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武帝给襄王迎头就是一顿压制,城府之深,外加铁腕狠辣。襄王早没了来时的神采,山溪堂这一趟,差不多是以则一生最大的一场败仗。
败得心服口服,败得无力反击。
“七哥来找朕还有何事?”
前圈禁半年,然后一番武力试探,光武帝早就打乱了襄王的计划。为阚氏翻案的话,一下子就卡在了襄王喉咙起,叫他吐不出咽不下的,半天才道:“臣,是来叩谢陛下隆恩,赦免臣之罪的。”
光武帝笑了笑,重新挽弓,对着身后的箭靶,一拉一放,尖锐箭鸣声划过,又稳稳刺入靶心,动作行云流水。
“襄王也不必谢朕,只要你能明白朕治理这天下的苦心就好。”
所谓苦心就是,阚尧的事,你不再提,朕自然不会为难你,往后余生,朕保你做个富贵王爷还是没问题的。
“臣,明白。”襄王迎上光武帝危险的目光,虽没有惧色,可还是终于臣服在命运面前。
打从丢了皇位,襄王的人生就已经注定悲凉了。
“七哥还有别的事吗?”没有,就退下吧。
“臣,想问皇上一件家事。”
哦?“你问。”光武帝耳朵听着,手里挽弓上箭,动作一点不耽误。
襄王不想久留,开门见山,直接问道:“臣,府中唐氏,皇上可有意向收入宫中?”
光武帝后腮一咬,表情不变,放出箭矢,又稳稳没入箭靶,只是,箭头位置微微偏了半指。
见微知著,襄王拧紧了眉头,终于察觉,皇上对唐氏,并不是全无心绪。
“朕不懂襄王的意思,”光武帝不知道哪来的怒火,扭头用十分嫌弃的口吻道:“襄王府是揭不开锅了吗,拿个女人来献媚?就是献媚,襄王也不能拿个破鞋来搪塞朕吧?!”
襄王拳头握得紧紧,唐鹤儿是他最爱的女人,光武帝竟然说她是个破鞋,自己如何能忍,要不府中容不下她,太后容不下她,自己前途断送,已经配不上鹤儿,想为她谋个好去处,他万万不会舍得拿她出来示人!
“皇上既然对唐氏无意,便当臣什么都没说,唐氏是极好的女子,臣只是不想耽误她青春年华——”
“不想耽误她?!襄王如此好心,不如回去问问唐氏,看看公侯王府她看得上谁?!有她中意的去处,朕亲自帮她做媒,不劳襄王惦记给朕牵这跟红线!”
襄王垂眸,说不上的苦涩,光武帝都清楚唐鹤儿的忠贞,他自己却要把她往外推,算什么男人,算什么丈夫……
“朕实话告诉你,兵权朕早晚都要收回,唐氏游走在朕与你之间,拿朕的东西跟朕做交易,为你求条活路,朕敬她贞烈,不然你以为光是徐氏来作一场,太后旁边敲边鼓,你今天能从别院出来?朕与唐氏,不过是君子之交。”
光武帝本想为唐鹤儿好好解释的,可说着说着,他就不想好话好说了,“但是,襄王要是实在疑心,朕收了唐氏也行,明日你就送进宫来,明年的今天就让你喝上侄子的满月酒!襄王这下总该满意了吧!”
光武帝说到就能做到,襄王被堵得脸都青了,他最盼望的就是唐鹤儿能为他孕育一个孩儿,怎么可能甘心把鹤儿拱手让人,和别人恩爱生子?!
襄王含住一口老血,咬牙说道:“是臣唐突了。”
“你唐突了谁?!你自己知道,不必跟朕说!”光武帝愤然甩袖,独留襄王在原地,任凭清风拂过燥热的校场,尘埃翻飞。
以则五味陈杂,她一心为他,他又何尝不是一心为她,交兵权是他自愿,从没怪过鹤儿。只是,政局波谲云诡,早有人盯上他,企图利用自己搅乱朝廷,而自己,再无权势为鹤儿遮风挡雨,以后日子,恐怕要委屈她了,不如送她离开的好……
襄王府中,唐鹤儿刚收到宫里光武帝的信,信到的与襄王回府的时间前后脚,她颓然瘫软在太师椅中,她不想信,可不得不信,那是皇上亲笔,明明白白写着,襄王已有弃她之心。
光武帝提醒她在府中自保,为自己提前做好打算。唐鹤儿反复压住泪意,她还能怎么为自己打算呢,她立誓要做王爷的人,做不成,就是做鬼,她也不会离开王爷。
“娘娘,王爷从前院过来了。”葫芦提醒,唐鹤儿一脸绝望,虽然她不清楚娘娘心里所想,可也知道王,骄傲的唐鹤儿的悲伤是绝对不会露在人前的,特别是在王爷面前。
她果然从容一笑,双眼水汽褪去:“去沏茶,王爷恐怕有好一篇子的话要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