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到嗓子嘶哑,人流攒动谁都无暇多看他们几眼,他背着擎风回家,他永远忘不了擎姨由喜转悲的面容,悲到极致失声的喑哑,风无情地往脸上招呼,刮得生疼,然后他便没了意识。
那件事之后,自己整天浑浑噩噩,每次醒来枕边都是湿淋淋的一片,擎风的音容笑貌,擎姨的慈爱,这些他不可能再拥有了。也是那个时候,他发现自己是会灵力的,但他不敢告诉任何人,世上会灵力的只有两种人:初问书院学子和隐世古族,不论是哪一种,都直接说明,他不是父君的血脉。
虽然这是人所共知的事情,可一日没有实证,他就还是桑塘,并不是因为贪恋少君之位,只是那时年幼,害怕说出去了自己就会死。他还不能死,他要足够强大,总有一天,让金复拿命来还!
擎风的葬礼没有大肆操办,他跟在送葬的队伍后面,无悲无喜,擎姨看见他了,可是淡漠地扫了一眼就别过头去,仿佛他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他知道,擎姨不会原谅他了。
打那以后,他没有再踏入擎府一步,擎风的忌辰他也只敢偷偷躲在某个角落,等人都走了,再兀自在他坟前直言直语。他恢复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带着一大群人去了金复的宅子,他说,总有一天,我要你死!
桑塘的表情似哭似笑,小问也不管他是想到了什么糟心事,“阿池,好朋友是什么?”
“好朋友就是像亲人一样,永远不会抛弃你放弃你的人?”
小问好奇地问道:“那我们是好朋友吗?”
桑塘一时语噎,好朋友吗?他觉得小问很像妹妹,纯真却不真傻,如四月明媚的春光,直直撞进心里,陡然间好似一簇一簇的迎春花开,明媚鲜妍。
“对,我们是好朋友”
狡黠一笑,“那……我想吃你烤的鱼”
下意识地刮了刮小问的鼻子,眼神中流露出自己都不曾察觉的宠溺,“好”。一旁的苏问姜,半是欢喜半是怅惘,原来爱情,是这样的么?
“殿下,罗殿下来访”
正准备去烤鱼的桑塘不悦地扬了扬眉,一道白衣身影随之入门,低沉的声线夹了淡淡的笑意,“皇兄”
桑塘嗯了一声,也不招呼人坐下,手里抱着一只小仓鼠,心道:他怎么还不走,好在这两丫头反应快。
桑罗本来抬脚欲走,见屋中两只仓鼠,小的被桑塘抱着,大的好似在椅子上睡觉,也不知怎么的,心念一动,就把它抱了起来。
桑塘的内心是咆哮的,他都不敢碰苏问姜一下,这下子居然抱上了!很显然小问也是惊讶,和桑塘大眼瞪小眼。桑罗敏锐地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怀中的仓鼠软软的,腹部白色,背面浅灰色,小小的缩成一团,一双眼睛清亮透彻,一开始被抱起时是疑惑,后来归于平静,这双眼睛,让他觉得主人该是一个清秀的女子,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皇兄,这仓鼠可否赠我一只?”
桑塘差点一口老血喷出,开什么玩笑,这姑奶奶给他十个胆他也不敢把她赠出去啊!
“不赠”
桑罗有些失望,怎么也舍不得撒手,他难得对什么上心,“那……借我抱几天如何?”
桑塘一口回绝,小问都在拿她的小爪子挠他了,痒得难受,又拨不开,内心苦叫连连,往日也没听说他这位皇弟喜欢仓鼠啊?
桑罗身上有股很干净的味道,苏问姜说不上来,但在他怀里还挺舒服的,还惬意的翻了个身,一只大手温柔地在她头顶蹭啊蹭,真把她当仓鼠了。
桑塘傻眼,这是个什么情况?再一次和小问大眼瞪小眼。
苏问姜……
眼神示意桑塘送客,桑罗自然把这一幕看进眼里,这小东西这么有灵性?而且桑塘居然照办!
“皇弟慢走不送”
桑罗依然垂死挣扎,“那皇兄可否告知这仓鼠的名字?”
桑塘有些恼了,他还有完没完了,喜欢仓鼠不会自己养啊!面上却是和颜悦色,“一个叫大大,一个叫小小”
桑罗对着苏问姜道,唇角含笑:“原来你叫小小”
桑塘把目光投向小问,似是在说,我什么时候说过?
小问……
最后,桑塘依依不舍地把苏问姜放下,出门后吩咐小羊:“去找几只仓鼠”
殿下的心思谁也猜不透,照办就是了。
屋内,苏问姜表面一脸镇定,内心却怎么也不能平静,从小到大,除了爸爸,还没有哪个男生抱过自己,虽然说这次是变成了一只仓鼠的情况下。她居然还觉得舒服,实在觉得有点对不起辛砚,虽然她对辛砚还是朦胧的暗恋单相思,但她确实被一个男子抱了哎,好羞羞怎么办。
“姐姐?你没事吧?”
小问的手在她眼前晃动,才发觉自己走神了,桑塘似笑非笑地看她。
清清嗓子,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本正经开口:“你觉得他是来干嘛的?”
桑塘假装疑惑“他是谁?”
小问帮腔:“对啊他是谁?”
横了桑塘一眼,桑塘立马换了副嘴脸,这姑奶奶这么恐怖,桑罗那小子怎么下得去手,改日一定要好好讨教。苏问姜可不管他九曲十八弯的心思,静听他的答复。
桑塘撇撇嘴,“管他来干嘛,只要不碍着我们的事,就各自安好呗。”
苏问姜自然不会抓着这件事不放,“我想出去走走”
“行,变身吧,我带你们出去”
不料苏问姜却话锋一转,嘴角勾出一抹坏笑,“谁说,你要一起出去?”
还未等桑塘反应过来,已经成了一只仓鼠,啪叽一声摔在地上,四脚朝天眼里满是控诉,委屈巴巴地看着苏问姜变成他的样子,抱着小问小仓鼠出去,只是那走路姿势,怎么看都别扭。
“本少君的一世英名呐”
路上随意逮了个人,充当向导,一路漫无边际地观光。鼻尖满是兵戈锈锈的味道,苍穹有鸿雁排翅的声响,抬眼望去,鸿雁南归,雨水二侯至。
桑塘小仓鼠呆呆坐在门槛,愣是做出一副托腮模样,眸色苍凉:鸿雁南归,擎风胡不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