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端有意识拿笔的时候就闯了祸。
是个星期日,阳光依旧明媚,我坐在书桌前抄稿子,端端则坐在自己的小床里玩玩具,我们相安无事,自寻开心。我的心情很平静,端端也非常高兴,在一边咿咿呀呀,自说自话。端端的妈妈在洗衣服,喊我过去帮忙,我放下手中的笔,跑过去帮她把被单拉平。
等我回来的时候,发现端端站到了我的书桌旁。
“唉呀!”
我一下就意识到大事不好,大叫一声。
端端愣了,不知所措地望着我。这时,端端的妈妈也放下手中的活,站到了我的身后,并告诫我:“别喊,吓着孩子。”
其实,我喊完刚才的一声之后也想到了这个问题。
我马上换了一种口气,对他说:“宝宝别动,告诉爸爸你在干什么?”
端端是一个聪明的孩子,从我的表情中意识到自己做了不该做的事,他盲目地指着书桌,右手像握刀一样握着我的钢笔。
看看他做了什么!
他把我用一上午的时间辛辛苦苦抄好的稿子画了许多钢笔道道,由于用力过猛,许多笔道已经“力透纸背”。我忍了再忍,终于没有忍住,冲着端端大发起脾气来。我在他的屁股上狠狠地抽了一下,他连疼带怕,哇哇地哭了起来。
端端哭之前,小嘴总要先抿两下,算是哭的前奏,然后,嘴巴突然大大地张开,两颗小小的老鼠牙暴露无遗。
妈妈当然是护着他的。
这是我第一次动手打端端。他还不到两周岁。
这也是因为端端乱动我的稿子所挨的最后一次打,从那以后,端端一下长了记性,从来不再碰我写过字的任何一张纸片。包括我的书架,在没有得到我的允许之前,他不会乱翻我的图书和杂志,还有我案头放置的报纸。
也许,这并不是我所期望的结果。
我们父子之间多了一份规矩,同时是不是也少了一份和谐?
后来我想,这件事使我所遭受的损失绝不仅仅是白做了半日的工作,还有,我险些扼杀了一个孩子的天趣!这不是耸人听闻,这正是我们做父母的经常在不经意之中所犯下的天大的错误。
一切平息下来之后,妈妈问端端:“宝贝在干什么呢?”
端端胆怯地看着我,半天,终于指着稿纸上的一道道线条,说:“马!”
儿子在画马。
而且,是用一个十几个月的孩子的眼光在画马。
我和端端的妈妈惊愕了。
尤其是我,我完全变得沉默,深为自己刚才的冲动而懊悔。
我从妈妈的怀里抱过端端,把他放在自己的膝盖上,我握着他的小手,不知和他说点什么好。我从抽屉里拿出一沓白纸,把我的笔交给他,我伏在他的耳边说:“给爸爸画匹马好吗?”
端端欢快地从我的膝盖上站起来,小手兴奋地拍打桌面。
他在白纸上画了长长的一横。
他告诉我:“大马!”
那以后的一周,端端画了许多“马”。
类似于这样的事情挺多。
“画马事件”发生不久,端端又开始像我一样,认认真真地写起稿子来。
知道他对写写画画有兴趣之后,我和端端的妈妈就给他准备了供端端专用的纸和笔,端端从小对我从商店里买回来的那种360个格的绿色稿纸情有独钟,见到这样的纸就灵感大发,挥手跺脚,一副干劲冲天的样子。
我把书桌靠端端小床的一面收拾出来,算是为他开辟了一块属于他的天地。还别说,这块小小的领地的利用率极高,那些天,端端几乎每天都要“工作”一两个小时。
一天下班,我人还没有进屋,端端的妈妈就笑着迎出来。
她说:“你儿子又有节目了。”
我问端端:“是吗?宝宝。”
端端的妈妈抢着说:“宝宝,把你写的稿子给爸爸看看。”
稿子?我有点糊涂了。
端端在妈妈的鼓励下,从小床里拿出一张已经弄皱了的稿纸。
那是一张360格的稿纸,每一个格子里都被端端画了一团一团的黑疙瘩。他妈妈告诉我,她收拾房间,并未十分注意端端在干什么,等端端叫起来的时候,她才认真观看端端的作品。
“这是什么呀,宝宝?”她问。
端端把笔放下,由于用力过猛,他的手心里都是汗!
“这是什么呀?”妈妈又问。
端端有点不屑地翻到大床上去玩了,也许他心里在想:真笨蛋,连这是什么都不知道!写在稿纸上的会是什么呀?这还用说吗?
他回头看着妈妈,大声告诉她:“稿子!”
妈妈拿着稿纸,有点忍俊不禁,紧接着笑得前仰后合。
我也为端端的“杰作”而甜蜜地微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