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没耽搁,赶忙去见了李渊,李渊也万没能想到,堂堂的平云公主、竟仅会因雁门一面之缘,便不远千里地来到李家!李世民说得不错,虽然,她不过是个小小女子,也未必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但,小心总驶得万年船,未免她通风报信,以添枝节,倒不如早做准备,况,现在的他们,也已是万事俱备了……
起兵的准备,自然繁碌,无忧知道,怕是分离的日子,已经越来越近;许是习惯了吧,她的眉宇间、竟没有太多的离绪,反是隐了幽淡的神色,漫化着丝缕轻愁;这些个日子,她也都会亲自下厨,待李世民回来,也不会谈起举义之事,尽量给他舒淡、宁和之氛,以藉他心……
李世民自也懂她,每日都会尽早回来,对于这仅有的日子,更显得格外珍惜;待一切就绪,离别也已近在眼前,李渊已正式下令,命李建成与李世民共同领兵,首征西河郡,故,今天的李世民,回家虽早,却多了分离情……
“无忧,在做什么呢?”
李世民轻走到床边,低头看去,见无忧正手持征衣,缝制着什么,看他回来才放下了:“你回来了,今天……怎么这样早?”
李世民没有答她,而是对向了床上的征衣,轻轻拿起:“这是……忘忧草?”
李世民细抚着征衣的领口,悠悠而望,领口的内侧不明显处,已绣上了一株忘忧草,多少柔情别绪、多少心上愁痕,却尽隐在了那细细的针脚之间,李世民看着,眼中竟浮上了感伤的神色……
无忧一见,忙浅笑着慰他:“二哥,这个……无忧只是希望,在你浴血奋战的时候,可以感觉到我……就在你的……”
“我懂!”
李世民突地抱住了她,眼中波光粼漪,脉脉望她;无忧心中亦是迷蒙,落絮无声、霏霏含羞;李世民紧拥着她,却竟是无以言对,虽一切皆是意该如此,但,自己却仍觉亏欠了她,成亲以来,聚少离多,许她的幸福,不知何时才能给她……
“夫人……”
小叶的一声轻唤,却打散了两人间难分难舍的缠绵……
“啊,对……对不起夫人……”
小叶见二人紧依在一起,赶忙低下了头去,知道自己鲁莽了;李世民轻放开无忧,却不以为意:“什么事啊?小叶,这般慌慌张张的?”
“哦,是这样的,夫人您不是叫我去拿些银钱给那个……就是那个……柳连吗?我刚刚去了,可是……掌柜的说……说昨夜来了一些人,已经把他给接走了,他还留了信笺给夫人!”
小叶说着,便将信笺递给了无忧;无忧轻轻接过,却望向了李世民;李世民哂然一笑,自有察觉:“看我干什么?怕我多心啊?放心,我对自己,还是挺有信心的,不要说是一封信,就是他的人站在我面前,难道……我还会被他比下去吗?”
李世民虽是玩笑,却也隐了傲然的神色,无忧黛云微舒,这才拆开了信笺,却见上面、只是寥寥数字而已:星火讯友人,夜已匆匆归,深恩永不忘,来日定相还!
无忧不禁轻叹,将信放在了桌上,这几行字,尤显得匆忙,倒真是着急的样子:“真可惜,本来还想叫二哥见一见呢!”
见无忧似有憾色,李世民却又是一笑:“怎么见啊?他不走,我也要走了阿……不过……可幸亏他走了……”
“二哥!”
无忧自解他语中之意,微扬起俏脸、秀靥含红;李世民亦敛起了笑容,静静凝她,似要将那眸中的翠澜,永刻在眼中般贪恋着。他多想吻她,可终还是没有。无忧!等我回来,等我带着胜利、带着凯旋的荣耀,再站在你的面前时,一定要好好地吻你……
本是离别之夜,却被温暖沁满了心间,李世民临走,无忧都还是微笑着送他,让他的心顿感安和!李世民与李建成,一早就亲点了军队,鼓舞军心!竟而,便踏上了前往西河郡的征途,开始了他们举义的第一战……
贪乐的炀帝,本是欲前往东都洛阳的,可却在途中改变了主意,转而来到了扬州,扬州——烟柳繁华地、温柔富贵乡,却也自来便是多事之地,歌舞升平、管乐萧靡,声声丝竹入耳,隐着的、却是血雨腥风的音调……
炀帝下令重造龙舟,使得百姓怨声四起,只搞得民不聊生,可炀帝却仍是酒色为伴,浑不管这天下如何混沌不堪;也几乎把所有事务,都交给了宇文化及,可他怎知,这样做,自己倒是落得清闲,但,却给了早有不臣之心的宇文化及一把锋利的宝剑,这把剑足以号令行宫的宫人,更足以支配他身边的任何人……
宇文化及自也得知了李渊举义一事,想自己如此的近水楼台,此时不反,还更待何时呢?故,便命人向炀帝报告了李渊谋反一事,炀帝听了十分震怒,但不理国事已久的他,却还是将求救的目光落在了宇文化及身上:“宇文爱卿,这……这当如何是好阿?”
早已布好一切的宇文化及,冷冷一笑:“陛下勿急,这事儿……咱们可以慢慢计议……”
说着,便向内官使了个眼色,内官赶忙跑到门口,敞开了大门,炀帝顿时眼眉一拧,似有惊色,果然,只见宇文化及之子,武状元宇文成都,亲率着一队强悍的精兵,直闯入了内殿,森然地列在了自己面前……
炀帝大惊,坐在一旁的肖妃亦是花容失色:“宇文化及,你……你这是……意欲何为?”
宇文化及仍是清冷的一笑,挑眉看他:“陛下,臣……只是要护驾啊!”
说着,便向宇文成都一扫,宇文成都立时会意,疾风般地冲到了炀帝的面前,将长枪横在了他的脖颈上:“陛下,臣得罪了!”
“宇文化及,朕平日里待你可不薄……”
“废话少说!”
宇文化及冷眉一横,竟自打断了炀帝:“就是看在你平日里待我不薄的分上,我……就留你一个全尸,也算……仁至义尽了吧!”
炀帝一惊,还未体出他语中的深意,宇文成都便从怀中、掏出了一展百绫,扔在了炀帝的眼前;炀帝惊恐地望着,多么刺眼的白绫,多么熟悉的场景,当年,自己不正是用了同样的方法,弑父杀兄,谋夺皇位的吗?难道,这竟是天意、竟是报应吗?
“陛下!”
宇文成都见炀帝迟疑,便赶忙捡起了地上的白绫,走上前去:“让陛下您自缢,的确有些委屈您了,不如……让臣来送您一程,如何?”
宇文成都并未等隋炀帝答话,便将白绫缠绕在了炀帝的脖颈上,越勒越紧。炀帝紧闭上双眼、唇角冷勾,眼前闪过了无数身影,怨恨的、愤怒的、亦有哀伤的,渐渐地,一切都模糊了、消散了、亦结束了……
结果了炀帝,宇文成都便瞪向了肖妃:“父亲,她怎么办?”
宇文化及冷冷一笑,托起肖妃冷媚、惊悚的俏脸,却没有言语……
当初,炀帝从雁门关赶往洛阳,平云公主途中留书出走,可她又怎能料到,没过几日,炀帝竟会变了主意,改去了扬州,但,当她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却已经走错了方向;如此折返奔波,又让金枝玉叶的她怎生消受?终是病倒,不得不停下了焦急的脚步;也许这就是命吧,她何其不幸?千里寻情却屡遭挫折,她又何其幸运?这样一病不起,反让她避过了扬州的那一场浩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