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下旬，郁闷了多日的许量，走出了成都市区去了郊外边谈事情边散心。
这里是成都市郫都区的一家乡下农庄，是柏条河的一个回水湾，河面开阔，风景雅致，让人心旷神怡。靠近中午的时候，阴霾的天空被阳光拉开了一个口子，光线如瀑布倾泻而下。然后，慢慢地扩大了阳光的地盘，气温开始复苏，万物生长靠太阳。
上午十点半，在靠近河边的农家乐，有一排茶座。近水楼台先得月的感觉，让许量和一个女士的谈话很轻松愉快。他们来的时间早一些，方便提前沟通，因为女士请客是在中午。这位女士就是一直在电话中请教许老师的女放贷人。上次在北京出差，许量因为接听她的电话，还与情人白蓝闹了一些不愉快。这次，才是他们的第一次见面，都是同行，一旦谈起资金的借贷业务，他们就很快熟悉了，没有陌生感。
“人做事情，有三个层次：诸事可为的是创业者；有所不为而后可以有为的是成功者；无所事事的不是屌丝就是大师。至于我嘛，无所事事却不是大师。”许老师的话语听不出他真正要表达的意思，听这话的人总是智者见智，仁者见仁，老师说话的艺术就是只说三分话，七分的意图那要看各自的领悟了。
他说话的时候，轻描淡写，这个女子在他的旁边倾听，态度很谦和。
这是一位外貌间隔在女士和女孩子之间的女人，许量无法判断她的具体年龄，因为现在的化妆术和美容术已经可以改变任何人的容貌和年龄，但他注视她的眼睛的时候，看得出她的眼中还有成长的烦恼，那就是符合她在借贷江湖初出茅庐的定位。刚才，他见到薛宝青的第一面，许量马上敏感到前几天白蓝出差倒是好事情了，面前的这个女子才貌双全的模样和白蓝很相似，她们一见面就免不得白蓝吃醋和误会。
“从教堂中出来的和从革命斗争中出来的市场经济是截然不同的，前者适度竞争，后者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我们的文化和历史中充满了你死我活。我们没有办法去洞悉瞬息万变的人性与人心，但我们可以利用道德和法律去规范人类的言行举止。‘好’的市场经济能够让人觉醒和惩恶扬善。”许量做老师的感觉比做老总的感觉更好一些，他知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好为人师。面前的这个女老总一直很忙，许量甚至听她在紧急接听的电话中安排了好几单业务，但她尽可能在倾听许量的课程一般的谈话。
“尤其是在民间金融领域，我们都是放贷人出身，不得不谨小慎微。行业自律、舆论引导和政策监督是民间金融健康发展的三大条件，规范是机会也是挑战，因人而异。”这是许老师的总结之语，最近，他与有关部门的接触很多，其中，有合作也有矛盾和斗争。
他们的话题很广泛，许量不得不说些大话和空话，因为这属于领导再次安排的与书迷见面，更准确地说是又一个女人以书迷请教借贷江湖生存发展的技术为理由认识了他。这女人也是许量必须见面的新朋友，领导介绍的人，尤其是女人，相当于领导，他知道要好好沟通。尽管不是一见如故，但他很容易就判断出坐在对面的这女子、一个成都借贷江湖中的后起之秀，不是作秀的“秀”，而是优秀的“秀”。看见她低头喝茶，举止得体，许量放心了。之前，他们通过好多次电话，只是就事论事的借贷业务沟通，今天第一次见面，是陌生人就需要相互探底，许量从务虚开始聊天。
最近，成都的借贷江湖中来了不少的外地人。这些放贷人来自河南的人居多。他们属于过江龙，做事情强势而胆大妄为，他们的言行举止都在说一句话：“集资就是利润，跑路不是体育而是技术。”圈子里面有一个笑话是他们的风控研究的内容不是控制放贷资金的风险，而是如何跑路和防范警察的技巧。
“以前，我不好意思告诉别人我是做资金生意的，后来，我可以堂堂正正地说，我是放贷人；可现在，我又不敢说自己是做民间金融的老板了，因为，正如八十年代人人写诗一般，从全民借贷到全面PE，现在已经是如果你不谈一些金融术语，你简直都不好意思去混商场了。”许量的话是实在话，他的矛盾心情说给陌生人听更加安全。现在，女老总的电话进来几次，都被她马上掐断了。
“以前，总是愤怒出诗人，现在是愤怒出自放贷人，民间金融的酸甜苦辣麻，还真的是让人前赴后继，都是金钱惹的祸事。”他的妙语连珠，其实，没有多少的用处。轮到她述说的时候，许量认认真真地倾听了这个叫作薛宝青的女子的创业故事，她也是从成都市郊区的农民家庭出身打拼成功的一个传奇女老板。
薛总请客的对象有老领导和几个老板。许量知道领导一旦退休平安着陆，那就不会再忌讳与商界人士的亲密关系，这叫作发挥余热。临近中午，他们和领导朋友匆匆忙忙地见面了，大家都是懂事和懂行的人，见面聊的感觉都很开心。
午餐的时候，许量谈话的主题还是民间金融，因为这是大家注目的热点。面对几位朋友的好奇心，但他总是避重就轻，说的都是不痛不痒的话题，因为老领导的秘书已经是市里面的新领导，还是有关部门的领导，他可不想祸从口出。更重要的是他的事业面对互联网金融触发的民间金融升级换代的压力，只能埋头苦干才能够保持自己大佬的地位，这个时代如同武侠时代，总是能人、牛人辈出，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这里的饭菜很不错，老领导老家在农村，经历了几十年的官场风风雨雨，平安着陆就是最大的本事。事先，许量建议在城里面长大的薛总要安排农家菜，看见老领导吃得放心，说话开心，薛总冲着许量微笑点头，算是感谢。
许量低头翻阅微信的时候，心道：第一次见面，与薛宝青能够聊天到这样的程度，已经很不容易了，因为他知道远香近臭的原理，他也敬畏偶像之可以远眺不可以近观的人间规则，他的话语就变少了。许量对她也是成都人而放心，老领导的介绍也是信用的桥梁。他不知道她与老领导的真实关系如何，但知道领导看待她的目光是男人对待自己女人的那种目光，而她的目光炯炯，属于精明强干的那种女子，算得上是未来有潜力做张娅的那种女子的类型，这才是他心甘情愿听从安排的缘故，但这个秘密说不出口，也绝对不会说出口。
中午，一群人喝完小酒、吃过饭、聊完天，就算是打开了以后合作的新局面。因为许量的名气越来越大，大家对他的客气程度也是与日俱增。老领导对许量也不再叫“小许”和“许总”了，而是也尊称他为“许老师”。许量很不习惯老领导对他使用这样的称谓，一再推辞却无效，他就只好受之有愧。许量答应领导的吩咐，一定要好好给这位叫作薛宝青的女放贷人继续沟通。今天，许量没有带司机，是薛总派司机到家里来接的他。没有开车的借口，午餐他不得不喝了点酒，现在，许量对薛总的干练有了一个全新的认识，因为她在百忙中还谈成了两笔资金借贷生意。谈生意的过程，她没有回避大家，许量看得出这些新朋友对此都习以为常，那就说明薛总做的业务是真实的，并非演戏。
曾任职过副省长的老领导说了一句话：“小薛，我的退休金就放在你那里了。”许量知道这话的分量。然后，老领导就带了其他的朋友离开了，他们还有其他需要出席的局面。作为力图在商场中发挥余热的老领导，能够帮助晚辈做点事业是他最开心的事情，他的意图很明显，那就是让许量和薛宝青再次单独谈事，最好能够成功合作。他们一起送完领导和朋友们，薛总就邀请许量在河边散步。许量处理完太太张嘉仪和白蓝的微信，就跟随薛总的脚步向前走。
“纯粹的资金借贷还有出路吗？”她刚才告诉了他，“前几天，成都的一家平台公司做一个亿的转贷业务，银行却只贷出了三千万元，更要命的是借款企业的法人脑溢血突然死亡了，其中的一千万不翼而飞，初步追查，居然是合理的货款往来。另外的两千万元被早已埋伏好的几个债权人查封了，凶多吉少。”
“千年借贷，百年金融，永远的借贷和持续的金融都是现代经济不可或缺的。问题不是红旗能够打多久，而是红旗是不是永远都会存在，”许量的回答原则性很强，这笔借贷生意很蹊跷。他知道不是企业家欺骗了银行，就是银行欺骗了企业家；或许，也是大家相互在欺骗。不管什么情况，这样的欺诈一旦被人挑起，就会发生一系列的蝴蝶效应，那破坏性就会从一个骗局链接另外一个骗局，甚至是坏事连连没完没了。涉及到不少认识的人，他不想去评价太具体的事件，免得得罪当事的朋友和兄弟。薛宝青有一些悟性，看着许量若有所思，她微笑了。
对她问的借贷生意中是不是只要有公务员担保就可以放款，许量的回答让她很满意。
“并非只是公务员担保就可以放款的，这种业务只是一个单纯的概念，单纯的信息点是没有价值的，我们需要收集尽可能多的信息，只有构建一个很清晰的信息链条才有价值。在信息时代，信息泛滥，信息的本身已经很不重要，重要的就是对信息的分析和挖掘，你的能力就是洞悉现象之后的真相。何况，对公务员收债，也会涉及到政府的信用问题，如果借款人躲在公权力的体制内，民间放贷人是无法收债的，还是看借款人的第一还款来源为主，借贷生意小心为妙。”
“什么样的借贷模式最好？”她看见一只白鹭在水面滑行，在快失去速度的时刻，从水里面叼起了一条小鱼，心道：这水鸟才是真正的临危不乱的高手，值得自己的公司学习。
“你正在做的。”许量也看见了薛总在观察白鹭的狩猎行动，见薛总的表情有一些失望，他觉得自己的话有应付的成分，就改口道，“民间金融的模式没有千篇一律，一个保险业务员出身的放贷人，与一个做商品流通的放贷人的借贷模式是会有明显差异的。现在发展迅猛的那些做借贷生意的企业连锁网络不过是把经营的内容从商品换成了钞票而已。对了，传销的技术不仅仅是在中国福彩有市场，在民间借贷江湖，传销的群众基础更良好，有些放贷人只要假装有钱，就一定会真正地集到资金，成为资本新贵。哈哈，他们让我们这样的老前辈汗颜啊！我们从百万级别做到上亿的级别需要好些年，后起之秀却急于求成，他们甚至可以只用一年半载就可以做到。所有的民间金融模式最核心的是资金的流动性设计，因为资金是有生命力的，只有流动才能够产生价值，一旦停滞就是钱的死亡。”
“后起之秀，到底都是急功近利，”许量蓦然想起面前的这个薛宝青就是后起之秀，她就是急功近利地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实现了爆发性的成长，他就赶忙解释一句，“当然，薛宝青你除外。”
什么“除外”，他并没有说，她心中有一些郁闷，也懒得去问。
他们的对话很有意思，听起来算是举重若轻。路上，没有其他人，道路越走越宽。他们谈话的场景越来越开阔了。
“许老师，我可以做您的学生吗？”她说话很认真。扭头看着他的眼神也是很真诚。
“我们一见如故，如果我们要做好朋友，可以！但你不要做我的学生，”许量告诫她，“做我的学生并不是一件很好玩的事情，我可是严师，但是未必一定出高徒。现在，朋友们叫我有几种称谓，许量、许哥、量哥、许老师和许总，你就不要叫我许老师了，叫许哥就是了，这样相处更自在。”他这样说，也是看到了她的背后的金主是副省级的老领导，甚至还有其他的力量在支撑她的局面。
刚才，在饭局里，她已经多次表达了要做许量学生的意愿，但许量即使是副省级老领导介绍，也还是要坚持他的原则：他对漂漂亮亮的年轻女子产生了审美疲劳，尽管目前的这个女强人其实就是一个长发飘飘，一步一个脚印的女子，而这脚印还是能够让周围男女老少都行注目礼的清宫女子一般的仪态万千。
她的言行举止都是稳重而合适，有钱但不轻狂，许量知道这就是商场厉害女子的那种新生代。
起初，他是想了解她们这样年轻有为的故事，因此说话颇多，如今看到如果不答应做她的老师，只怕不好收场了。面前的这个商场丽人是与白蓝不分伯仲的，甚至更加有主见。刚才，薛总的故事告诉许量，她的经济奇迹是从同学经济的浪潮中产生和发展的，短暂的几年就已经独当一面，操作的资金已经超过一个亿。这里面，自然有许量很想知道的秘密，也是许量心甘情愿陪她散步的原因。
他们之间正在使用自己的秘密换取另外一个人的秘密，许量需要知道成都借贷江湖的后起之秀的最新集资手法和资本之鹰圈子之外的圈子状态；而她需要探究许量的内心世界，只是研读写他的书那是管中窥豹，还是有眼不识泰山。彼此好奇，彼此探索才是商人最本质的沟通，他们相互挑战与恭维，虚伪而真诚，使用真知灼见来展示内心的强大，使用柔软来求得对方的认可，那个副省级的老干部不过是他们必须面对的一个借口。
“我拜您为师是为了我心中的理想，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我的小名是青青，不过没有白娘子的姐妹青青有名气，”她微笑一下，算是为她的俏皮话做一个注解。青青的个性很强大，认定的事情很少更改，眼见许量不接受拜师，那就请将不如激将，“或许，我是青，你是蓝，许老师您不会害怕小女子的挑战吧？”许量心道：要是白蓝在这里，只怕薛总你说不出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话题了，自然，这里的“蓝”就不是我，而是白蓝的蓝了。
一只大红公鸡雄赳赳，气昂昂地带着集资母鸡成群结队地在路边找虫子吃，它不吃东西，只是非常警惕地盯着前面的几只随时随地会侵略大公鸡领地的其他公鸡。许量觉得这有点像是他的情感生活，他身边的几个美女就好像是他的全世界，他必须小心翼翼地防止张嘉仪身边的那个叫作郑度的香港男人和白蓝身边的那个后起之秀海归同学刘大力。
“老师只是传说，你的事业不错却还能够虚心拜师，难能可贵。但你要记住，世上有三种老师：第一种是用他的正确来证明你的错误，这样的老师从幼儿园到大学，比比皆是；第二种是用他的错误来证明你的成功，这样就是蜡炬成灰泪始干的寓意，燃烧自己点亮他人，有点你死我活的味道，并非大师所为；第三种就是亦师亦友，共同向历史、现实和市场学习，共同的成长才是三人行必有我师的境界。”
薛宝青点点头，她在回味老师的话语，这就是学习。她看得出他的真诚，也不再去追问许量不想细说的借贷江湖的故事，而她的过去和正在经历的一些故事也是无法对外人倾诉的。她比许量知道得更多的是新生代放贷人的野心，尤其是借贷江湖的前辈之一钱大富对许量的剖析，那是有板有眼，有褒有贬。
“你知道，我许量不过是历史性的过渡人物，有不少的同学已经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多了你一个人超越我，我也不会计较，欢迎你超越我们。”许量的话语很平和，现在的资金泛滥成灾，只要稍微有些信用基础和敢于登高一呼的人都能够融资，甚至是在极短的时间里筹集到巨额的资金，不过是资本的成本有高有低罢了。他在字里行间琢磨薛宝青的资金成本而不是资金量，这是问题的核心。
“任何一个放贷人经历过经营三到五年以上的完整周期才能够说是入门。”许量看见他们一起走的路已经遥远，再往前就是农村的广阔天地了，他就带头往回走。心中记挂着张嘉仪和在家里的女儿，他们约好了在一起吃晚饭，他对她的谈话有一点应酬的意味了。
“相对于许老师十几年的公司而言，我们的理财公司只是牙牙学语的婴儿，但婴儿也会长大成人的。”薛宝青呵呵一笑，觉得自己的比喻太真实了，但她宁愿许量对她的印象不太好但记忆深刻，也不愿意成为他眼中的过眼云烟。一时之间，他们无话可说。许量开始萌生退意，他不太习惯对陌生人去解剖自己的心灵，也厌倦了世间之人急功近利的模样。风吹起了她的长发，他不得不对面前的年轻人说出心中的担忧：“放贷人中只有两种人：一是假装有钱；二是假装没有钱。在这个行业里面，有很多的放贷人，走着，走着，他们就会忘记了出发的目的；说着，说着就说不清楚自己要去哪里了。放贷人，就是一群被欲望泡沫摧毁的普通人，如果这几年的民间金融游戏结束了，金钱的盛宴之后，秋后算账、还账的时刻到来的时候，一定会有一个来自现实的声音在问，诸位，你们是不是忘记买门票了？”
许量想起那些自以为是的晚辈，他们跑路的命运其实是从入行之际就开始了。面前这个跃跃欲试的女老板的命运最终如何，不得而知。这些年，许量见识的形形色色三山五岳的朋友太多，能人异士辈出，他有点麻木的感觉，对美女的挑战，他只是觉得很好玩，并不当真。
回到茶桌，叫老板重新泡茶。他们在宽大的树林之下喝茶继续探究对方的内心世界，这很有趣也很有用。阳光开始慢慢地退去，空气中的热力很快失去，就好像是浴室里面的浴霸被关闭之后的那种失望的感觉。
因为是郊外，农田水洼里面的蚊虫忍住初春的低温已经顽强地繁殖了不少。许量的皮肤不错，属于非常干净的那种男人，特别招引母蚊子的袭击。一会儿，他没有办法坚持下去了，就告假去了路虎车上取下特别的驱蚊剂，那是许太太张嘉仪委托她的好朋友阿倩炮制的药膏。他只需要点燃，闲杂的蚊虫就即可远遁。薛宝青听了许量的药膏的来历，这才叹道：“这也是僰人之谜啊，我刚才是强忍住蚊虫的侵扰，还是许老师厉害。”说完，她挽起衣袖，露出一段雪白的胳膊给他看。千真万确，几个红点就好像是小红花，鲜艳欲滴的样子。许量解释道：“这药膏里面含有金丝楠乌木粉末，你知道，真正的金丝楠是百虫不侵。”
说笑之间，气氛轻松了不少。
眼见薛宝青在安排特色晚餐，许量赶紧声明要回家陪伴太太和女儿吃饭；薛总也不多劝告，许量就说可以再谈一会儿，他也需要陌生人的交流，让脑海中的信息有点流水不腐，户枢不蠹的意味。她喜欢青色的衣饰很显然是名牌，在微风中并没有让她飘飘欲仙，但依旧很出彩。
“许老师，既然时间有限，那我就长话短说。我想给您讲一个故事，我的故事不见得就比您的故事差劲。”
她的眼中浮现了泪光点点，了然如夜空星星璀璨。许量知道这不是她对自己的不满，而是另外一个“80后”的女商人的心扉正在冉冉地开启，这已经由不得他不去窥视，这是代沟那边的风光，总是会吸引老男孩的心情：普天下的中国商人或许都是伤心之人。
“我是超生的，前面还有三个姐姐。一个逃亡的夜晚，在雷鸣闪电的大暴雨中，我被妈妈生在了一个肮脏的猪圈里，”她忍住心中很想稀里哗啦掉眼泪地说，“计生干部如狼似虎啊，妈妈告诉我的时候，每一次都是泪流满面。”许量被震惊了，他也是出生在农村，但却是家族最宠爱的那个男孩子，没有受过计划生育的苦。
“在我们的村子里面，我也是第一个上大学的女孩子，我的爸爸妈妈都是只认识几个字的农民。是妈妈敲锣去挨家挨户借了三千元，让我才能够来成都上大学。大二的时候，我的爸爸又得了癌症，为了给他治病和生存，我只好研究商业和生意，我发誓要做老板。很多人问我为何不去打工？‘工’字不出头啊！”许量不去看她的眼泪，心中能够感同身受。
迄今，她的耳边还能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仿佛听见那摄人心魄的敲锣声，颤巍巍的声响：“锵哧，锵哧，锵锵哧！”她没有告诉他，这个村子就在河流的对岸，当然，现在已经是，旧貌变新颜的新农村了。
“我上的是西南财大的物流学院而不是金融学院，算是您不务正业的小师妹，”她微笑着说出心中的悲哀，那是心里的结石，时间长久也就习惯了，并不觉得太痛，“或许，一个女大学生，脸蛋漂亮一点，打工的最佳地方就是夜总会。许老师，您不会告诉我，您没有去过夜总会吧？那里是什么地方？男人的欢乐谷，女人的卖场。当然，我做的只是给客人端茶送水的小妹，不是坐台和出台的那种女人。”
在心里比较了一下，他是“60后”，她是“80后”，面前的小师妹比他小了十六岁，算是晚辈，两人在成都郊外聊到这样的话题，有点咫尺天涯，隔河相望的感觉。许量脸上有点挂不住，曾经，他还是夜总会的常客，不会不知道那里面的秘密。许量安慰她道：“这是一个比坏的时代，所有的成功背后或许都有点沧桑或者肮脏。”
他的身心尽可能地出污泥而不染，但内心不可能一点污秽都没有，许量信奉的是君子好色而不淫，但毕竟好色了，讪笑一下，很想吸烟，可是手中没有香烟，也没有雪茄可以装饰心中的不安和些许的羞愧。察言观色，她递给了他一支中华香烟，这烟是男女通用，不分彼此。她先给自己点燃，因为女士优先；再给他的香烟点燃，那状态不在是表面上貌似的师生而是好朋友。
吸烟，猩红的烟头闪亮了一下又一下，他们各自吐出烟雾来，许量的是一团雾，她的却是几个烟圈：“在做服装生意之前，我做的是建材生意，因为我同寝室的闺密之一的老爸就是一个水泥厂的老板，我的遭遇和拯救爸爸的孝心让他给了我两百吨的水泥赊销的指标。没有任何的潜规则，您相信吗？您当然可以不相信。我就是依靠这点信用资本起家。后来又开始做瓷砖生意，我曾经风雨无阻地骑自行车从郫县跑去夹江县拿货，您知道的一百公里的大件路不是那样一帆风顺的。”
“有时候，我真的好难受、好寂寞，因为钱没有了，就没有办法呼吸。”
她的这些话说得很慢，却是有那个穿透人心扉的力量。许量内心很震撼，他感到了她的辛酸，他知道他的这些学生和朋友每个人都是英雄好汉，每个人都是一本书，每个人的故事都会精彩纷呈，但他还是对她大二就有胆略白手起家肃然起敬。她继续说，他也很和蔼可亲地倾听，这是做老板和做老师以来，许量听他人的故事最认真和最长的一次。
“你想听听我在《借贷》和《资本》书之外的故事吗？不少人认为我们的借贷比资本投资的故事精彩，其实，我们的故事都是尽可能写实，他们不理解那时还没有进入资本的领域，”等待她的故事说完，许量微笑道，“当然，你不过是三十来岁的女子已经能够操纵上亿的资金，也算是后起之秀，你的故事也同样的精彩，人与人之间的故事不要比较，只是人生际遇不一样，我们生于不同的时代，我们的故事就有不同的色彩。”
她拿起桌子上的热水瓶给许量和自己续茶，这时候，许量看见了她的妆容有一点被泪珠刮花了，不过，这样更真实、更好看。
“以茶代酒，不管怎么样，许老师，我是看你的故事转行做的金融。”她点点头，开始平息内心的激情，她是看写许量的系列书里面的故事开始了对许量的崇拜，此时此刻，他们从面谈中慢慢地变为理解，这才是许老师最喜欢的书迷。
她有一些期盼地说：“借贷生意与资本投资都是男人的世界，以后再有机会见面聊，那就一定要让许老师述说你们男人的世界。”
许量点点头，心道：你已经说过我们要交换彼此的故事了，我不说也不行啊！他决定把故事说得快一点，开始在计划回家的时机。
“老师，您为什么要做酒生意？”她很好奇，依据许量在民间资本市场中的影响力，他做什么都可以赚钱，而且是大钱，只做资本之鹰酒，在限酒令的政商环境中，规模大不起来了，她有点为他遗憾，因为他没有使用好他的无形资产。
“无数的朋友都为我着想，都在问我为何没有利用好资本之鹰的影响力，”许量看出了她的心思，解释说，“我们没有使用这样的影响力，那是时候不到。”他的意思这是他的商业机密，犯不着细说。
“没有理想就不能超越现实。哲学无处不在，我们的资本之鹰酒也是哲学，这些酒是岁月凝结的故事，我们现在很少销售，都囤积在手中，以后会有大的用处。没有一个人能够逃脱时间对自己的惩罚，大伙儿多思考与金钱无关的事情，这样才能够看明白钱的运动规律。”这话高深莫测，她在消化他的弦外之音的过程中微笑。
“今天，我们的故事的内容就是人生与事业的酸甜苦辣麻。”她的提议得到了许量的认可。他们深谈，没有任何的陌生感，这就是网络时代新一代商人的最大特点，那就是都能够在极短的时间与陌生人交流、交换和交易。既然她已经说了一个“酸”的故事作为开头，许量也就跟随着说了一个“苦”的故事：
“我曾经在拉萨河边有一个故事。11月的天气，在西藏，已经是极冷。1996年，我三十岁，血气方刚，在拉萨河边，整个世界就是一个字‘冷’，两个字‘冷漠’，”许量的回忆开始把她拉入他的过去，无法拒绝，“我帮助中泰集团的刘老板做企业上市，因为董事会的分歧，让我的前期准备工作岌岌可危，我不甘心我的资本运作方案就此泡汤，赌气在拉萨河的岸边坐下，把鞋子脱掉了，把双脚浸泡在了刺骨的河水之中，我要用更痛来战胜心中的郁闷。”
他好像又是心冷了，自己赶紧喝一杯热茶。
感同身受，她的脚仿佛也立刻变得冰凉，战栗之际，又听许量轻描淡写地说下去：“一直到那寒冷开始侵袭了我的腰间，我才醒悟过来。我开始大喊大叫声音嘶哑，还好，路过的几个藏族同胞救了我。”
他拿起她的中华烟反客为主，先给了她一支烟，给她点燃之后，自己才绅士地抽出剩下的最后一支烟。她挡住他拿打火机的手，抢过打火机，给他点燃烟，红光之下，手指依旧白皙。她本想说“那是您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可这话太俗气，也就忍住没有说出来，但好男人大多数都是磨砺出来的利刃，只有扬眉剑出鞘之际才知道他们的力量。可这许量何时出鞘？为谁出鞘呢？她的笑容有点蒙娜丽莎。
“为何香烟总是二十支一盒？”他好像是在自言自语，“香烟20支一包的原因：第一，受国家政策限制，因为税率是按照200支计算，也就是一条十包烟；第二，烟盒设计所采取的是黄金分割原理，装20支不多不少，观赏性强；第三，机器设备的缘故，卷烟设备大多是进口的，要改进的话，需要大量的资金投入。这是百度上能够查到的资料，但真实的原因却是因为这样的数值才能够基本上让每个吸烟的人都能够享受到，概率的原理，这很神奇却是真实的存在。你可以问一下吸烟的朋友，两个人或三个人甚至更多的人在一起吸烟，很少遇到缺烟的情况，大多数都是恰到好处，因为总会有人不吸烟或者吸烟不多。金融的本质之一也是概率。”
她不关心香烟，也不关心金融的概率，而是关心许老师的命运是否由拉萨河的冰凉改变。只是要跟随进入许量的精神世界还需要更多的理解和功力，她不着急，因为他们的茶越喝越自在。
“是的，我的老板知道这件事情之后，强制通过了上市的决定，但是很可惜，只不过是拿到了上市的批文而已。”他很惋惜道，吸烟的力度很大。
她很好奇地问：“中泰公司在您写的书中反复出现，它到底是何方神圣？”
“你可以查询一下，1997年的最后一个上市指标是谁的？刘老板可是那时候资本市场中的大人物。”
两人沉默一下，许量在心中权衡是否给自己面前的女子说下去，表情有点拘谨之色。此时，头顶上方的大树上的一片树叶很自然地掉了下来，轻轻地掉在了他们的桌子上的空闲之处。许量随手拿起树叶，心道：这片树叶依旧很青涩，并没有掉下来的理由，可是，它千真万确地掉了下来，并且是在没有风吹草动的时刻，为何？他的心思从小就及其敏感，一心几用，也不见得跟随不了他们的话语。
她先给许量倒了杯茶水，再低头喝口茶，抬头却微笑着追问：“老师要说的可能不仅仅是那个时代，您这样的一个年轻人青春的资本故事吧？”
他也微笑了，心道：现在的年轻人心高气傲，实在是应该听取一下老前辈的故事。许量把烟头灭掉，下了决心，用茶水的温度鼓励了自己的喉舌，这才侃侃而谈了另外几个他亲力亲为经典的“甜”“辣”与“麻”的资本故事。
故事从20世纪八九十年代，某一些老板动枪的黑吃黑到利用“民进国退”改革政策对国有资产的强取豪夺，还有黄、赌、毒的资金积累开始批判，到那些勤劳致富的企业家创业的故事，都是精彩纷呈的成都商界的秘闻和传奇，当然，许量在这些故事里面，他都是旁观者。她听得如痴如醉，最后，许量总结道：“这些资产与资本的盛宴，可与我这样的小人物无关，那些都是我打工之时旁观和观摩的资本原始积累。”
“你是真正的成功者，值得我们晚辈学习。”她觉得许量的时代正在过去，但也是惊心动魄。用手指转动手中的苹果手机，手感不错，薛总感觉到了乔布斯把手机的重量和使用的场景全部都设计好了，对假装漫不经心的装模作样很实用。
他摇头道：“真正的成功者应该活在影子里，像我这样生活在光环里面的人修炼还没有到位，或许，我还需要更上一层楼。我可说的是真话，明星的后面才是真正的明星，这话不好听却是大实话。”许量眼中隐隐约约地升腾起吕佛铭的音容笑貌，心中有点不服气吕老师好像一直是在通过写许量的故事来操控了他；还有樊先生和刘嫣然等人都是他命中注定的关系户，挥之不去，断之不绝。
她叹气了，觉得自己的故事还是需要有岁月和经历去充实的地方。薛宝青已经发现，她的姿态越低，他的真话就越真。其间，她不时地低头去处理手机上的信息，很忙碌的样子。一会儿，她抬起头笑着说：“没有办法，业务和资金信息，都必须钱来钱往亲力亲为。”
点点头，许量想起了白蓝，现在的年轻人都是微信和微博控。她看见他笑眯眯地注视着她的忙碌，歉意地说：“许老师，我们“80后”有不少人都是微博控，没有微博断然不行，饿肚子没有关系。为什么您不利用您的影响力把微博营销做起来呢？”
“我们是做资本的，做的是少数人的专利，却要去人声鼎沸的微博上去进行营销，就与在战斗中大喊‘向我开炮’口号那样，英勇无畏却必死无疑。”许量对微博和微信都很敬畏，已经吃了一些苦头的他已经很少更新新浪的微博，他不想别人在分析他发布的公开信息中窥探出他内心的秘密。
不是每个人都能够以诚相待，不是每个人都会把许量的真诚当作真诚，自然，他也不是所有人期待的那位许老师。在他与粉丝的交往中发生了什么故事，白蓝会盘问，但他可以不说；张嘉仪不会问，因为她自视甚高，不会与这些漂亮女人去计较，当然，他觉得没有必要告诉她今天与薛总沟通愉快的事情。男人们，非常符合“水至清则无鱼”这句话的判断，男人就是难得糊涂的人。
最近，白蓝有点气馁，她给许总提议的微博和微信平台的营销方案都被许量否决了。她只好服从许总的安排，不再提起在资本之鹰的官方微博做点业务推广的工作安排，心中却不太服气。薛总再次提起营销的建议，许量心中开始在思考白蓝的建议，因为目前的这个后起之秀是如此地依赖微博，说明民间金融的借贷江湖也要把握好资产端和资金端的陌生人的营销推广。他低头看见茶杯里面的茶叶，这农家乐里的竹叶青很显然不是好茶，因为茶叶泡开了，他看见了叶片上的虫洞。许量想：白蓝的新浪微博依旧是投资界女强人中的意见领袖之一，其中的好处是不言而喻。只是同样的事情，白蓝与许量总是会得出相反的结论，他有点困惑了，到底是许老师对，还是她这个学生正确呢？
薛宝青不知道许老师的心事重重，继续说：“无数的大V都是资本形态的微博，他们的影响力就是资本，我也在努力积累粉丝和影响力。”许量点头称是，薛总微笑，那意思就是轮到许老师说话了。
“微博都是说道理的段子，但再好的大道理，一旦成为老生常谈，那就威力全无，”许量不得不进一步解释道，“同样的事情，却必须因人而异。不是微博本身不好，而是我终将是一个灰道中人，不明不白就是我们的优势，也是我们难以冠冕堂皇的原因，因此，我看微博却很少发微博。”
“我可以问一个问题吗？”她很好奇，索性就撤去了女强人的外壳，不设防，这是男女好感的开始。
“你可以问三个问题，”他回答，“但以后我们再见面的时候，你要先喝三杯酒。”许量记得中午喝酒的时间不长，但她的酒量好像是深不可测，因为她对大家的敬酒来者不拒，而且，现在看起来，她的醉意依旧是全无。
久违的感觉来了，她心中坚硬墙一般的压抑在好奇心的浸润之下土崩瓦解。
“许老师，您不会认为美女都会爱您吧？”
许量脸红了，他摇头轻斥道：“人世间没有这样自恋的人吧！这是第一个问题，另外的两个问题呢？”
“既然做不了许量的学生，那我们结拜为兄弟吧，异性兄弟的那种，可以吗？”她满脸兴奋。
许量哈哈大笑：“难道这是你的第二个问题吗？还好我答应的是回答你的问题而不是满足你的要求。”
她有点不好意思了，却恰如其分地反击道：“许老师难道是以为我会利用您给我的权利去过问您的隐私吗？”这女子的智力不错，许量中午已经喝了不少酒，但他努力恪守师道尊严，很严肃地拒绝，她的第二个问题答案是：“一日为师，终生为父。”
“第三个问题，许老师，我们打一个赌。”她小心翼翼地没有把这句话作为一个问题提出来。许量只好点点头，好男人不是不与女人斗，而是斗而不破，争而有情趣。
“如果，您回答不了我的这个问题，那就必须答应我一个要求。”她还是使用了说话而不是问话。
许量觉得有趣得很，毫不犹豫地点点头，他很好奇她能提出什么问题难倒像自己这样的饱经沧桑的男人呢？要知道，在信息时代，提出问题就等于是解决了问题。
“许老师，如果您是万能的上帝，您能造出一个重到连他自己也举不起的东西吗？”
许量听了这个问题，忍不住笑起来，这是所谓的“全能悖论”，如果他回答“能”，那么他不能举起这个东西，就证明他力量方面不是全能的。如果他回答“不能”，那么不能创造出这样一个东西，就证明他在创造方面不是全能的。
许老师不是不能够回答，因为上帝是全能的，所以“不能举起”是毫无意义的条件，或者说这个问题本身就是矛盾的，就像“正方形的圆”一样。他心道：这个“80后”居然知道利用逻辑悖论来偷袭自己，也就哼哼哈哈地表示他对回答这样的问题无能无力。
“我不做你的学生和异性兄弟了，”她兴奋了，抓住得胜的机会乘胜追击，“那你就做我的师父！永不反悔。”许量默认了，因为看见她的神态很像是武侠小说中的侠女，光彩照人。在内心估摸了一下，此生不会与她有男女感情的纠葛，他这才把心放下来，把豪气提上去，加了一声：“徒弟。”他们哈哈大笑。男女之间自始至终都会有一堵墙，这堵墙即是性别。性别的不同会导致不同的思维方式，许量和薛宝青却越谈越高兴，他们彼此都有意想不到的收获。她的司机送许量回成都市区的家，分手之际，他对站在车外的她说：“借贷江湖风大浪急，如果真的要合作，我们之间的认识不要对外讲述，下一次见面就是陌生人，这道理你懂的。”
薛总微笑着点头，这倒不是他们之间要发生什么私情，而是刚才许量说的那句话点醒了梦中人：“说的不做，做的不说，这就是中国商人的最大秘密。”
许量离开了，薛宝青看看男朋友打了几十个电话，她都没有接听。现在，从商场中退出来的女强人变为了小女人。她接通电话，听任男朋友李长海抱怨，等风暴平息，她才问：“女儿接回家了吗？”李长海回答：“我忘记了。”薛宝青的眼泪就流下来了，她知道男朋友是用这样的方法在给她施加压力。于是，她说：“你不用担心，我们之间的协议是有效的。只要你陪我三年，我一定会给你建立一家创业公司，让你也做董事长。”话音刚落，话筒里就传来了女儿的声音：“妈妈，我早就回家了。”薛宝青感觉到了与失业青年李长海的恋爱很像是一份工作，她给他工资和承诺，他给她性爱和做女儿的临时奶爸。
在回家的路上，司机把这部白色玛莎拉蒂跑车的性感用速度演绎出来了，许量和这个小伙子聊天的时候，进一步了解了薛总公司和个人的情况。他知道了薛总是有一个三岁女儿的离异女士，也知道了薛总有好几家理财公司，主要的功能就是吸收社会资金。许量在副驾驶的位子，他把车窗开了一个小缝隙，于是风声尖利地传来，他有一些后悔太轻易就答应薛总做了她的师父；更后悔的是准备和她的公司建立相互拆借资金的业务，原因就是理财公司早晚都会涉嫌非法吸收公众存款和非法集资的底线。
张嘉仪和女儿许诺在家里等待许量，她们的耐心正在失去的时候，许量回家了。张嘉仪破天荒地在厨房里面忙碌了大半天，终于给许量和女儿做了一顿饭菜，因为女儿的生日必须要一家人其乐融融的。
他和女儿嘻嘻哈哈地说了一些闲话，就去厨房再做一个他最拿手的川菜。此时，许量放在饭桌上的手机响起了微信到来的提示音。嘉仪一眼就看见了这句话：“谢谢师父的教诲。”微友的名字是“青出于蓝”，她摇摇头，记得许量上午出门的时候，他说过是去见一个女放贷人，大约许量又是收了一个女徒弟，她心中不爽快起来，因为许量一直就对她提出的要求是他们都各退一步，不再纠缠僰人的秘密和情感的得失，好好把家庭建设好的建议不置可否。许量在厨房里面的动静很大，很像是一个居家的男人。她和女儿对视一眼，都微笑点点头。许诺从小就相当懂事，平时难得与许量见面，她对妈妈要求爸爸去澳洲生活的建议很开心。
张嘉仪看见女儿汇聚了父母的遗传基因优势，再过几年，就会出落为魅力无穷的大姑娘了，不用说以后也是貌美如花，心中很满足。只是可惜了许量和前妻谢丽生育的儿子许多还在美国，不然一家人团聚也会让许量更加开心。
今晚是她们娘儿俩给许量开设的鸿门宴，目的就是想让许量放弃在四川追逐僰人的秘密和在国内举步维艰的民间金融生意出国和她们生活在一起。嘉仪知道女儿是许量的心肝宝贝，或许，满脸幸福的女儿的话会让许量改变主意的。
到了晚上，女儿得到了许量回家的承诺，很满足地睡觉了。
两人却睡不着，回到他们的卧室。今晚，许量和嘉仪都说了很多的话，因为女儿在场，他们的话都是半真半假点到为止。看着张嘉仪一脸的年轻貌美，这么多年，她没有一点点变化，许量忍不住说：“嘉仪，为何你不老？”嘉仪听过很多次许量的质疑，还是很认真地回答：“因为我的家族有长寿的基因。你不要胡思乱想了，也不要再去探究虚无缥缈的僰人的秘密了。”
说完，她就把给许量准备好的晚安饮料端在他的手上，满目含情。
许量熬不过她的温柔，明明知道她在敷衍自己却是毫无办法。一口气喝完这杯据说是澳洲进口的能够延年益寿的保健饮料。他站起来，看看房间里面的梳妆镜，里面出现的中年男人的鬓角已经开始出现了白头发的浸染。嘉仪走过去，替他抚摩那些白头发，嘴里嗔怪道：“许哥，你总是忘记喝这些保健液，不然也不会有这些白发。你也不要太操心了。很多时候，顺其自然比处心积虑要好很多。”
这话，让许量无话可说。颜如玉，嘉仪的身材在睡衣里面暴露无遗，但两人都没有一点想过夫妻生活的情趣。一时之间，他们都不知道说什么做什么才是最好。良久，许量才低声反问道：“嘉仪，我们早已经离婚的事情，真的不能让任何外人知道吗？”许量想起总是让外人以为他和白蓝是情人关系的事情，忍不住想向嘉仪讨一个说法。
张嘉仪的微笑立马收起来，冷漠地说：“我说过多少次了，你怎么想我管不了，你怎么做也与我无关，但在我们的女儿面前，我可永远是你的许太太。我想，我没有必要提起你对我的承诺吧？”
许量哑口无言，他记得张嘉仪和他秘密离婚的时候，是有言在先的，那就是他们的婚姻对外人而言，是永远存在的。嘉仪不会心疼许量，如今，他只能够背上花花公子的名义与白蓝在一起，连白蓝也不知道她在许量心中是未婚妻而不仅仅是情人，只是嘉仪的强势存在让他们甚至无法谈婚论嫁。
“我早晚都会跟随女儿走。你给我一段时间，我要安排好我的世界。”许量的要求不算是过分。
“那就给你半年时间。”嘉仪的话充满了张力，她微笑了，尽管许量没有说他还会跟随她走。许量离开房间的时候，心中难受；嘉仪躺在床上，在心中计算和演习她的下一步计划如何实施才是最佳状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