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锦的话是真的少,待人冷冰冰的,作为一名小弟,架子比当老大的还大。
陆知锦就是加强版令狐柔柔,上课注意力万分集中,下课专心复习笔记,不爱理人的。
徐蔷黑沉着脸观察陆知锦一整天,时而趴在桌子上用余光偷窥陆知锦,时而靠着墙壁保持黑社会坐姿直勾勾盯着陆知锦,甚至有时还会倾身凑到陆知锦面前近距离看他写字。
猴儿似的打量,身为当事人的陆知锦没反应,全当徐蔷透明,欧阳烨又转过身来跟徐蔷抱怨。
“二爷,你别盯着我媳妇看好吗?”
陆知锦死鱼般的脸终于有些表情,如江南烟雨秀气朦胧的眉蹙着,眉心隆起小山丘,右眼角的粉色泪痣灼灼妖冶。
徐蔷没注意到陆知锦的变化,嬉皮笑脸地跟欧阳烨打闹,丝毫没发现陆知锦越来越阴沉的脸。
“还没追到手就说是你媳妇,要不要脸,欧阳大少爷?”
“小锦锦不爱说话,我这翻江倒海的浪里小白龙再威武也拿他没辙。”
“听爷一句劝,还是抱着刘梅梅生孩子去吧!毕竟刘梅梅发育好,生孩子好用!”
“二爷,你好坏哦!”
欧阳烨用语文书挡住半张脸,咯咯发笑。
“可是,我还是喜欢小锦锦。”欧阳烨笑完,右手肘撑在徐蔷桌边,支着下巴痴迷地望着陆知锦。
“刘梅梅你不管了?”
徐蔷吹吹指甲,神情痞懒,心不在焉地玩指甲。
欧阳烨看着陆知锦,嘿嘿傻笑,“等追到小锦锦,本少立马甩了刘梅梅。”
徐蔷嗤笑,“六班那个黑皮也喜欢刘梅梅,爷好不容易帮你解决了情敌,你就这样回报爷?”
欧阳烨嘟起嘴,拉住徐蔷的手,“二爷疼我。”
徐蔷恶寒,赶紧收回手,不知是不是错觉,陆知锦刚才好像抬了一下头,看的正是她跟欧阳烨握在一处的手。
高一年上学期有三大节游泳课,九班第三大节的游泳课是在期中考后第三周,校运会后第二周。
炎热盛夏,游泳不失为退热消暑的良方妙药,周四第一节课下,九班一片兵荒马乱,各自带上泳衣跑出教室。
“小弟?小弟?”
欧阳烨临时回宿舍拿泳衣,教室里就两人,徐蔷能指使的只有新认小弟陆知锦。
喊两声,陆知锦低头刷刷写字,没理她。
徐蔷笑脸顿收,一把揪住陆知锦的校服领子用力扯向自己。
陆知锦毫无防备地砸在徐蔷怀中,徐蔷撒开他的衣领,脸上表情凝固,难得红了脸颊。
不知道是自己力气太大还是陆知锦身子单薄,竟将他扯到怀里!
陆知锦僵直几秒,默不作声地爬起来,面无表情地摆正位置继续写题目。
这世上有种人,打不还手骂不还口。被打被骂了还能奉承讨好就是贱骨头,一声不吭的就是软骨头,陆知锦属于后者。
可他周身散发的疏离冷漠,又让徐蔷觉得他并不属于后者,有点像高高在上的神仙不屑跟凡人计较的调调。
在陆知锦面前她就跟空气人一般,做什么都不能引起陆知锦注意。
自讨没趣罢,徐蔷踢开椅子,掏出一百块拍在陆知锦手边,“给爷买瓶两红牛,爷游完泳要喝,到时没看到水,爷揍死你。”
徐蔷扛着泳衣大摇大摆走出去,关门声落,陆知锦挥笔动作骤停。
画面暂停三秒,陆知锦放好笔,捡起桌上的钞票举到面前,琉璃眸子流光华转。
教室里正前方悬挂的圆钟滴滴答答作响,随着椅子擦地声落下,徐蔷桌上堆放整齐的书山轰然倒塌,肇事者不曾动容,全当做没看见,转身款款离去。
上课铃响遍全校,游泳池边站了两个班的学生,独独徐蔷惬意地靠在池中,授课老师自动忽略她,跟其他同学唠叨游泳课注意事项。
徐蔷的爹徐振是房地产业有名的大老板,学校教学楼有一半是徐振捐款资助的,校长都得给徐蔷三分薄面,他们这群当老师的至少也得给六分,也就九班班主任黄丽华率性耿直偶尔会管管这二世祖。
徐蔷她哥哥,火箭班徐景年,都是徐振的孩子。
徐景年品学兼优,与胡天盛并列年级榜首,性子端庄温和,识大体顾大局,跟吊儿郎当的徐蔷天差地别,仿佛不是一个爹生的。
游泳池分半,男生女生各一半。
徐蔷没有男女大防,跟欧阳烨待在一处游泳。以两人为中心,一米之内都没人敢靠近。
徐蔷热脸贴了冷脸,心情并不好,趴在游泳池边恹恹的。
“二爷,你平常不是挺喜欢运动吗?今儿咋没动力?”
欧阳烨背抵着游泳池,手肘子撑在瓷砖表面,仰头享受天窗投下来的阳光。
徐蔷假寐不语,欧阳烨侧身看她,“因为胡天盛?”
徐蔷睁开眼,丹凤眸眯成一条线,目光里透着危险,“欧阳烨,想死直接说。”
欧阳烨吐吐舌头,俏皮地闭上一只眼,“那胡天盛就是一朵孤傲的雪莲花,你放下架子哄哄他说不定就和好了。更何况,前几次不都是人家胡天盛主动找你和好的么?二爷主动点,小心林双双趁虚而入。”
“孤傲的雪莲花?”徐蔷余光瞥见一角黑裤,往上看过去,陆知锦站在泳池旁边的墙角处。
陆知锦上辈子可能是鼹鼠,总喜欢挖个洞把自己藏在暗暗的小窝中。
“你的小锦锦才是雪莲花,胡天盛顶多就是白莲花。”
徐蔷撑住瓷砖,稍稍用力撑起身子从水里出来,朝陆知锦走过去。
徐蔷随手摘下泳帽,柔顺黑发散乱下落,平日里她都是扎着歪歪斜斜的马尾,秀发披肩还是陆知锦第一回见到,忽然觉得这位刁钻无礼的魔王生得挺对胃的。
“陆阿锦,爷的红牛呢?”
徐蔷坐在木制长椅边,左腿抬起踩在一边,跟黑社会老大似的,就差根烟点缀。
陆知锦手里捏着一瓶矿泉水,没有她预定的红牛,徐蔷对他本就不满,见他不识时务,心里很不是滋味,处于怒火爆发的边缘。
“钱,水。”
陆知锦伸出双手,右掌心拖着矿泉水,左掌心捏着剩下的钱。
徐蔷瞪了陆知锦半天,耀眼的阳光下,他的脸白得透明,眉宇病气缠绵,楚楚可怜。
徐蔷一股子怒气全都砸在棉花堆里,想发泄又于心不忍,只得闷着,闷闷不乐地夺走水瓶跟钱。
“女孩子不要喝红牛。”
陆知锦破天荒地说了长句,徐蔷微讶,扭头重新看向他。
陆知锦小心翼翼地弯腰,先伸手摸住长椅,再慢悠悠地坐在徐蔷旁边,中间仅隔着半个人的距离。
徐蔷雪白的小脚丫踏在褐色长椅上,旁边是陆知锦指节分明的右手。
陆知锦双手撑在长椅上,两腿绷直伸在前头,觉察到徐蔷的目光,扭过头对上徐蔷的眼睛。
陆知锦粉粉嫩嫩的薄唇微张,姣好妍丽的容貌勾人心魄。
徐蔷呆呆看许久,觉得脸颊有点烫,喉咙干涩,不自然地收起腿规矩坐好,拨开瓶盖咕噜噜喝了半瓶水。
不知为何,她好像八辈子没喝水,喉咙干燥发火,很需要喝水润润,三千米长跑后她都没有这种急于求水的念头。
“那个我要洗澡,你帮我拿下东西。”
徐蔷说完,背过身大步流星地往更衣室走。
徐蔷从储物柜里拿出沐浴露、洗发露毛巾等物,陆知锦姗姗来迟,守在门口犹豫着不进来。
“你扭扭捏捏的干什么?还是不是女生了?”
徐蔷数落一通,转过头在柜子里翻找校服。
陆知锦紧扣十指,低头往左右前后各看一眼,薄唇紧紧抿着,脑子里经过天人交战才快步走进来,端起徐蔷的盆子,一言不发,耷拉着脑袋飞快离开。
徐蔷怪异地看他许久,想不通其中奥妙,手挽校服跟在陆知锦后面。
“阿锦,你怎么不上游泳课?”
淋浴打开,热水汽升腾上来。
女浴室就一盏灯,光线昏黄暗淡,看东西并不方便。
陆知锦手捧蓝色圆盆子,绷直身子站在帘子前,淡色的眸子一动不动地盯着帘子,苍白的脸颊带着可疑的酡红。
“我…我身体不好。”
许是热水气作用,陆知锦苍白病态的脸变得红彤彤的,连耳根子都是红的。
“爷看你家境不好,应该是营养缺了你的,今后好好跟着爷,爷保证把你养得白白胖胖的,说不定你那两坨肉都能长起来。”
徐蔷关掉淋浴,没找到干毛巾,扯过浴巾简单裹身。
“阿锦,把毛巾递给爷。”
徐蔷单手撩开帘子,外头哐当一声,圆盆落地,里头的东西乱七八糟地躺在湿漉漉的地板砖上,陆知锦见鬼般跑没影了。
“我他妈的...”徐蔷探出个头,骂到一半开始嘀咕,“爷长得有这么可怕吗?”
回到教室,徐蔷看到桌角凌乱叠放的书本,笑脸顿时收起。
说笑的同学们看到徐蔷阴沉的脸,一个个选择闭气凝神,绷紧了皮子紧盯徐蔷,班里气氛紧张压抑。
“谁弄的?”
徐蔷指着自己的课桌,问半天都没人回答,她弯腰捡起一本封面残破的书,阴恻恻地问,“谁弄的,给爷站出来。”
全班只有欧阳烨还敢笑,其他人都提心吊胆的。
“谁他妈做的!”
徐蔷把书砸在地上,猛地踹一脚桌子。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