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小梅再度来到地下帮会之时,鼻子里嗅到的却只有刺鼻的血腥味。
借着夕阳的残光,在幽暗的院中。艾小梅看到了不下十个她认识的熟人,但他们此时都已经再也不能跟她讲话。
他们以各种奇怪的姿势,躺在地上,身体被扳成了绝不可能的角度,就像是一头怪兽闯进了他们中间,把这些曾经杀人成性的大恶之人,一瞬间全部扑杀。
墙上飞溅的鲜血,还有人以此留下了涂鸦,字迹歪扭而狰狞:
为苍生故。
不对!!艾小梅注视着这怪异的字迹,只觉得热血在头顶突突跳动:
没错,他们是曾经的恶人,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过,但今天他们却只是被豢养的狗,被囚禁在这暗无天日的地下,由谁来制裁他们,何时杀死他们,也应该是他们曾经的受害者和官府律法来决定。一个不过是随便闯进来就以正义之名大开杀戒的怪物,根本不配用“苍生”二字,掩盖自己的罪恶行径。这种人,是比这些恶人更加残暴,更加该被杀死的坏蛋!
艾小梅又气又恨,提剑四处警戒之时,腿无意中踢到了一个软绵绵的东西,就听得“咕咚”一声,那东西栽倒在地,发出了低微的呻吟。
什么?还有人活着?艾小梅赶紧凑过来,把对方扶起,大声呼叫。对方血流满面的面孔上露出了痛苦的神色,艾小梅认出了他,是六子!
她激动万分,紧紧扶住已经意识不清的伤者:
“六子!!谁袭击了你们?!你到火场去是办什么事?”
六子似乎是用尽了全力在张嘴,但是艾小梅听不清他牙齿尽碎的口中说的是些什么。他看着艾小梅,两只灰败的眼球吃力地旋转了两圈,嘶哑地说了一句:
“不老……不死……怪物……”
艾小梅跪在他的旁边,吼道:
“不老不死的怪物是谁?是谁?!”
然而六子已经开始抽搐起来,满口白沫喷溢,一个字也说不出,略空赶紧跑过来,撬开他的牙关,掏出药强行灌进去,但是为时已晚,六子只是最后剧烈地晃动了两下,就痉挛着死去了。
和尚沉重地看了一眼女人,两个人相对无言。片刻后,略空低沉地说:
“我要带这人回去,看看他究竟是怎么死的。”
小梅挥挥手,只觉得四肢百骸无一处不难受:
“可以。你先走,我要留下来搜一下这个地方到底有什么问题。”
“你注意安全。”
“嗯。”
略空腋下夹着六子的尸体消失在通道另一端,艾小梅起身,趁着昏黄日色,一口气将所有灯火捻亮,四下寻找,并且仔细翻检每一具尸体。她没有仵作的本事,但却有相当的砍人经验。然而经过反复的检查之后,她在自己能力所及的认知范围内得出:
这些人都是被极短时间内被一击,至多两击致死。
谁能把这些曾经是杀人狂魔的暴徒们在短时间一一击毙?艾小梅脑海中迅速划过一串名单,到底谁有这种能力。很快,她的人名缩减到很少几个。
所有有过杀人经验的武林中人,如果他们的地位和能力到了一定程度,他们必然有自己的杀人风格,是钝器击杀,是宝剑断头,还是刀劈斧砍,如果不是为了蓄意栽赃,他们不会改变自己的模式,而栽赃这种事情,想要模仿其他人的惯用手法,必须花费很长时间才能伪装的极像,而一旦学的惟妙惟肖,自己原本的风格也就失去了,会在接下来很长一个阶段,都与你的被模仿者极为类似,只要再一犯案,基本上就宣告了你是个恶意的学生,很难遁形。
除非……
除非你想假扮的是一个传说中的人物,没有人检查过他的受害者尸体。
艾小梅的脑海中剩下了最后一个名字:
陶逸言。
从她十五岁以后,就没有人再见过她经手的牺牲品尸体。她的父亲在那一年被仇家报复,死无全尸,连一根头发都没有剩下,陶逸言如法炮制,把杀死她父亲的凶手销毁到无影无踪,从此以后,她像是掌握了诀窍,只要是她想处理的对象,通常来说下场只有两个字:
消失。
没有尸体,没有血迹,甚至没有任何先兆。
陶逸言只是简单地留一张字条,表示她的任务结束了。
敢于报复她的人,也都会从此江湖不见,就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艾小梅想起那张光滑漂亮的脸蛋,只觉一阵反胃,她忍住不适站起身来,知道自己终究还是要到陶逸言那套豪宅中转上一圈。
如果真的是她干的,艾小梅想,就算是拼上性命,也绝对不能放过她。
看来只好通知官府来处理这里的事情了。艾小梅起身走出通道,眼前豁然开朗,大厅里原本无人点起的灯火,此时却至少有一半亮着。
在通道外面,几个她不认识的男人剑拔弩张,似乎正要冲进去。等他们看到满身血迹的艾小梅走出来,异口同声地怒吼道:
“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