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尔斯大约一点钟就起了,隐约能听见楼底操场打球声及叫喝,同学们热情高涨,盛气凌人,每段闲暇时间皆是如此,到这时就只有教室才可保自己的身体和灵魂不分家;今天他的起床气貌似压下去些,这或许是因为科温没加入球赛。在学校中,人们都有一群朋友,当然对马歇尔而言应该用“堆”形容,他身材高挑,球技惊艳,更突出的是他的交际能力,短短两周就几乎和班上的同学们熟络起来,他们更喜欢聚集着,扯着嗓门地兴奋聊天。
于是群龙无首,他们虽仍欣然快活,但气氛明显不大浓烈,查尔斯觉得挺好的,他总算能舒服地看小说了,环境为他最严指标,于是他读书决不容许被打扰。这多少教人觉得性急,此刻在外人眼里更有异样的心猿意马的感觉,可是他转移到教室除了让自己安静,还有着其他别的缘由。
打球开始时,平日楼顶上的女生们就会有她的身影,在里面是个矮矮的样子,关注着球赛,现在却不见人影。他花费一美元高价托他的死党——一个他自认为有当侦探潜质的家伙打听,得来的消息是科温生病了,珀斯则是未知数。他心里发慌,脑海中飞快地闪过与她有关的事件。不知不觉间她已和马歇尔般名气渐增,成了学校里的风云人物。
她是过去看病了吗,抑或是那事件的阴影依旧挥之不去?两者均叫查尔斯觉得难受,可他知道非要抉择的话,他会毫不犹豫站在后者这方。
他挺直腰板低头看书,好像一只公鸡俯视碗里的食物,手抓着几页纸来回翻看,阳光流泻入室,查尔斯感到头晕目眩,5分钟左右就放弃与这股恶心劲对抗了。他软绵无力地下楼,来到操场,有同学邀请他打球,他同意了;脱掉外套,露出里面的深黑衬衫,还有精瘦的手肘肌肉。日光很快发淫作威,温度直升,查尔斯的额头仿佛烘烤着,浓密油头潜藏的水渍顺流成溪,他和同学们玩了将近一小时,位置是前锋,攻势猛烈。其间人们没怎么扯谈聊天(就算有也基本被笑声和叫骂覆盖了)。
过后,所有人都大汗淋漓,凉快的湿意爬上脊背,查尔斯的小溪已从脸颊边延伸至脖颈儿,他们皱眉,张口喘着气,或趴、或躺、或双手支撑,两腿直放地坐在球场看台,默然无语,眼睛呆滞。
查尔斯既疲乏又畅爽,有人说休息就回班去,这得以让他的热望可成,原本他是打算绕着操场跑道散散步的,奈何老天翻脸比翻书还快,比赛刚结束便阴云密布,瓢泼大雨。在查尔斯的印象里,这才属于是充满惊喜的星期三,他敢称事情的变化也即从那天发生,确切地说——是发现。
下午是历史课,照例任该职的教授白发新增。康威尔先生三十而立,头发稀松地接近谢顶,男生们可谓“长发及腰”,女生们则穿着时髦,他们本质不差,仅是为求在众面前展示自我的方式。这日的景象却出奇且诡异,人们控制好自己音量说话;女生们大多换回正装,把便服收起,询问得知,此是当局对校突击检查的原因。库里曾说它同在军队训练中半夜搞集合有异曲同工之妙,查尔斯到今为止仍然记忆犹新,且不说他的小学和高中教育局皆有来过这套,主要的是,这是事后他们闲聊的首个话题。
第一次钟响,珀斯把椅子拉到科温旁边讨论预备课,他拿出笔记本和书,认真研究课程内容。女孩一直盯着他看,他的眸子却望着手指的试题,轻声地详细解答,他留的深灰头发不久前刚剪过,面相总体干净,说起话,下巴侧有颗小红痣便跟着带动。
在查尔斯注意到两人时,他知道别人的目光也未免会被吸引。如若他们发展为交往的话,他预料伴随而来就是许多流言蜚语,虽然总有几个富家子弟吹过些女孩,导致人们误解为学生开放,但阔绰家的随便在总体看只占有少部分,不能以偏概全,事实是:高中生普遍保守。
虽说这样来有些绅士子弟约她的念头会打消,前面曾有的几个小子她都直接拒绝了,他还是有所疑虑。这些人喜欢寻以刺激,这和希绪弗斯性格并无关联,他们只是单纯地因为未经世事罢了,此代表着其或许作风行为不计后果。就拿科温言,很难说他会招致什么人,极少人能做到教所有人心悦。查尔斯未给予评价,因为其实他并没有亲眼见识对方所做的那些事迹,它们仅是传闻而已。
轻快地话语声传入耳际,珀斯和科温仍互相对望,类似的情景有过多次,人们从最初的兴奋转变为司空见惯,查尔斯暗忖自己是机会渺茫无疑了。他哭笑不得地想,小说故事中的情节里都是乖乖女与野小子成为学校情侣,貌似还是标准配置。
接着的课程剩两节,是戏剧分析。由伊莎贝尔小姐亲授,她的能力可把莎翁集同样给你讲述得呆板无聊,于是进度到半程,班里大部分同学便“埋头苦干”起来了,这中途,库里和班主任作出请示,就一瘸一拐地出门了。
“后天的内容先标住好,到67页,下课。”铃声响起,伊莎贝尔宣告。
同学们陆续走得差不多,以及教室的垃圾清完,查尔斯才正式放学离开,他到他的柜子拿书。刚用钥匙锁好,蓝白条校裤腿下的两只脚踝就仿佛抽筋般剧痛起来,他吃力忍着,对他来说这是稀松平常的事了:这是频繁打手枪的症状。他讨厌又贪婪如此带来的感觉。
二楼的厕所正修护,所以他唯有急促地小跑到上层。踏在第四级楼梯的时候有几个女孩从他身旁经过,他听到她们的笑声,约莫有六条白花花的大腿稍晃即逝,即便现在入冬(虽然依旧天气无常)也抵挡不住她们保持个性。查尔斯既嗤之以鼻又兴奋窃喜,他忖思着这么种罪犯矛盾心理,它仅使得他短期焦躁。
三楼没人,查尔斯喜欢这样的环境,尽管说不上原因。厕所侧面目光可及的教室都敞开门,灯还亮着黄光,洗手间有异样,听起来像只小狗伸着舌头讨要骨头,也可以闻作老者叹息的声音,中间木门的门把有点问题,锁得没太紧,旁边的两个坑位留余些黑黄色的粪尿未处,夹杂着潲水,异味弥漫。
“乔,我说了你不适合这。”
尖细的声音传来,查尔斯认出了它的主人,有个用以支撑腿的医疗架顶着门板,满地是绷带屑。起初他以为正当青春时的人们和他同样;小心尴尬地怀揣着只成年者适合有的想法,即便是像他周围这些出身高贵见多识广的人,脑中的西方女人艺术画却始终难以驱逐。然而听这话语,他错了。
“你这样过量了马歇尔。”叫乔的人说。
“省省吧老滑头,分明你自己按耐不住嘞。”科温称。乔紧接回答,“确实,这玩意儿能镇痛,但我说的还是那句,你有点成瘾了老兄…”他低声呻吟:“噢,好了你个磨人的东西。你的使命,宣告结束!”查尔斯只觉得神神叨叨对二人谈话不以为意,可他刚准备解方便,就见一支半透明管状物扫过视线轻响落地,他好奇循声瞧去,是根新废弃的针管。
“听着没中哟,玩瘸腿,投球技术也下降了啊。”
“少揶揄了老兄。”科温道,口气生硬。
查尔斯蹲身,借着门缝往里窥视。里面有个陌生男人,库里手里是一支针,他拉开后者的衣袖,给其注射,起初查尔斯不清楚这是何物,只看见乔表情舒缓。受者红着脸颊,伸着脖子大口地呼气。他还隐约看见对方的眼睛往他的方向瞥了眼。
查尔斯在已经起水雾的玻璃镜里看见了皮下注射器,还有怔住几秒的人影。此君喊了句什么,他装没理会,这层楼的教室没有学生老师,可能办公室有;猫虽有九命,他明白它是究竟作何命丧黄泉了。查尔斯若无其事地稍洗手,留意着脚步声,他听到了“咔哒”一下。
查尔斯憋着尿意,轻声快步地离开,向通往宿舍的楼道疾跑,速度越来越快,最后跑到一处破旧洗手间,几乎是锁门拉开裤子的同个时刻,结合着偷听来的信息,他那满是**和小说戏剧的脑袋总算确认出了结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