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珣听到流血二字,握笔的手突然一顿,像是想到什么一般,如墨的隼目顷刻暗潮狂涌。
“啪”一声,紫玉笔杆从中折断。
他遽然起身,朝外走去。
外面,风雨交加,书房檐下的八只宫灯尽数被浇湿,衬的风声雨势更加漆黑浩大。
守门的侍卫见主子出来,立刻撑伞替他挡雨。
厉珣看也没看侍卫一眼,大步朝暴雨中的江舜华走去。
“王爷……”
绿屏见厉珣冒雨走过来,喉头哽了一下,正要开口,厉珣却无视她,直接将她身边的江舜华抱了起来。
“去请陆霖来!”
离开时,他冷声吩咐绿屏。
绿屏咬紧了牙,目睹厉珣抱着江舜华往云阶院正房走去。
她狠狠抹了把脸,已经分不清脸上的到底是泪水还是雨水。
半晌,才僵硬的从地上爬起来,然后拖着已经高高肿起的双腿,朝陆府医所住的客院走去……
云阶院。
厉珣直接将江舜华放在了寝居的床上,他看着她被鲜血染红,已经湿透的素裙,和那近乎透明的肤色……
一瞬间,仿佛又回到了五年前。
五年前的雨夜,昭昭便是这般模样,死在了广慈寺下的山路上。
他赶到时,她只剩最后一口气。
她的手冰冷而干枯,像是从冰窖里刚挖出来的鸡爪子,带着鲜血的黏腻感,死死的扣着他的手腕,如同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气若游丝的哀求他,千万不要替她报仇……
“昭昭……”
他看向床上双目紧闭的女子,无意识的叫了一声。
抬手,轻轻抚上她冰凉的脸颊,替她擦拭着脸上的水珠,嗓音干涩,满目痛苦道,“这一次,我一定不会让你死,一定不会……”
他将她抱进怀中,死死的揽着,如同抱着他此生最珍视的东西。
时间不知过去多久。
突然,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接着,陆府医背着药箱从外面走进来,看到被厉珣锁在怀中的江舜华,他连忙走过去,拱手行礼道,“卑职见过王爷,给王爷请安!”
厉珣听到陆府医的声音,一瞬间,眼底变得清明。
低头看清怀中女人的模样,他脸色明显一僵。
默了许久,才掀唇,冷声道,“她流了不少血,你替她看看。”
说着,放开江舜华,便起了身。
陆府医恭敬的应是,拿了脉枕,上前替江舜华诊脉。
过程持续了有一刻钟的时间,由始至终,他的眉头始终是皱着的。
一刻钟后,他收回脉枕,起身向厉珣复命,“王爷,江姑娘之所以突然流血不止……并非小产,只是近来遭逢剧变,又受了寒,天葵紊乱罢了。”
厉珣背对着陆府医,良久,才冷漠的“嗯”了一声。
“还有一点,卑职不知当讲不当讲……”陆府医见主子态度冷淡,后面出口的话便带了几分小心。
“说!”
厉珣吐出一个单字音,突然回头,眼神是陆府医从未见过的冰冷哀恸。
陆府医呼吸凝滞了片刻,才低头拱手道,“江姑娘曾在王府水牢中关了一日一夜,体内积了太多寒气,以后只怕无法受孕……且每次天葵至时,都会剧痛难忍……便是用药,也难以克制。”
“若是王爷不想让江姑娘的身子更加破败,往后便是承宠,这避子药也不能用……”
“本王知道了。”厉珣冷冷应了一声。
稍后顿了顿,又问,“流光院,阿蘅被她诓着饮下绝子汤,身子可有碍?”
陆府医听主子问起姜蘅,忙道,“多亏及时用马尿催吐,以后再服药调养上一个月,不碍事的。”
“嗯。”厉珣冷淡应了一声,“她那边,就劳烦你照看了。”
“王爷折煞卑职!”陆府医深深拱手,表示这一切都是他该做的。
话落,见厉珣没有别的交代,他便出去替江舜华煎药去了。
厉珣想到自己方才竟然将江舜华看成姜昭,以为她是流产血崩之兆,眼底冷意更浓,突然转身,负手朝外走去。
江舜华直到第二日放晴才醒过来。
稍微一动,便觉得浑身不适,小腹处好像揣了块冰,又凉又疼。
“姑娘,你醒了?”
她拧眉正难受着,绿屏掀起帘子,从外面走了进来,关心的问道。
江舜华淡漠的看了她一眼,目光落在她过分苍白的面颊上,冷声道,“你既然病了,就回去歇着,换个人来伺候也是一样。”
“姑娘是嫌弃奴婢伺候的不好?”绿屏眼眶一下红了,楚楚可怜的看着她问。
江舜华摇了摇头,“我只是怕你过了病气给我。”
顿顿,又道,“你回去养着罢,换个人来。”
“是,姑娘……”绿屏低眉退了出去。
不一会儿,一个身着天青色衣衫的婢女从外面走了进来,行过礼后,恭敬道,“奴婢绿漪见过姑娘。”
“起来吧。”江舜华冲她微微的抬了抬下巴。
绿漪这才起身,恭恭敬敬的上前伺候江舜华更衣洗漱。
用过早膳后,又喂了药。
江舜华喝过药后,感觉小腹处的冷意消了些,不过还是有些不适,索性让绿漪去帮她拿了个暖炉来,贴在小腹处暖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