郜元宝教授曾写过一篇《消失的文人》(《文汇报》二〇一一年一月十三日笔会版),文中认为:“古之文人早已绝迹,现代文人也基本消失,或正在消失。”“文人的消失,主要是文人的自我的消失。”文人消失与否,或容讨论,但“文人的自我”之失落却是不容回避的事实。
文人的消失,在于信与爱的消失、情与趣的失踪。于是,我们所见的是越来越多的缺乏修辞立其诚的伪文人。当代作家和学者,似乎越来越职业化——不要误会,我不是主张任何人都去做公共知识分子,我是说这种心态,他们就是学术职业经理人,三十年前研究文学,二十年前研究哲学,十年前研究电影,哪里“需要”往哪里搬,甚至让人看不到这是一个人所为。他们的“职业”在于与研究对象之间的冷漠关系,这是它的饭碗、专业,就不是他们心之所信、所爱之物,没有信与爱,就不会有献身学术的热情、追求真理的勇气。许多人仿佛在扮演着文人、学者这样的角色,内心是一个面目,生活中是一个面目,在媒体上又是一个面目……“学”样文章已经被他们作得炉火纯青。
更让人感到不寒而栗的是,有些人扮演这些角色久了,竟然非常入戏,举手投足作态十足,自己还浑然不觉,甚至把自己当作真理和正义的化身。他没有迷惘、没有哀哭,也没有真诚,一切完成于技术和“学理”,最平常的人情物理皆被扭曲,眼中无“人”也无“我”。
或许正是见不得这样的人,我才怀念另外一种人。本书所写的这些文人,无论是追忆对其印象,还是勾勒其剪影,或许都给人以“远去的身影”的感觉。但这些人,那些事,毕竟存在过,即便早已成为传说四处流传,我相信它们也是美丽的,讲述它们的时候,我内心也风清月白。
周立民
二〇一三年十二月二十六日于上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