死的状态。并引导花心念自认为琪月是为了救她而丢了性命,如此一来,花心念无论是出于真情还是愧疚都会不顾一切的想办法救琪月。然后又趁机告诉花心念她的灵血可以使琪月复生,她知道后便会心甘情愿且迫不及待的去找横殇为她解除封印。
这一切竟然全都在巫婆婆的算计之中!琪月努力抑制心中的愤怒,若换成别人,也许早就一记重拳打过去了。
他不明白他最敬重的巫婆婆为何会欺骗他,更是气愤她利用花心念的善良,不明白为何非要解除花心念额间的封印。
巫婆婆神情淡然,未做回答,只是让琪月随她来。
她步履蹒跚的领着琪月来到了逍遥殿,两人站在大殿中央。
环顾四周,琪月不解问道:“巫婆婆,您带我来逍遥殿做什么?”
巫婆婆指着悬浮在翎座之上的至善珠,道:“幻帝请看,可发现这至善珠有何不同?”
琪月抬头望去,仔细观察片刻后,大惊失色,道:“不好!至善珠上出现了裂纹。”
“幻帝日日坐于翎座之上,就未曾感知到至善珠的异样吗?”言语中有着几分责怪的意思,巫婆婆拄着那根松木拐杖,衣帽遮盖住半张脸。
琪月心中有愧,昂头沉默。
“这至善珠万年前被琰风打碎,老幻帝散尽六万年修为,聚集毕生灵力才将它重新合在一起,可那只是权宜之计,如今至善珠又重新出现裂纹,恐怕维持不了多久了。”
琪月忧心忡忡,道:“那我应当如何做,巫婆婆可有办法?”
“有!那就是找到一个和至善珠有着同本性的东西,就能用它将破碎的至善珠彻底复原。”巫婆婆拄着拐棍向前走了几步,拐棍和地板碰撞出“哒哒”之声。
“何为同性之物?”琪月追到巫婆婆身后问道。
巫婆婆涌动着她那张像橘子皮一样褶皱的嘴巴,解释道:“天下万物皆有两性,性分善性,恶性,善有至善,恶有极恶。”
“至善珠,性乃为至善,所以要找到一种同样拥有至善之性的东西,至善之物不沾半点邪恶,是三界中最纯净的东西。”
焦眉愁眼,琪月手背拍手心,道:“万物皆有邪念,故极恶之物倒还易找,可若是至善……这恐怕不可能?”
“花心念的心。”巫婆婆淡淡说道。
霎时间,琪月怔住了。
望了琪月一眼,他有如此反应也在巫婆婆意料之中,巫婆婆细细道出其中缘由:“那日,通过在她青丝上做法,你也看到了她之前的事情。花心念婴儿之时,是用七七四百九十滴至善之人的额间血,化作九滴灵血,才得以护住魂魄逆天而生。她的心因受至善灵血的滋润,在这万年间已是修得极净至善,乃是天下难寻之物。
当初观音大士同样是用七七四百九十滴至善人的额间血,注入水晶珠之中炼成的至善珠,二者如出一辙,故而用花心念的心来修复至善珠最合适不过了。
这世间万物相生相克,善对恶,至善对极恶,花心念一滴灵血就可以将那邪恶凶猛的上古钩蛇杀死,更加证实了我的猜想一点也没错。”
巫婆婆又说道:“花心念体内的封印环环相扣,若要令她的心发挥修复至善珠的作用,就要解除妖王在她额间设下的封印,而封印一解,她体内天生的冲天妖力就会逐渐显现。如今要做的就是把花心念的心挖出来。”
这话如同当头一棒,琪月心乱如麻但有一点很清楚,他绝对不能让花心念死,痛心道:“想不到这一切都是在您的计划之中,不过我绝对不会答应,若是将念儿的心取出来,她便成了一个无心死人!”
要杀花心念的决心丝毫未减,巫婆婆耐心劝说:“我知道你舍不得杀她,可你要明白,花心念是唯一一个能够复原至善珠的人,更是唯一一个拥有妖王血统的妖女。如今她额间封印已经被打开了,体内妖王之力终有一天会觉醒,若她此时不亡,待她成为新的妖王之时就难以消灭了。所以务必要趁着她善性尚在,取得她的心,灭了她的命!”
“恶,才是她的天性,那日与钩蛇大战之时危险袭来,她体内妖力突然觉醒才得以战胜,好在只是暂时觉醒。”
琪月摇着头不要相信,踉跄的退后了几步,道:“不!她不是妖女,更不会变成妖王为祸人间,有我在她身边爱她,守护她,她永远都只会是那个最善良的小姑娘,我绝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她!”
头顶发出一阵破裂的声响,至善珠在之前的裂缝上又分叉裂出了一个更大的缝隙。
未作犹豫,琪月将一身灵气聚集于掌心,一道刺眼白光注向至善珠,肩上的头发被扬起,高声道:“那我就散尽全身修为,再将它复合在一起!”
巫婆婆挥起拐杖狠狠的朝琪月肚子上打了去,琪月向后滚了两个跟头,跪倒在地上痛苦的捂着肚子。
见到琪月如此莽撞,气的巫婆婆将拐杖在地上杵了一个洞:“你以为你这样做很伟大?老幻帝散尽六万年的修为灵力,才换得一万年的安宁,你一万多年的灵力又能护的了多久,以后怎么办?是不是要用整个族人的灵力来维持?”
“你身为幻帝,有守护幻界与苍生的责任,如今却为了儿女私情置天下苍生于不顾,如何对得起老幻帝与帝后!”巫婆婆以长辈的身份对琪月一通教诲。
“她一人之命与万千生灵,孰轻孰重,幻帝!我想你应当分的清楚。”巫婆婆扔下一句很有分量的话,拄着松木拐棍离去,步履蹒跚却很有力道。
黯然神伤,琪月低着头瘫坐在大殿的琉璃地上眼神涣散,片刻后,他缓缓抬起头望着布满裂纹的至善珠,惆怅的目光又落在了翎座上,仿佛看到了万年前逍遥殿上,父王和大哥对战之时所发生的一幕幕。
他紧紧闭上眼睛努力让自己平静,喉结不断蠕动着。
空旷的殿内,冰凉的琉璃地上,一个落寞的身影,一动不动的待了许久,直至被黑暗掩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