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盯着开车的女司机,总感觉对方的身影依稀有些熟悉,终于,他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迟疑着问道:“你是……”
女司机扑哧笑了出来,清脆若黄鹂的声音响起:“看来我的化装技术还算不错,过了这么久才被你认出来!”
肖炘杰摇头苦笑,随即又升起一股疑问,严肃地说道:“西玛,我想知道,沈教授和苏从云,是不是你们组织掠去的?”
“如果我说不是,你会信吗?”西玛幽幽地说道。
肖炘杰摇了摇头,这的确是个很傻的问题,沈教授师徒的失踪,几乎有九成的把握都是和萨迦德有关。
“可是若我说这件事虽然和我所在的组织有关系,却和我无关,你信不信?”西玛一边开车,一边轻轻问道。他开车的方向,赫然便是往都汶一带。
肖炘杰闭目想了一阵,然后带着一点犹豫问道:“你要我如何相信你?”
“现在我也无法拿出我清白的证据,但是有一点我可以保证,组织没有伤害他们的意思。”
“哦?”
“沈教授是现在对巴蜀图语研究最精深的学者,就算是组织的研究所能开发出基于巴蜀图语所附带神秘力量的符文子弹,但对如此艰深的语言体系最本质的理解上,还是没有任何人能超越沈教授,所以他的安全你大可不必担心。至于苏从云,我想不用我多说你也应该多少感觉到他的身份同样也十分神秘,根本就不是普通的富二代。组织对于这样的人,还是多少会有些顾忌的。”
“蝎尾菊会顾忌国内的一个富二代?就算他还有着官方背景,也未免太不可思议了些,除非他是部级以上领导的直系亲属还差不多……”
“你们的国家建国虽然不过六十多年,但是政府对国家的掌控却是全世界最稳固的,稳固到连西方一些传承了数千年的组织和任何新兴的财团势力,也无法渗透到内部的程度。何况,作为一个有着几千年历史的大国,你以为一个无比古老的民族,真正的力量都放在明处么?”
“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说,苏从云的身份,绝对不是表面上看上去那么简单……当然,现在说这些还太早,你毕竟不是这个圈子里的人,不如等以后有机会再告诉你好了。”西玛停顿了一下,说出一番让肖炘杰无比郁闷地话。
肖炘杰苦笑了一下,终究没有继续追问,如果西玛现在不愿意说,就算他强行要求也没有什么用,对方毕竟是那个强大无比的组织的超级特工,相信如果铁了心要保守住一个秘密,就算是任何威逼利诱都不会有用。
“对了,我们这是要往哪里去?已经开过都江堰了,难道你还想返回古羌圣山或者那个已经坍塌的蚕丛宝藏?”肖炘杰看着不停后退的车窗外景色,开始转换话题。这大半个小时的对话,带给他的震撼实在是太大了。
当初他们进入古羌圣山似乎是受到那个自称神灵的生物的精神指引,完全是在无意识或者根本就昏迷的状态下被地底暗河带进去的,现在要想再去寻找入口,哪里会如此容易。
至于蚕丛宝藏,他们在离开茂县前赶来的地质专家就已经断定整座山坍塌了一小半,估计宝藏被坍塌的岩层埋藏在至少几百米深的地底,要想再进去要么完全不计成本花上几十亿资金和几年时间日夜不停地施工,要么就只能祈求老天开眼再度将山脉移开。
“怎么可能?你似乎忘记了,当时我是和谁一起离开的。”
“丹木那家伙?难道是他邀约我们去找他?他怎么不直接给我说?”
“你的电话现在还受到监控,怎么敢直接告诉你?不过柳衡现在也应该得到消息了吧,希望她到时候能够来得及赶过来。”
“难道说丹木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肖炘杰抛开对对先前那个问题的疑问,好奇地问道。丹木为人有些古板,如果没发现什么重要线索,是不可能在这个时刻请他们去游山玩水的。
“是的,不过具体是什么,还要我们到了汶川羌寨在才知道。”
“他上次不是说他的家,在茂县么?”肖炘杰眉头一皱。
“茂县是他外祖父的老家,丹木的外祖父是茂县萨瓦寨里的羌人释比,而汶川的白石寨,才是他的汉人父亲曾经因为知青下乡生活过的地方。”
“看来这段时间你们交流得还算不少。”
“怎么?吃醋了?”西玛突然回过头来,手中的方向盘没有半点抖动,朝肖炘杰妩媚一笑。
只可惜现在她的面目是个普通的少妇,这个妩媚笑容的杀伤力,就大大降低。
“要吃醋,也应该是苏从云才对。”肖炘杰淡淡地说道。苏从云一路上都表现得对西玛有些意思,而西玛却因为肖炘杰在数理上的独到见解一直和肖炘杰走得很近,因此苏从云曾多次表露出对肖炘杰的不满。
而苏从云的身份,还有一直以来看似对肖炘杰有意无意的针对,似乎是故意要让人忽略他本来的背景和实力。对方低调的表现,不管是对肖炘杰还是丹木来说,心中都一直是存在疑虑的。
苏从云的身手就算比不上丹木,但比起他肖炘杰来,还是要高明一些,而一直心高气傲的苏从云这一路的表现,却太过平淡了些。苏从云显然是有意在掩饰什么,只是这种掩饰做过了头,反而留下了疑点。
“他?我可高攀不起!”西玛提到苏从云的时候眼中闪过一丝不自然,冷冷地说道。
她并非是什么纯洁得如同白纸的黄毛丫头,而是蝎尾菊的幕后组织培养出来的超级特工之一。论真实实力,就算是两三个肖炘杰加在一起,也不是她的对手,恐怕在他们七个命运连在一起的人当中,也只有丹木这个怪胎能够稳稳地压制住她。对于西玛来说,对苏从云背后势力的了解,远远在肖炘杰之上,因此先前才有肖炘杰和苏从云不是一个圈子的说法。
肖炘杰心中涌起奇怪的感觉,连苏从云这样优秀而又有着神秘背景的男子西玛都不屑一顾,那么她喜欢的男人,到底会是什么样子?肖炘杰没有自恋的想法,他可从来没有奢望西玛能够喜欢自己,像她这么外表几乎达到完美的美丽女子,又有着极高的智商,还是蝎尾菊这个庞大而神秘的组织的优秀特工,不管怎么不理智,都不可能爱上他这样一个普通人。
“为何说高攀不起这样的话,以你的美貌和智慧,就算对方真的是哪个国家的王子,能娶到你也是最幸福的事情吧。”肖炘杰打趣道。
“也许现在跟你说这些会让你十分困惑和不解,但是你却不得不承认,在世界上的任何一个古老的国度,在表面的权力和经济体系之下,还存在着一股强大到可以左右世界力量,任何古老的家族能存在到今天,潜势力都是无比巨大的,在国内,一般被称为‘世家’!”
“世家?真的有这样的玩意儿?我听说一些捕风捉影的说法,当年清王朝覆灭后,不少王公贵族带着大量珠宝财物逃亡国外,他们带往国外的这笔搜刮了整个中国两百多年的财富增长到今天,已经成了可以和任何一个财团相抗衡的庞然大物。你说的世家,难道是指这些祖上有着正式爵位的贵族后裔?”肖炘杰知道这是西玛在故意岔开话题,也就顺着他的意说道。
“他们?”西玛不屑地冷笑道:“和真正的世家相比,或许他们掌握的财富也不算少了,但是却不过是一群土包子和暴发户而已!”
肖炘杰心一紧,连清末王族后裔都不过是暴发户,真正的世家,到底是些什么人?
“你们中国民间有一句俗话,没有千年的王朝,却有千年的家族。其实这话不全对,真正的原话应该是没有千年的王朝,却有万年的世家!世家是从远古时期就形成的神秘家族,你们中国人对于家族一直有着远比西方还要严密的传承,就连孔子的家族传承到今天,也有了五百多万的子孙。也正因为如此,中国的世家力量才为整个西方的隐秘势力所忌惮。”
“孔子的子孙虽然号称几百万,但是其中的水分也是不小,读书人中姓孔的不知多少想要和这位先贤圣人拉上关系。何况这几百万人虽然都说是孔子后人,要想让他们盘根错节的关系完全拧成一股绳,这完全是不可能的事。”
“我拿孔子的后人的数量不过是做个比喻而已,一个只有两千多年历史的家族,到现在都有几百万人,如果真的是传承上万年的呢?”车已经进入高速公路,西玛没有回头,全神贯注地开车,但是语言却依然犀利中带着点慵懒。
“那是否是说我们现在的所有大姓,在万年前都源于一个祖宗……就算是一个姓有上千万人又如何,关键是没有人能将这些人依靠万年前同一个祖宗这层关系将人联系在一起。”
“你应该知道你们国家的家族传承,有嫡系和旁系的说法吧?不管旁系怎么开枝散叶,不管子子孙孙繁衍到现在已经有几百万还是上千万人,可作为嫡系,始终只有一支而已!”
“你是说,任何一个大姓,到现在都可能有存在一个传承自万年前的古老嫡系?而这个嫡系,就是所谓的世家?”
“理论上来说,是这样的,只是不少世家的嫡系都可能在历朝历代的战乱中死亡,现在还存在的世家传人,其实并不多。”
“但是听起来,似乎西方的地下势力们对此却十分顾忌。既然人数不多,又没有掌握太大的世俗权力,又有什么好顾忌的?”肖炘杰有些不解地问道。
“你怎么知道他们没有掌握世俗权力?”
“在其他国家或许还有可能,但是在国内,是不可能让什么古老家族来掌权的,最多,他们也就能收买一小部分中低层的官员而已。”肖炘杰极为自信地说道,虽然当初他是靠着这些所谓的世家子弟的力量才没有被当成小白鼠关押起来,可若说国内的世家已经强大到了如此地步,却是无论如何也不相信的。
“世俗的力量,不一定是指政权,很多时候,金钱、舆论、文化,这些东西加起来所拥有的力量甚至能颠覆整个人类社会的构成。”西玛顿了顿,轻轻地说道。
肖炘杰身子微微一震,如果说整个文化体系的传承,都是由那些世家来完成,而这些世家在国内外又掌握着庞大到可怕的财力并主导舆论的话,那么还真的可以说是具有一手遮天的强大世俗权力。
在一些以阴谋论来描述西方政治经济格局的小说里,西方的罗斯柴尔德家族,掌握着世界上大半的银行金融业,甚至间接控制着欧洲地区一些国家的选举,这样的家族虽然不过才成立短短几百年,但光是金钱产生的影响力,已经到了骇人听闻的地步,如果真的存在一些同时掌控着金钱、媒体和文化的家族,不管是哪个国家的,其影响力都足以让任何人和势力不敢忽视。
甚至有一些小道消息,就连一战二战也不过是西方一些隐秘而庞大的家族为了各自的利益而操控各国打响的。
“真的有这样的家族么?这怎么可能?从万年前的上古时代就有着传承,这样的家族,到底该是如何可怕……”
“确切地说,我所在的组织,就是西方的古老家族联盟建立的外围机构,而在东方,同样存在能与之对抗的古老家族,也就是所谓的世家。世家的存在让我们始终不敢轻举妄动。其实东方的许多隐世家族,在全世界都通过复杂到极点的股权结构,控制着极为庞大的产业。而人类历史的许多重大发明,你以为真的是那些科学家独立研究出来的?如果没有这些控制和引导人类文明走向的古老家族的支持,许多技术的出现可能要晚几十年,上百年。同样的,为了最大限度的谋取利益,许多有着相当前景的技术都被封存着,不到榨干现有技术最后一分利润时,永远不可能放出来!”
“这个我倒是听说过,比如太阳能等廉价而清洁的能源技术,据说早就到了能够实用化的水平,可是一直被石油巨头压制着……还有当年特斯拉,本来是被誉为继达芬奇后最伟大的科学奇才,却因为和爱迪生公司的技术发展方向争端被一直打压最后落魄而死,不然的话,恐怕世界在几十年前就进入无线传输能源的时代了!”
“其实这不过是最表面的东西,这些古老家族真正可怕的地方,是向全人类隐瞒了历史的真相。”
“历史的真相?你是说,上古时期和那些所谓的‘神灵’有关的东西?”
“是的,但这也不过是其中一部分而已,至于世家联盟到底隐瞒了什么,我父亲曾经通过破解巴蜀图语了解到一些隐秘,但却只得到一些很粗略的线索。后来他莫名死亡后,这条线索就断了,甚至没有来得及告诉我那些研究成果存放在什么地方。”
“二十多年前曾经收购了山爷和手下得到的那青铜器的西方人么?看来冥冥之中,我们还真的有着些联系呢。”肖炘杰喃喃地说道。当年的事情,恐怕就算是那几个被害的土夫子的后人也快忘记了吧,却谁也不曾想竟然在二十多年后,将这些隐秘延续到下一代,并牵扯出了自称是被封印的神灵的奇怪生物。
对话到了这个层面,让两个人都沉默了,接下来的行程有些枯燥,不管是西玛还是肖炘杰,都似乎谈到了某个禁忌的话题,竟是谁也不肯开口多说话。肖炘杰感觉自己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给仅仅攥紧一样,有深深的疼痛和无力感。这让他有狠狠地扇自己几个耳光的冲动,明明自己心中想着的应该是柳衡才对,可是为什么在西玛面前,居然也会如此情绪失控?
不过说起来,无论是和西玛还是苏从云,他与他们都不是一个圈子的人。苏从云有着神秘而强大的背景自不必多说,就连西玛也是蝎尾菊的超级特工,自己不过是个会点数理之学皮毛的普通人,就算能在解密上和西玛有些共同语言,可终究不可能有什么结果。
这样的想法让肖炘杰蓦然一惊,自己这是怎么了,他承认无论是西玛的美貌还是神秘的背景气质都对任何男人有着致命的吸引力,可是自己不久前不是还在想着柳衡么,怎么这么快却当着西玛的面,反而在考虑自己是否可能和她在一起的事了?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竟变得这么花心,还是抱着吃天鹅肉的不切实际的想法?
他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闭上眼睛,脑子中一团昏乱,柳衡和西玛的样子交替出现,过了好久才渐渐平复下来。
两个多小时后,车到了汶川,穿过县城下了国道后,拐上了一条小路。汶川因汶水(汶水即现在的岷江)得名,在四川盆地西北边缘,县城威州镇,县城东北和西南分别是龙门山脉和邛崃山脉。著名的卧龙大熊猫自然保护区就在汶川境内。其人口构成除了汉族外,主要是羌族和臧族,羌族人口占到接近27%,是国内四大羌族聚居县之一。
汶川被世人所熟知,还是几年前那场罕见的大地震,在此之前,除了一些喜欢旅游的人士和四川当地人,很少知道这个在古代具有重要政治军事地位的小县城。
即便是今天,汶川境内的羌族同胞依然保留着一些古老的习俗,作为和汉族一样古老的羌族,这些古老的习俗中甚至有不少华夏初期的原始宗教行为的影子,甚至有学者研究后指出,在数千年前,羌汉本就是一家,都属于当时的太昊部落,并有着相同或近似的鸟图腾崇拜。
历史上的羌族的一支党项,曾在西北建立过一个强大的政权,可能不少人都听说过这个政权的名字——西夏。后来西夏被成吉思汗灭亡,部分侥幸得存的羌人开始融入到当地的各个民族中,只有极少数一路朝西南迁徙。不过如今四川西北地区的羌族,大多数依然是远古时代的羌族遗留,就算混合了一些被蒙古灭亡的西夏羌人后裔,但所占的比例也不大,和数百年前的西夏政权,实际上关系并非一些学者以为的那么密切,反而是今天四川康定地区的木雅人,和当年的西夏有着一定的传承关系。
可不管怎么说,汶川作为最大的羌族聚居县之一,羌人的根,可以说就有一部分在这里。丹木虽然是羌汉混血儿,但是一直自认为是羌人的他,更多的是喜欢在茂县的萨瓦寨。白石寨虽然是他父亲生活过的地方,可丹木对这里并没有太多的感情,上次也没有直接回汶川,而是绕过后想要前往茂县,却不知这次为何会在白石寨里等待他们。
白石寨所处的位置十分偏僻,汽车开进龙门山脉后,很快就没有了公路,在崎岖的土路上又开了四十多公里,最后甚至无路可走。西玛将汽车寄存在一家羌族老乡院子里,和肖炘杰一起骑着租来的马匹继续前行。
肖炘杰对于骑马并不在行,反而是西玛倒是乐此不疲,看样子是接受过欧洲的传统贵族教育,对于马术颇有心得。
这让肖炘杰再次感觉到有些自惭形秽,西玛的优秀完全是全方位的,如果她不是顶着一个异国特工的身份的话,简直就是传说中完美的公主。
和丹木会合后,肖炘杰惊讶地发现,丹木眉骨上的凸起,似乎比分开的时候要淡了一点。
这是个让他十分兴奋的发现。
一直以来,自从从古羌圣山中出来,知道自己等七人是中了七图腾钉,时时刻刻受到诅咒的威胁时,所有人都在想办法解除这个诅咒。
可是不管是对巴蜀图语深有研究的沈教授,还是苏从云求助于京城的著名眼科医生,这些尝试都无一例外的失败了。
而现在,丹木眉骨上的凸起,在分开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居然有了明显的变化,这不得不说是个十分可喜的发现,至少证明了他很可能找到延缓诅咒发作的方法,因此才找他和西玛前来。
“知道你有很多疑问,不过,一切等进了寨子再说。”丹木止住了肖炘杰的疑问,抢先开口说道。
肖炘杰苦笑不已,到底是什么事情,让西玛和丹木都变得这么神神秘秘的?
进了寨子后,五六个十二三岁的羌族小姑娘一下涌了上来,她们身着羌族服饰,有的手里捧着酒碗,还有的拿着像是藏族哈达一样的绸子,只不过这些绸子并非是白色而是红色的。
在这些羌族小姑娘的后面,跟着不少的老人和孩子,反而是年轻人比较少。
肖炘杰微微吃惊,望向丹木,丹木轻笑道:“作为我的同伴、朋友,这可是羌人欢迎朋友的最高仪式,咂酒和献红!”
“厄,我倒是听说过羌人大多好酒,招待朋友会以咂酒为主,还有独具特色的祝酒歌。可是献红又是什么?看起来像是藏族的哈达……”
“不错,这就是哈达,不过是我们羌人特有的哈达,我们羌人一般称之为‘献红’或者‘挂红’。”丹木解释道。
一连喝了三大碗咂酒后,以肖炘杰的酒量也感觉到头脑有些发昏。好在这些咂酒都是米酒,度数并不算高。
这个时候两个羌族小姑娘分别红色的哈达挂在肖炘杰和西玛的脖子上,然后用黄鹂般清脆的声音说道:“纳吉纳鲁,阿特依娜!”
肖炘杰不停地说谢谢,却不知道这两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丹木笑着翻译道:“‘纳吉纳鲁’即万事如意;‘阿特依娜’既一生幸福之意。其实羌族‘献红’的来历有一段传说:炎帝为羌人的始祖,炎帝又称赤帝,赤为红色。羌人为世代牢记自己是炎帝子孙,每逢盛大节庆或各种典礼仪式,均以红色为吉庆物,以示永远不忘自己的始祖炎帝。天长日久,这种‘献红’习俗逐步规范成羌族的最高传统礼仪。献红一般是用染成红色的布匹,只有最尊贵的客人,才会用红绸。”
肖炘杰顿时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他知道这是丹木完全真心地接纳自己和西玛作为朋友,在羌人的传统习俗中,这意味着从这一刻开始,他们就是可以互相为对方挡刀子甚至献出性命的过命交情了。
西玛也是兴奋不已,尽管她对羌族文化的了解还远不如肖炘杰,可是这些礼节的隆重,还是能看出端弥来的。
被一群人迎进寨子后,两个一路上竟然收获了不少红色的哈达。丹木在一旁解释说羌族的献红和藏族以及蒙古族的哈达还是有不一样的地方,藏蒙的哈达一般只有一条,而羌族的则是人人都可以为客人献红,献的红越多,就代表着祝福越多。
丹木领着两人进了寨子中最大的石头碉楼,这是寨子中的老释比的居所,也是丹木的临时住处。从周围懂汉话的羌人口中,肖炘杰和西玛才断断续续地得知,这些年丹木在国外挣了不少钱,其中大部分都汇回了国内给白石寨和萨瓦寨兴建小学、道路等公益设置,因此丹木在两个寨子中的威信都极高,这也是寨子中的村民热情款待丹木朋友的最大原因。
果然是沾了丹木的光啊,肖炘杰暗暗想到,随即明白今天晚上,恐怕是什么事情也谈不成了。羌人好酒,尤其是喜欢和朋友一起不醉不归的传统,他可是深深明白的。
果然,还不等天黑,一坛坛的苞谷酒和米酒都已经搬了过来,看得肖炘杰头皮发麻,就连身为特工心理素质远比一般人高明的西玛,也暗中变了脸色。
“没事,我跟大家说过你们的酒量一般,他们不会过分灌你们的。”丹木在一旁安慰道。
仅仅是不会“过分灌”,可不代表不灌,在羌人的热情劝酒下,怕是连威望甚高的丹木,到时候也不可能挡下吧?
等到富含羌族特色的九大碗、十三花和羊肉汤端上来,面对丹木和羌民们的热情,肖炘杰知道今天怕是在劫难逃了。
“清凉凉的咂酒诶
伊呀勒索勒哦咿呀勒索勒呀
请嘬请嘬请呀嘬
咂酒诶
一也喝不完
再也喝不完的咂酒也
……”
当一首先是羌语、然后是汉语的清亮“咂酒歌”唱起后,肖炘杰和西玛很快放下心中的担子,什么也不去多想,不管是那些所谓的神灵,还是失踪的沈教授师徒,以及身负的诅咒,似乎在这一刻,什么烦恼也被完全忘却。
院子里很快有羌民燃起篝火,一头肥嫩的羊羔已经剥了皮洗净后抹上香料,放在木架上,一个老羌民咧嘴笑着不停地转动。羊羔的油脂滴在火堆里顿时发出诱人的嗤嗤声响,不少热情的羌族姑娘已经开始围着火堆跳起舞来,有大胆的不时过来邀请他们一起参与。
这样的情景肖炘杰和西玛都是第一次经历,先还有些放不开,后来酒劲上来,也跟着一起唱啊跳的,这样的情形落在丹木眼里,那丝深深的忧虑终于被压制住了一些,嘴角露出一丝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