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拂晓的时候,天色微微亮,浓雾乍起,昏沉沉的什么也看不见。远处如龙起舞,蜿蜒起伏。似象屈身,悠然能见。
只在山峰尽头,一轮红日透过重雾,漫射微弱的光。白茫茫的世界里,像在湿漉漉的水盘里,误入了一抹橘色的嫣红。
山中和尚大都早起,挑着水桶木盆从小径上走过。乱石散落的土地上,执拗的长出翠绿的草。露水冰凉的枝叶上,趟过白生生的小腿。
在远处的石阶上,蔡夫人款摆婀娜,踩着青苔,慢悠悠的走进院落。
铃心起的也早,正在外观望,急忙赶上前说道:“少夫人那里去了,我自打了水,就不见夫人踪影。夫人腹中关紧,有些差池,奴婢哪里担得住?”
“我只是趁着清晨凉爽,偷偷溜出来透气。一日里你们总把我关着,那里有这样自由。”蔡夫人孤身一人,握着纱巾站住。原来走的累了,倚在门柱上擦汗。
几个军士急忙赶过来,道罪道:“真是小的不是。”
兰子筠便趁机溜出来,正走到门口时,听铃心道:“你们这些护院,若是老板怪罪下来,不要说你们,我也跟着遭罪。”
几个军士便赔笑道:“还要铃心姑娘多担待。”
兰子筠不敢久留,只捡些路偏无人的地方走,赶回庵堂。
山重已经坐起,看见兰子筠回来,说道:“如何去了一夜?”
“老腊鸡已经派人与蔡东权接触。”兰子筠迟疑片刻,说道:“吴孟亲自来了安平,他已经说服蔡东权。”
“你是说。他们准备在如知庵交付黄金的时候,将抚慰司人马一网打尽。”这实在是一桩大事。
苗人与汉人之间的矛盾由来已久,但在上峰的弹压之下,并不曾流于表面。南疆苗民自治,抚慰司与朝廷大员的恨恐怕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蔡东权一直在苗民手下当差,此时答应老腊鸡的条件,既能报仇,又能得利,恐怕无可厚非。
只是。
“蔡东权毕竟是汉人呀。”
“抚慰司还是苗人呢?”
但他们依旧在汉人王朝手下当差。
利益面前,人人平等,不论亲疏,无关贵贱。
“如此,这松月庵岂非多事之秋。”山重沉吟道:“这件事,要告诉桓岚吗?”
“嗯。先不要。”兰子筠摇摇头,说道:“我想不通,老腊鸡会用怎样的人手,来完成这个计划。而且官军的态度还不明朗,我不相信,张鹤鸣对于老腊鸡的暗度陈仓一无所知。”
张鹤鸣不可能让老腊鸡有充足的人手逃出包围。所以,他也一定做好了第二种计划,来应对老腊鸡的行动。
现在让那个人插手,还为时过早。
天色已经大亮,日头将浓密的雾气推散。一时间视野也开阔起来,浓重的压抑气息一扫而空。
虽然还是湿漉漉的,但明显好受多了。
但有一股幽寒的气息,像是一条诡异的蛇,探头探脑的环绕左右,久久挥之不去。
兰子筠叹口气,说道:“我知道老腊鸡哪里来的人手了。”
山重推开门,屋顶的男子正对着院落,黑漆漆的看不清模样。却把影子投射在院落的影壁上,静悄悄的,像是一尊雕像。
“看来有客人到了呢?”山重推开门,仰起头望着那道身影。
他坐的很端正,明明是大夏天,虽然清晨正是化露为霜,秋意透人的时候,却不曾凛冽刺骨。那个人混裹着一身皮貂,头顶一顶大毡帽,把身子缩进衣服里,似乎怕极了冷。
一只白貂从他的怀里钻出来,探头探脑的四处观望。
山重似乎认得他,试探着问道:“沈星楼?”
山重有些不确定。
他胡子拉碴,像是自出声起就没打理的模样。佝偻着腰杆,恨不得将身子整个塞进衣服里,半点肌肤也不敢露出来。他蜷缩着身子,半分也无曾经的意气风发的模样。
如果说他是也曾流连烟花巷,辗转风尘中的玉公子,沈星楼,当真是不可思议的一件事。
“啊,是山重君呀!”沈星楼才舍得抬起眼睛,懊恼的拍拍脑袋,像是做了什么后悔不迭的错事。
白貂奇怪的看着他,和他泛起残忍微笑的嘴角。
“早知道是你的话,这活我就不接了。”沈星楼快活的笑着。这世上没有比手刃仇人更欢乐的事情了。但最美妙的时光,还是在做这些的前一刻。
山重嗤笑一声:“恐怕正是因为我,你才接的吧。”
“哪里哪里,你给我的那一掌,我现在还记得清楚。”
“你认识他?”兰子筠问道。
“当然。”山重摊开手,不以为意的说到:“我们两个算是老乡,有一天我发了疯,他路见不平,结果被我一掌打进幽水寒潭。”
在辽东的深山密林中,起伏着绵延北极的蜿蜒山脉。在深寒急冻的冰层下,延续着来自地下断层的水源。纵然凛冽刺骨,却终年不会结冻。
“直至如今,我都在承受幽水之痛,哪怕烈阳灼人,我也要怀揣暖炉,以火补心。”沈星楼张开嘴微笑,他的嘴角裂的很开,几乎提到了耳朵根。在牙齿缝迸出的恨意,不由让人头皮发麻。
是他,让自己变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
沈星楼掀开衣服,小腹上藏着一个暖炉,里面还着着火焰。一股香味夹杂着烧焦的的味道传来,说不出的香味。
“你得到幽水寒貂,岂不是因祸得福?”山重耸耸肩。他以前可以毁了他,现在依旧可以。
“那我还要谢谢你了?”沈星楼一挑眉毛,说道:“你我一别许多年,我听说你脑子里长了个虫子,马上就要死了。”
他紧盯住山重,说道:“但我一点也不开心。因为你没有死在我的手上。我日日夜夜,都想把你千刀万剐。”他笑笑,说道:“但我没想到,这一天终于来了。”
这些年的寒毒苦痛,就在今日来偿还。
话音未落,那寒貂电射而来。几乎在一瞬间,就迫近二人。
一朵兰花凭空出现,寒貂一点即退。然后落在沈星楼肩上,慢吞吞的卧下来,盘在他的脖颈处。
“他既然上门寻仇,自然有备而来。冒然应战,正中下怀。此时我们俗事缠身,不搞多做纠缠。”兰子筠太清楚山重的性格了。
尽管他总是带着无所谓的微笑,但哪怕把他的脑袋摘下来,他也绝不肯退后一步的。
“我当然知道。他在这个时候上门寻仇,如果套出他背后是人主使,再合适不过。”
二人相视一眼,兰子筠道:“我来吧。”
以无备敌有备,总是占不到便宜的。
山重默认了。
兰子筠施施然走上前,说道:“在下兰子筠,愿意替我的这个伴当,讨教几招。”
“反正都是要死的,何必争执谁前谁后呢?”沈星楼站起来,身影在太阳下拉出长长的影子。
兰子筠张开手,一只兰花在手指间绽放,蓦地从花蕊间弹出一柄长剑。
沈星楼笑到:“我听说过你,你杀了姜柯。或许这是命,元磁五极刀克制天下所有金属兵器,却偏偏被这柄无磁之剑克制。”
这也是花国娘子选择他的原因。
可是这所有人都忘了,对于名动天下的元磁五极刀来说,兰子筠手中的只是一颗未曾**的花蕾。
“不过,听说你的剑法是女人教的?”
比起正儿八经的论述,显然旖旎的传闻更能诱人视听。
“不错。”兰子筠说着,却又摇摇头,笑到:“但不完全。”
沈星楼带着饶有兴趣的神色。前者接着说道:“她是一个漂亮的女人。”
沈星楼原以为他会说些什么与众不同的话来,不由哑然。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人,美的丑的,善的恶的,高的矮的,不一而足。但女人只有两种,一种是好看的,一种是不好看的。
假如一个女人不好看,哪怕她温柔善良,知书达礼,温顺的像是蹒跚学步的猫儿,也绝不会有男人看她一眼。
但幸好,花国娘子在好看那一栏,而且是出类拔萃的那一种。在百花争艳的国度,也能睥睨群芳。
只不过,大多数妖艳所尝试遮盖的地方,都是毒刺。花国娘子也不例外。
她比寻常女人更美貌,当然,也更狠毒。
“那么,我真想领教,漂亮女人的剑法。”
沈星楼微微一笑,一根冰锥从手掌中长出来。他跃下房梁,和兰子筠面对面的站着。抬起手,冰锥慢吞吞的刺向兰子筠。
他可能不擅长使这样的武器,但绝不缺乏战斗的敏锐。
越慢的剑,就越能适应莫测的变招。对于名满天下的剑客,越是普通的剑法,反而越能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在他落地的一刹那,兰子筠的花剑也迎面刺去。双剑交错,冰锥刺空了,但那柄花剑,只与沈星楼的脖颈差一丝。
这就是剑术。
高下立判。
沈星楼放开手,他原本也没想过能在剑术上击败兰子筠,他耸耸肩说道:“果然厉害。看来姜柯没有放水。”
花瓣缓缓转动,散发着这个季节独有的幽香。花蕊重新叠成花苞,凛冽杀机一瞬间化作春阳日暖。
“你并不擅长剑法。如果拼尽全力,我不一定能是你的对手。”兰子筠微微一笑。
这不是客套话。兰子筠感受得到,他哪怕是血液里,还是四周的空气中,都是颤抖的寒意。
至少,不会赢得这么轻松。
“我这人有个规矩,今日败了,那就今日不来找你事。但明日我还要讨教,小心了。”
沈星楼一挥衣袖,冰屑满天都是,等到风平浪静,他还是坐在房檐上。
“他有这个规矩吗?”兰子筠回头问山重。
“没有。”山重摊开手,说道:“但他说话算话。假如说今日不会再来,那就绝对不会再来。但他说明日会来,那就一定会来。”
沈星楼似乎很满意这个评价,嘴角翘起莫名的微笑。
“看来不会有安稳觉了。”
似乎是看的久了,门外的书生摇着羽扇,慢吞吞的走进来。时而驻足观望,似乎被石碑上镌刻的佛文吸引。时而抬头四顾,似乎格外偏爱幽幽的鸟鸣。
兰子筠认得他。
吴孟仰起头看向沈星楼,也许太阳有些刺眼,所以他不得不眯着眼睛说道:“我就说,以兰先生的实力,恐怕算得上剑术天下第一。你又何必自讨没趣呢?”
沈星楼没有看他,只是冷哼一声。
吴孟也不以为意,他早知道这些江湖人士很难驾驭。于是转头看着兰子筠,带着微笑走过来,拱手道:“在下吴孟。”
兰子筠道:“吴先生,有礼了。某不过粗通剑道,之所以能够薄有名声,只不过是不曾遇到高手罢了。”
“哦。”吴孟做讶异状,说道:“愿闻其详?”
兰子筠笑到:“剑圣,曾高峽。”
吴孟一怔,说道:“放眼天下,也唯有他能称得上人间第一。。”
“应当如此。”兰子筠点点头,指着山重说道:“这是我的伴当。姓山,名重。”
吴孟道:“有礼。”
随即盯住兰子筠说道:“阁下冤案缠身,不知有何打算?”
兰子筠心道果然,不以为意的笑笑,说道:“阁下也听说这件事了吗?朝廷自然会为兰某沉冤昭雪。吾等只有静待时易。”
“小可相信兰先生是无辜的。”吴孟遥望背后的高山,那里是一座峭壁,嶙峋的山脉高耸入云,像是一把剑。大片的阴影投射下来,或许是早上的关系,阴影拉的比实际上要长。
他摇摇头,说着一个普遍的真理:“但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的罪孽,都有人来偿还。”
所以,有的罪孽,需要毫不相干的人承担。尽管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兰子筠扭过头,太阳挂在山峰上,透过树林折射一片银光。他笑到:“这难道不是既定的规则吗?”
我已经踏足这个世界,就准备好接受他的规则。
“可阁下为什么不换个想法呢?”吴孟盯着兰子筠。
有一刹那,兰子筠竟然在前者的目光里看到了,热忱的希望。
迫切的像是在久居黑暗中的浑浑噩噩的人的对光明的希望。
这种眼神,他曾经见过。
“是换个想法…”兰子筠没有说出口。还是换个世界。
“神宗已经近三十年没有亲政了。”吴孟叹口气,像是遗憾,又像是庆幸。
他说的是实话。在内阁首辅张居正死后,也就是万历十五年,神宗皇帝就深居宫闱,一切事务都交由内阁承办。
他本身只用一只眼睛,来观察他的祖宗赐予他的疆土和权利。
虽然看起来没有什么不一样。但所有人都知道,大明的江山变了。他变得不再年轻,在松弛的皮肤下,是每一次轻微运动都会天崩地裂的跳动的孱弱的心脏。
或许应该出现一个新的王,手举大明的头颅,站在众生的京观上。
没有一个会是谁,但每个人都想。
“我们想要创造一个新的世界。没有冤案,没有痛苦,以及足够公平。”吴孟似乎再说真话,他与兰子筠的目光相对,说道:“而这一切,需要先生的帮助。”
兰子筠有些疑惑,他皱着眉问道:“阁下可知道,你是在要我造反?”
造反的后果是,夷其九族,磔于闹市。
尽管兰子筠不怕死。他在决战姜柯的时候,就已经死了。他也没什么朋友,算得上的,五根手指数的过来。
但他怕被人利用,像是一条蹦蹦跳跳的活鱼,让一只大手按在了砧板上。
吴孟咽了一口唾液,他知道,在“造反”两个字说出口的时候,他就已经没有退路了。
但他不后悔,与其将毕生才学埋没在一间私塾里,不如用它化作一根擎天大戟,搅他个天翻地覆,捅他的日月也明。
兰子筠的手颤抖着,他只需要一瞬间,就可以刺穿这个男人的咽喉。凡人的“气”,此时看起来,只不过像是风中之烛。“真不敢相信。在大明的土地上,你竟敢说出这样的话。”
“为了天下人。赴汤蹈火,万死不辞。”吴孟面对逼近过来的兰子筠,他一步也没有后退。
“而且,他们不会相信你的。”
他们当然不会相信兰子筠。毕竟,他是一个嫌疑犯。最重要的是,府衙里已经没有一个大明的官员了。
兰子筠退了一步,他原本盛开的“气”萎靡下去。吴孟以为他赢了。
“那么,你的筹码是什么?”
“白银三万两。”吴孟成竹在胸。很少有男人,可以抵挡住这样的诱惑。毕竟,那些银子堆砌起来,可以起一间新房。
但兰子筠只是“哦”了一声。
“以及,花国娘子的下落。”
像是一根针,狠狠刺进兰子筠的心房。他的面容似乎感觉到了那股锥心的痛,紧紧扭曲到了一起。尽管他已经恢复如初,可是那一瞬间的绝望,还是被吴孟看的清清楚楚。
果然。
有的男人渴望至高无上的权利,有的男人沉迷无穷无尽的财富。但有的男人,却只偏爱一个“她”。
这个世界上,听说过许多英雄。他们战无不胜,甚至能够市金钱如粪土,观强权如无物。
但这样的人,却很难走出一个女人的温柔乡。
如周幽之褒姒,若霸王之虞姬。或者,马嵬坡上自缢的杨玉环。
兰子筠还记得那个时候,春日风暖,冰雪尽消。他被带到那个女人面前。
花房里很温暖,似乎是为了调节气候,还在顶部装了琉璃灯。
正是百花争艳的季节,花国娘子抬起头。尽管身处万花园,万花竟放不如卿。花国娘子头发随意的披散着,衬托着冰冷的万年不化的花。
人,竟然真的可以美到令众生都变得平凡。
那一刻,兰子筠愿意为她去死。
或许很俗套,但是,他已经没有别的什么可以给她了。
他爱她。
幸好,岁月并不曾催促他。花国娘子说,我教你练剑,是为了让你能够杀掉一个人。
那个时候的姜柯,已经是名动天下的刀客。元磁五极刀,似乎已经没有了对手。人们称呼他为“天下第一气刀。”
最不妙的是,他还是萧如薰的门客,镇守边关的游击,朝廷亲封的大员。
他们偶尔会碰面。
姜柯其实是个不错的人,尽管性格上不算稳重,但却生就了一副好皮囊。
他确实是好看的。而且很能打。
如果一个男人,有能力,又好看,而且会说一口流利的官话。在对抗鞑靼的最前线,是很吃得开的。而在奉迎上意的时候又能体恤下属,他实在是没有不红火的理由。
但花国娘子执意要杀他。那种恨意,像是刻在了骨头里,以至想起来的时候,每一寸肌肤都在颤抖。
她说。
如果你做不到,我就杀了你,再自杀。
她这一生,不欠任何人。
所以当她把赌注全都压在兰子筠身上时,后者就决定,不惜一切代价,完成她的夙愿。
尽管,这个目标遥不可及。
兰子筠憎恶姜柯胸有成竹的模样。他说:“这就是你打算培养来杀我的人?”
他带着奇怪的微笑,眼睛里不知掩埋了什么奇怪的东西。他说,我等着他长大。
她没有什么能给他的。除了一个名字。
“你就随着我姓兰吧。”她说着。她那样的模样,笑起来应该很好看。他知道她什么时候会笑。可是直到今天,他也没有见过。
“你与我想的不同,是个男人。”这或许是天数。
在姜柯赴约的那天早上,她不告而别。
这种结果兰子筠早就想到了,因为无论结果如何,也只能如此了。
过程不是蛮顺利,幸好结果还不错,他杀了他。
元磁五极刀,果然无愧天下第一之名。其中的变招诡异难测,破坏力更是世所罕见。常人都以为元磁五极刀是凭借磁力克制世间的金属制品,却不知姜柯本身的刀法本就世间无双。
“她在哪?”兰子筠很想见她一面。
他要亲口告诉他,他杀了姜柯。
与其他人不同,他的成绩单只有一张。而他完成了。
“她开了一间花房。”吴孟叹口气,说道:“那里天气不错,经常能种出妖艳的花。”
那是她的性格。温柔似水,心狠如刀。
“我能再想想吗?”兰子筠坐在台阶上,雾气已经有些消散了,平淡的光开始投射进来,似乎能够看清些了。
“这是当然。”吴孟点点头。说道:“不过最好快些。”
他慢悠悠的拖着木屐走了。
这个世界上,男人总是复杂的多。他们有的愿意为了权利拼命,有的愿意为了道义付出。
偏偏一些人,只愿意为了女人交出自己的一切。
这是个魔咒。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没有人能够挣得脱。
“原来这就是他的办法。”兰子筠叹口气,说道:“老腊鸡没有人手来完成这个计划,可是他有银子。钱这个东西,真是好东西。”
钱当然是好东西。在这个世界上,几乎没有它办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