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衡皱着眉,瞧着那双本来如蓝宝石般闪亮的大眼睛,散发出来的不再是柔和喜悦的目光,而是带着十足的凶狠和威胁,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因为难过而变得像个兔子似的红,有泪痕在里面打着转,强忍着就是不肯落下来。
蒋衡见了她这副又凶又难过的样子,心里便像撕裂了一口子似的疼,他忍不住在心中想,不管她想要什么都想满足她,万事都有他,只要她不再明明十分脆弱需要帮助,却还要装作凶神恶煞、无所畏惧的样子威胁别人,以此来彰显自己的坚强。
蒋衡一时间情难自已,一手揽住她的腰,一手将她按在自己的怀里,紧紧地抱住夜曦,“你放心,我帮你去查,一定帮你打探到他的下落。”
夜曦此时心中一心一意担心着修竹,被蒋衡抱住根本没有多想。
修竹是她醒来之后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真心相待的朋友,但一想到从前修竹对她的照顾和谦让,他那傻得天真的性子,难过的情绪便像潮水一样席卷了她。
她本来不想哭,被蒋衡抱住,眼泪便不受控制地往下掉,止也止不住。
她素来不喜欢哭,因为她知道哭根本没有用,可见到底还是没到手足无措,真正伤心的时候。
她的额头抵在蒋衡的肩膀,一声不吭地,任眼泪无声滑落。
虽然没有一点声响,但蒋衡还是知道她哭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办,除了对平儿,他还没有遇到过其他人在他面前哭泣,便是看见了心中也不会如此难受。
平儿在他面前哭,已经是十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平儿只是个九岁的小孩子,特别喜欢吃甜的,她每次哭,他都会变着法儿地给她找甜的东西吃。
可夜曦不是孩子,他该怎么办才能让她不哭?
蒋衡用手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后背,声音有些哑地说,“你想不想吃糖?我给你买糖吃吧。”
夜曦闻言忍不住笑出了声,“我又不是小孩子,有糖吃就不哭了。”夜曦说完便觉着自己在蒋衡面前哭很丢脸,立即抹了抹眼睛,把眼泪擦干净了。
蒋衡看着她红彤彤的眼睛,故作镇定的神情,便忍不住心中刺痛。
纵使再难过也不想在人前表露出来,他比任何人都懂这种感觉,她小的时候一定受了很多苦吧。
小的时候哭泣,身边没有人安慰,久而久之便养成了习惯,所以才会选择隐藏起所有伤痛,不愿意让任何人看见。
蒋衡心中想着这些,手便忍不住十分爱怜地摸了摸她的头。
夜曦感受到温热的手掌,神色微僵,下意识向后躲了躲。
蒋衡这才反应过来,对于做她们这一行的人来说,头部和脖颈关乎性命,是最碰不得的部位吧,他有些不自然地收回手,看向旁处,不再说话。
夜曦声音沙哑地说,“公子,您方才答应的话可算数?”
“一言九鼎”
夜曦看着蒋衡那张面无表情的脸,第一次觉得这张脸没有那么冷,反倒让人看着心中十分安稳,她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感激,发自内心地说了句,“谢谢。”
蒋衡并不看她,只是略微颔首,算是收了这道谢。
夜曦便觉着这才像他的行事,方才他抱住自己,又摸她的头,根本不是他会做的事情,就好像做梦一般。
蒋衡应该是很少见看见旁人哭才会如此慌乱吧。
唉,都怪自己方才怎么没忍住,让他让自己都这么狼狈。
回府之后,夜曦的性子比之前变了些许,不再似先前的无忧纯真。经过那次癔症发作的刺激,那些深藏的记忆虽然没有恢复,但那种训练多年养成的意识却开始慢慢复苏。
夜曦表面一如寻常,回府后便十分循规蹈矩地开始抄清心经,累了便躺在床上休息,几乎不出房门。
半夏和艾叶见了都十分诧异,纷纷觉得夜曦和先前相比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蒋逸得了空闲来寻夜曦,便见夜曦极为沉静地在抄清心经,平静得像一个假人,蒋逸莫名有些怪,从后面轻声喊了一声,“小曦子。”
夜曦闻声头也没抬,只是淡淡地应了声,“三少爷。”
“你让我查的事有眉目了,你想不想听?”
夜曦闻声放下笔,抬眼浅笑道,“那是自然,洗耳恭听。”
“我怎么觉得你今日有些怪怪的,发生什么了?”
“三少爷多心了,我一个婢女能发生什么。”
“是吗,那好吧,你让我查得那剑在六年前出现过一次,俞慕白的近卫当时用的佩剑上便有这样的刻纹。”
夜曦闻言呢喃道,“俞家?”
若是俞家,想来蒋衡早就知道了吧,过了这么久,单单只她自己蒙在鼓里,夜曦有些自嘲地笑了。
蒋逸本以为夜曦会大吃一惊,见了她这副神情更加疑惑,“小曦子,你没事吧,怎么觉得你自从癔症发作之后便不大对劲。”
“无事,对了三少爷,能不能劳烦您差人帮我送一封书信到俞家?顺便将这把剑交还给俞四公子,以表对当年救命之恩的感激。”
“没问题。”
夜曦略微思量,既然蒋衡处处隐瞒,那她只能自己去寻找真相了。
夜曦在信中表示想和俞慕白单独见一面的意思,时间便约在三日后,地点在长兴客栈。有了这把剑作引,夜曦料定纵然俞慕白不来,也会派一个传话的人过来。只要和俞家搭上了话,她便有办法顺着俞家这条线查下去。
夜曦思虑时面无表情,倒是睫毛闪动了好几下,像两道浓密的流苏帘子似的在眼底落下两行阴影。
蒋逸看着她瘦削的脸平静而从容,眉眼如画带着些许柔媚,一管挺直的鼻子给整张小脸带来了许多英气,精致的五官糅合在一起出奇的和谐,让人见了十分受用。
蒋逸忍不住在心中嘀咕,二哥的眼光果然好,这丫头当真是若瞧越好看,唉,人各有命,他怎么就没早二哥一步认识这丫头呢,兄弟妻不可妻,他现在只能看着欣赏欣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