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州粮官来的时候除了粮饷也隐晦的表明了登莱巡抚对于旅顺的支持和期望,林文龙自然拍着胸脯感谢着山东文官的运筹之功,旅顺营正是在正确的指引下才能不断的取得胜利,最后皆大欢喜,于建贤满意的走了,临走时告诉林文龙登莱就在旅顺后方。这句话无疑让林文龙吃了一颗定心丸。
林文龙所急需的粮食布匹和生铁山东都会大力支持,并且严令商人不得哄抬物价。
在于建贤走后张庆贤依旧愤愤不平,林文龙只好跟他说这是天下军镇的常例,不可能因为旅顺营打了几次胜仗就给旅顺营破例。
张庆贤当然知道这样的事情也理解林文龙的无奈,他觉得自己不应该时时提在嘴边,但是又不知道说些什么于是只能叹声气。
突然张庆贤站起来大叫道:“有魏公公,有魏公公他老人家在,这些蒙皮的狼迟早有一天要夹起尾巴来做人。林将军不必担心,旅顺有大把的军功我们就不给他登莱分。”
这个想法让林文龙一脸黑线,先不说登莱还有权利节制旅顺,光是一个文官轻而易举便可以给你扣上的跋扈的帽子这会让兵部的官员在没见到你时便心生厌恶。
林文龙知道魏忠贤将来的权势会很大,虽然现在的他还没有办法一手遮天但是在不久后的将来他将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立皇帝,满朝遍布党羽,各地的官员甚至因为没有资格立生祠而懊恼,欲捧臭脚而不可得。
但是林文龙也知道历史上没有天启八年,崇祯皇帝上台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将魏忠贤赐死从此以后武将的地位在明朝的基本秩序还存在之前落到了二百多年里的最低,文官可以肆无忌惮的欺压武官,因为锦衣卫是朝廷不信任忠良的表现所以裁撤了,所以皇帝是不会知道这些情况的,一个七品县令可以随意的呵斥甚至鞭打一个总兵,因为文官手里控制着所有的军事物资和粮饷赏赐。虽然崇祯晚年后悔没有好好听自己哥哥说的忠贤恪谨忠贞可计大事之类的话,但是大明朝已经在文人士大夫毫无约束的狂欢里错失了一次又一次的机会。
林文龙不想陪着魏忠贤去死,事实上证明,晚明是士大夫集团的巅峰时期,明太祖朱元璋对于读书人的尊重给了许多人放飞自我的土壤,明朝的文官可以在吃饱了没事干的时候肆无忌惮的指责皇帝,如果没有处罚那说明这个官员敢言,如果被揍了那更好,说明自己无畏,左右都是一桩不亏的买卖,这几乎成了邀名的绝好手段。
“公公说笑了,末将总归是归登莱巡抚节制的,魏公公的好意末将铭感五内但是末将不能让魏公公难做,他老人家放眼的是整个大明,末将在旅顺太小了。”
张庆贤也自知失言于是悻悻的闭上了嘴没有再提。
“公公这里是末将关于新兵训练操典的修改,请公公过目。”见张庆贤总算不再提漂没的事林文龙也是松了口气,连忙将自己的成果递上转移话题。
果然张庆贤还是对这个更感兴趣,旅顺的兵练得越好越强胜算越大,显然对于自己前途无比上心的监军暂时沉浸在了条例里。
张庆贤看的很认真,作为一个太监除了忠心做人和眼色之外认真也是很重要的,你只有差事办得好才有机会得到上面的青睐,但凡能爬上高位的没有几个可以靠着运气。
“林将军,咱家有点不明白这些障碍跑,还有什么单杆双杆的是干嘛的?听都没有听过啊。”张庆贤又开始恢复了自己问题库的角色,但凡涉及到军事的他总是出于本能的很慎重。
“回公公的话,这些是为了训练士兵的体能,协调,柔韧等等。”
“有什么用吗?”
“那是自然的,综合身体素质也是战斗力的一部分,就比说力气大的可以举起两个石锁,力气小的只能举起一个。江湖高手肯定要比一个种地的农夫厉害吧。”
张庆贤一乐,也是。随后又把脑袋埋在了条例里。
“这什么轻装越野十里和武装越野十里又是什么?”
林文龙再次抱拳回答道:“回林公公的话,轻装顾名思义就是不披甲,而武装便是披甲执枪再背负一定的口粮而后进行的野外拉力训练。”
“能够干什么,有什么用?”张庆贤不懂练兵,但是林文龙能够接连大胜那说明他是行家,张庆贤不放过任何一个学习的机会。
林文龙简练的答道:“我军士卒可以跑得更快更远。”
“林将军我大明需要的是能打仗,打胜仗的士兵,不是长腿的士兵。”张庆贤很不高兴,他的第一想法便是能跑那便是追不上呗。
“公公误会了。我军跑得更快行军速度便更快,古语有言:兵贵神速。我军骑兵较少所以只适合用来做小规模的冲锋和追击,决定性的战斗还是需要步兵去打出来的。”
“唔,是咱家误会了林将军了。”张庆贤尴尬的一笑。
“我旅顺营将来只训练长枪?咱家听说那玩意儿如果被近身根本没有用,还不如多准备一些刀盾兵实在。”
林文龙感觉好累:“所以末将会结成枪阵让建奴无法靠近,枪林之下也会有短兵掩护,不会让建奴轻易突破,再者一寸长一寸强,只要枪术好那么赢得便是枪,而且长枪是目前旅顺唯一可以承受的起一定消耗的武器,不然末将的四千辅兵里最少有一半得拿木棍。”
“唔,好吧,林将军是行家,咱家虽然不懂但是想来也不会错的。”
“鸟铳?”这一次张庆贤的反应有点大:“那玩意能用?工部那些丧心病狂的家伙连饭都不让工匠吃饱,造出来的火铳开三枪能不炸膛就是上等,这些人只会中饱私囊,造出来的鸟铳没有几个士兵敢拿来用的。林将军不再考虑考虑?”
“末将手里还没有火铳将来最好是有,现在只能先用硬弩凑合着。至于火铳可以先从耶稣教会哪里买,之后我们再想办法自己造。”
“造火铳?”张庆贤不确定的问。
“是的,还有大炮,那可是战争之王啊,若有几门大炮那么...”林文龙陶醉在了想象力,幻想着与建奴决战之时数十门大炮一字排开,滚烫的炮子在敌人的队列中砸出一道道的血槽,可惜这种幻想很快被打断。
张庆贤放下手中的条例站起来走到林文龙面前冷冷的说道:“林将军私自造枪铸炮可是重罪,株连九族都有可能。”
林文龙连忙摆手:“公公多虑了,这些自是要请圣上裁决批准,末将与建奴有血海深仇,末将的旅顺营的众多将士也跟建奴不共戴天自是希望可以早日将其赶出辽东。”
张庆贤想想也是,当时的自己也是亲眼所见,于是便不再纠结这个问题。
十一月中旬的时候辽南下了第一场雪,身在南关的范进派人前来报告建奴的活动明显减少,但是南关的粮食储备有点不足。
在王虎走后林文龙组织了几乎所有的船拿着银子由曹子安带领着前去山东购买粮草物资以充实旅顺的储备。
林文龙希望靠纯粹的用钱买可以在打通日本的贸易或者在来年秋收后结束,毕竟银子可以用来买到很多,比如现在欧洲已经推广的水力镗床等等。想到此处林文龙开始忧心起远赴日本的舰队,那里有还在成长中的水营全部的战斗力和最优秀的水手,第一次远洋便掏空了旅顺那点可怜的家底。算下来时间已经过去了半个多月。从旅顺到日本预计七天左右,这会儿已经有可能返程了吧。
镇江大战后内阁决议在辽东增设宽甸参将,这个人选很自然的落到了毛文龙的身上,相比于历史上而言毛文龙的职位并没有因为林文龙的出现而改变多少,后金力量的削弱也让他保存了比原本历史上更多的骨干力量。
十一月下旬开始毛文龙开始朝东进兵,准备以海岛为基地屯兵种田伺机反击,也为了寻找与旅顺之间的联系。作为大明在辽东的最后两支力量,在深处敌后的危险境地显然合作要比当打独斗好的多。
后金方面对此无动于衷,就算想采取行动没有水师的他们也只能望洋兴叹,虽然很多地方结了厚厚的冰层但是并不代表大金的铁骑可以无往不利。
辽东的天气一天冷似一天,后金方面就连巡逻都变的少了起来,但是这却给了很多辽民逃跑的机会,入冬之后后金士兵开始大规模有计划的抢掠汉民的存粮,稍有不从便是家破人亡的惨状。
大批的辽民在严酷的冬天失去了仅有的存量后开始大批的逃往旅顺,后金方面并没有并没有阻止,仅仅是寒冷的夜晚就能让大批无粮果腹的百姓冻死,而且大量人口的涌入虽然充实了旅顺的力量,但是如果没有足够的粮食那么过多的人口就是极为严重的负担,后金的高层很清楚当满怀期望的逃到安全的地方后却依有可能饿死这种心理上的巨大落差很可能会让局面变得失控。
旅顺营的战兵在十一月中旬便开始分成三班凿冰以保证随时可以从日本归来的船队顺利进入码头。为此林文龙严令所有的军官必须起到带头作用,无故或者没有足够的理由缺席的军官将会被直接免去职务并且记大过一次。林文龙很清楚榜样和信仰的力量,后世的铁军永远是干部军官带头先上,士兵们不必担心被抛弃,也不会抱怨,因为最危险的地方永远有比自己军衔高的人挡在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