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舜华抬起头,怒气腾腾的看向厉珣……只觉得自己的小腹更疼了。
厉珣见她面露痛苦,狭长的凤眼掠过一抹幽光,冷声斥道,“还不出去!等本王抱你不成?”
江舜华见他翻脸不认人,只得认命的朝外退去。
冬月的夜,冷风嗖嗖,带着一阵一阵的刺痛,好像能吹进人骨缝里去。
江舜华从书房一出来,就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绿屏穿着一件银鼠坎肩在廊下候着,看见她,走过来恭敬的福了下身,笑道,“姑娘陪王爷用完膳了,现在可是要回流光院去?外面天黑,奴婢唤个小丫鬟提灯送您。”说着,便要唤人。
江舜华望向她,深深的吸了口气,阻止道,“不必了。”
说完,便下了台阶,一撩素色的衣摆,直直跪在书房前的青砖空地上。
绿屏看着这一幕,好像明白了什么,思量片刻,转过身朝书房走去。
稍后,她再出来时,手里多了一只托盘,托盘里是笔墨纸砚。
匆匆行到江舜华面前,她将托盘放在地上,俯身一脸愧疚道,“贱婢嘴笨,未能替姑娘求得王爷息怒……只得了一个恩典,姑娘什么时候抄完一百遍往生经,什么时候便能回去。”
江舜华听她说完,眼底当即迸出一抹怒光!
往生经全文五千多字,一百遍,那就是五十万字,别说跪抄一夜了,就是跪到她死,只怕都抄不完!
绿屏哪里是在替她说情,分明是火上浇油,落井下石!
藏在袖子里的拳头倏地攥起,她强压心中的火气,仰面看向她,皮笑肉不笑道,“如此说来,我还要多谢你替我说话。”
“姑娘言重了。”绿屏婉声说着,面上愧色更浓。
下一刻,江舜华没有任何预兆,突然伸手扣住她的手腕,凝视着她的眼睛沉声道,“抄经我倒是会,只是现下缺个研墨的侍婢,你可愿意暂代,也算全了你对我的一片好意?”
她故意咬重“好意”二字。
绿屏被她攥住的手一下子僵了,眸光闪了闪,半晌才道,“奴婢自是愿意替姑娘分忧的,只是王爷那里……兴许还会用到奴婢……”
“你也说了只是兴许。”江舜华将她的手腕攥的更紧,一双星子般的利眸一瞬不瞬的看着她,“王爷什么时候唤你,你什么时候进去就是!”
绿屏拧起眉,张着嘴,还欲推脱。
江舜华捏着她手腕的力道又重了几分,带着威胁,不容拒绝道,“研墨!”
“……是,姑娘……”绿屏在江舜华的强势逼迫下,到底还是屈服了,挺身跪在她身边,咬牙帮她研起墨来。
江舜华冷笑一声,这才提笔……在饥寒交迫中,抄写起往生经。
夜风呼呼吹过,如怨如慕,如泣如诉。
江舜华一个字一个字抄的认真,到三更时分,才抄到第一遍的三分之一。
绿屏一直是厉珣身边的第一人,锦衣玉食,哪里吃过这种苦。
忽然,她磨墨的动作一顿,转过头,眼神闪烁着冲江舜华道,“姑娘这样抄下去,也太慢了……怕是猴年马月才能抄的完。”
江舜华头也不抬,“若是不用心,便是抄一千遍又有什么意义。”
绿屏咬了咬下唇,没敢再试图误导江舜华。
江舜华见她闭嘴,唇角勾起一抹不明的意味来,突然停笔,从笔架上又取了一支笔,饱蘸浓墨后,竟左右手同时执笔,开始抄写。
绿屏下意识的转头,一脸的不可置信。
宣纸上,女子手舞挥毫,如出一辙的手书,竟是左右同时并进。
这意味着,同样的时间,她的手速可比别人快了两三倍不止……
“还不磨墨!”
一张抄完,江舜华冷声提醒。
绿屏回神,这才发现,砚台中的墨汁已经只剩了个底。
突然间,她好像明白了什么。
面前这位主子双手同书,看似在赶那一百遍,其实不然,她……是在警告她……
她对她使的那些心机,她心里门清。
所以,
她害她抄经,她便让她在冷夜寒风中替她磨墨。
她唆使她敷衍蒙事,她便双手同书,让她不得停歇片刻,累瘫手腕。
果然,她还是太小看她了……绿屏懊恼的想着。
磨墨的手却再不敢有片刻松快。
……
在她手腕酸疼的抬不起来的时候,江舜华终于抄完了第一遍。
重新铺纸,正打算抄第二遍。
这时,星月忽隐,黑云密布,风杂着冰凉的雨丝竟斜斜吹来……
“下雨了!”绿屏缩回磨墨的手,解脱般的看向江舜华。
江舜华面上浮起一抹不安,正要抬头望天,这时小腹突然一阵绞痛,接着潺潺的温热涌了出来……
很快就染红了她身下的素裙。
一阵又一阵的剧痛袭来,原本如丝的细雨,也在短时间竟汇聚成滴,俨然大雨倾盆的前兆。
江舜华捂着小腹,面色苍白如纸……她吃力的转过头,正要开口,眼睛突然一闭,却是先晕厥了过去。
“姑娘!”
绿屏看着江舜华倒下,下意识的惊呼,伸手去扶她,却眼尖的看到了她身下那抹鲜红的血迹。
莫非……是小产之兆?!
她眼中流露出复杂,突然一咬唇,接着用力的摇晃起她,一声又一声的唤着“姑娘”。
江舜华被她这般折腾着,却没有转醒的意思,直至大雨倾盆,两人淋成落汤鸡,眼皮也没动过一下。
末了,还是暗卫发觉情况不对,不动声色的进了书房,向厉珣禀道,“王爷,外面大雨突至,江姑娘晕过去了……”
“身下……似乎还流了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