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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烟草工业的盛衰和持续(4)

吸烟有害健康的观念在公众中越是根深蒂固,烟草商的压力就越大。他们逐渐认识到声明不但不能解决危机,反而还会提高人们对这个问题的关注度,所以他们开始另辟蹊径。医学杂志和从事吸烟相关疾病研究的研究者们对烟草公司造成了极大的威胁。一些烟草公司的研究者便提议,烟草工业应该向美国国家研究理事会(National Research Council,NRC)、美国癌症学会(American Cancer Society,ACS)或美国国家癌症研究所(National Cancer Institute,NCI)提供足够的资金以供这些学术团体集中地、独立地调查吸烟与疾病的关系,寻找一些对他们有利的科学证据。

1953年12月14日,烟草公司的主管们在纽约广场酒店聚会,商讨如何应对烟草工业这次前所未有的危机,这是自1939年以来他们再一次风云聚首。布朗·威廉姆森公司总裁Hartnett在这一会议上提出:“癌症研究——我们当然都支持,但是这只是解决方法的一半……另一半是公关策略……公共关系是最基本的也是最有智慧的营销工具,如今我们需要它来带领烟草工业走出窘境。”次日,烟草公司的代表们和Hill&Knowlton公关公司的总裁Hill会面。Hill和代表们进行了一系列的谈话,并召集员工进行了商讨。烟草公司一致同意让Hill&Knowlton公关公司来帮助他们想办法回应。

Hill&Knowlton公司为美国最有影响的公关公司之一,一些钢铁、石油和航天工业的大公司,均是该公司的客户。早在1920年,烟草工业就成功地运用公关策略,确立了烟草的性质和意义。面对这次危机,烟草工业再一次调动公共关系,将其作为“解毒剂”拯救整个行业的命运。不同的是,现在这些策略不是用来引导和改变社会习俗,而是用来曲解和否认重要的科学数据。1953年的冬天,烟草工业突破了法律和道德的底线,开始进行一系列公关策略,试图歪曲基础科学的发现并干扰其进程。

(四)公关公司的策划和“坦率声明”

在Hill&Knowlton参与策划之前,一些烟草公司就曾试图制造一些言论来混淆吸烟与癌症的关系。代理骆驼牌香烟28年的埃斯蒂广告公司,为抵制那些矛头指向烟草工业的各种不利的科学证据,于1953年成立了科学信息事务处。同时,美国烟草公司的公关顾问Tommy Ross提出,诱导人们对科学的真实性表示质疑是有效的公关策略,可以用来攻击那些对吸烟与癌症关系的研究。该公司收集了一些曾对控诉烟草的研究表示过怀疑的科学家的公开言论,最后将其整理形成“白皮书”。当Hill&Knowlton公司开始准备实施它的公关策略时,白皮书成为其策略的杀手锏。

Hill主张建立由烟草工业赞助的研究团体。他指出,对烟草工业来说,最好的公关方法就是成为医学研究的发起者。首先,有必要强调现有研究的不足,同时还应表明烟草工业是科学事业的参与者,而不是对科学的诽谤者。近年来烟草工业已经出资赞助了一些个别的研究,但是Hill的提议是为研究项目提供便利,不完全是赞助。以此,这些研究既受烟草工业控制,又相对独立。Hill知道仅仅给科学家资金的作用微乎其微,而他和他的客户对回答科学问题其实并没兴趣。他们的目标是对研究项目保持有力的控制,利用“科学”来为公关服务。当时,烟草公司共同成立了烟草工业研究委员会(Tobacco Industry Research Committee,TIRC),该组织在今后的社会争论中成为烟草工业的代言人。

烟草公司在Hill&Knowlton公司的指导下,采取的第一个公开行动是发表声明,表明他们的集体意向——即支持关于吸烟与健康的医学研究。在1953年的最后几周里,Hill&Knowlton起草了所谓的“坦率声明”,阐明烟草工业对公众的利益负责。它宣称:“人们的健康是我们最基本的责任,最高的准则。我们相信我们的产品对健康没有影响。我们始终和那些保护公众健康的个人或单位保持亲密的合作。”

“坦率声明”是现代公关的成功典型。它承诺烟草工业对烟民的健康持续关注,使烟民们打消了顾虑。同时,烟草公司宣布成立合作研究团体——烟草工业研究委员会(TIRC)。

(五)“吸烟有害健康”的争议

Hill等的努力取得了明显效果,真的是“苦心人天不负,百二秦关终属楚;有志者事竟成,三千越甲可吞吴”。1960年,经过Hill&Knowlton公司和TIRC的共同努力,烟草工业成功地在美国媒体上制造了一场“关于香烟的争论”。1953年,人们对吸烟导致肺癌还持统一看法,但到1960年就有很多人在为烟草辩护了。

烟草工业对怀疑论表现出很明显的关注和支持,TIRC邀请烟草公司的主管们担任科学顾问委员会(Scientific Advisory Board,SAB)委员,他们为研究提供资金支持的同时也广泛宣传其观点。尽管有确信无疑的证据,但烟草工业仍在20世纪60年代的科学争论中成功地掌握了主动权。TIRC宣称很多独立的和有责任心的科学家对烟草毒性作用的新发现都持反对意见。事实上,所谓持反对意见的科学家仅限于那些与TIRC有财政关系的研究者。

在烟草工业的支配下,人们对吸烟与癌症关系的怀疑态度逐年递增。怀疑不再是一种观点的碰撞,而是烟草工业借以制造困惑、扰乱正常科学进程而精心布置的局。TIRC的成立就是烟草工业使独立的科学研究偏离轨道的标志。

(六)烟草公司对媒体和医生的公关策略

烟草公司成立TIRC的目的之一是让媒体发表更有利于他们的销售的言论。Hill&Knowlton公司的主要公关策略是与作家、编辑和科学家们共同制造舆论,试图使人们对吸烟有害健康产生怀疑。Hill对影响公关成功的各种因素了如指掌,他有效地利用媒体和各种各样的人际关系。每次当TIRC发布言论时,Hill&Knowlton公司总会和媒体联系,进行大肆报道,使更多的公众了解到他们的观点。公司还系统地建立了与报纸、杂志等媒体的联系,让媒体为烟草工业进行所谓“平等和公正”的报道。例如,Hill&Knowlton公司的员工“协助”记者Donald Cooley准备了一篇发表在1954年7月《真理杂志》上题为“无畏吸烟”的文章;除此之外,他们还在全国范围的杂志上发表了约350000字的文章。文章如是鼓吹:“如果你是吸烟者,无论男性或女性,都放松地去享受香烟吧。”Cooley说,“如果你曾很多次试着戒烟,并且失败了,那现在就停止这种尝试吧。”

Carl Thompson是一位在Hill&Knowlton公司中长期从事烟草工业项目的骨干,他曾对记者描述他的工作好比冰山一角,只有九分之一是外部可见的。公关改变了烟草与健康关系的社会舆论,然而,公关工作中最重要的部分是在公众目光之外进行的。Hill&Knowlton公司好像一部运转和维护都良好的机器,烟草工业为其提供了足够的经费。

公关策略的另一方面是影响医疗卫生行业的观点。内科医生身份特殊,处在对吸烟的健康风险认知的权威地位。Hill&Knowlton公司制定了特殊的方法来应付临床医生。TIRC向医生们免费发放期刊《烟草与健康》。该期刊反复声称,人类癌症是一个复杂的过程,其发病和很多的已知、未知因素相关。《烟草与健康》超过500000的发行量,成功地影响了部分医生,使他们成为怀疑主义者。如果连医生都动摇了,何况普通大众呢?

(七)烟草工业公关策略成功的背后

Hill&Knowlton公司在烟草工业项目上取得了巨大成功。1954—1961年,香烟的年销售总额从3690亿增长至4880亿;个人香烟年消费从1954年的3344支增长至4205支,甚至更高。Hill&Knowlton公司声称:“烟草工业已经顺利度过了这场危机。”在短短几年间,这场吸烟与健康的战争,悬念迭起,盈虚无常。争论并没有将烟草工业送进低谷,相反,还让烟草工业变得日益繁荣。美国癌症学会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官员说:“当烟草公司说它们渴望找到真相时,它们就是要让你知道真相目前还不可知……它们想让真相成为争论。”TIRC在Hill&Knowlton公司的指导下,把对烟草的科学研究转变成人人意见不一的政治争论。吸烟有害健康只要没有被绝对地肯定,烟草工业就能自由地、不负责任地宣传香烟。科学主张精确性和准确性,科学家们热衷寻求无懈可击的答案和证据,而不是草率地下结论。科学的生命正在于此,科学的准确性和可靠性也在于此。在Hill&Knowlton公司的指导下,吸烟有害健康“没有证据”和需要“进一步研究”被大肆宣扬,煽动公众对吸烟有害健康观点的争论和怀疑。

Hill&Knowlton公司为其烟草业客户取得了巨大的成功。然而,这一成功建立在道德底线的破坏之上,对美国社会造成了长期而深远的不利影响。

三、不吸烟者的权利

大多数人已经知道吸烟会对身体健康造成危害,吸烟还会引发环境污染、资源浪费等问题,然而这一系列公共危害却未能引起人们的足够重视。全世界75%的烟民分布在各个发展中国家,其用于购买香烟的开支占用了本应满足食物、教育等基本需求的有限家庭收入。此外,种植烟草消耗了大量的土地资源,烤烟的生产还形成了对森林资源的浪费,各烟草种植国近5%的森林砍伐都与烟草加工有关。除此之外,目前全球每年因吸烟造成的医疗费用支出和经济损失超过2000亿美元。

美国政府从20世纪60年代中期开始进行禁烟运动。在那以后,美国各州和联邦政府努力推动烟草研究,以期了解烟草的使用会导致人体哪些疾病,如何帮助人们有效地戒烟,如何防止年轻人养成吸烟的习惯等。最初,美国制定法律规定,要求烟盒上必须注明健康警示;后来,法律禁止18岁以下的青少年购买香烟,同时禁止零售商向18岁以下的青少年出售香烟;再后来,为保护公共大众的健康,法律对吸烟者吸烟的时间和地点也作出了一定限制。

1981年Hirayaman与Trichopolous等首先报道了被动吸烟可能导致肺癌的研究结果,之后的大量研究亦证实了被动吸烟是肺癌的危险因素。也就是说,不吸烟者会因被动吸烟而增加患肺癌的概率。

美国是最早关注和重视不吸烟者权利的国家,不吸烟者试图远离二手烟的权利受到了立法保护。联邦法律、州法律和地方法律都有相关规定,其中最有效的保护来自地方法律。很多司法条例已经应用于工作场所、家庭甚至监狱,以此来有效地保护不吸烟者的合法权利。虽然很多这类法规不能为不吸烟者提供直接的法律保护,但它们仍然可以为试图通过法律途径解决这一问题的不吸烟者提供宝贵的支持。

中国公众已逐渐认识到吸烟者对被动吸烟者带来的危害,但很多人对此仍半信半疑,甚至知之甚少。应该指出的是,吸烟对公众健康的影响仍十分严重,在我国,不吸烟者的权利仍没有得到真正的保护。

(一)美国各级立法对不吸烟者的保护

美国联邦政府制定了几部法律来保护不吸烟者远离被动吸烟。最初,联邦法律要求,在所有国内外航班上禁止吸烟;从1998年开始,新的行政条例又规定,在所有联邦政府行政部门拥有、出租、租赁的建筑中禁止吸烟,特定的吸烟区除外;同时还规定,在由联邦政府出资建立的、主要目的是为青少年服务的行政机构(如学校)中也禁止吸烟。以上举措无不体现着美国政府对不吸烟者的健康和权利的关注。

尽管每个州都通过立法在一定程度上限制公民吸烟,但在很多州,不吸烟者的合法权利仍然没有得到有效保护。通常,州法律规定,在政府办公区域和部分公共场所限制吸烟。这样的话,其他地方的不吸烟者便未能得到保护。美国现在有1540部地方法令在不同程度上对吸烟进行了限制,其中,1124部限制在私人工作场所吸烟,961部限制在餐馆吸烟,119部限制在酒吧等娱乐场所吸烟,723部限制在封闭的公共场所吸烟。近年来,美国各州的市政当局已经开始制定工作场所和公共场所完全无烟规范,目前已出台的有178部工作场所无烟法令、121部餐馆无烟法令、87部酒吧无烟法令以及366部要求禁止在所有封闭公共场所吸烟的法令。

(二)我国对不吸烟者权利保护的现状

近年来,我国也逐渐意识到二手烟的危害,相关部门给予重视并采取了一些措施。为遏制烟草流行,我国在2003年签署了世界卫生组织《烟草控制框架公约》,成为此条约的第77个签约国。全国人大常委会于2005年8月批准了公约,并于2006年1月6日在中国正式生效,这被看作中国烟草控制的一个里程碑。然而令人感慨的是,《烟草控制框架公约》在我国生效5年后,我国控烟效果微弱,吸烟率居高不下,控烟履约绩效得分低下,将这一情况放在世界上作比较,我国的履约情况处在100多个公约缔约国的最末几名,与《烟草控制框架公约》要求差距巨大。

2010年的一项调查结果显示,我国总吸烟人数为3.56亿,较2002年调查结果有所上升;2011年的吸烟人数仍然为3亿,和2002年相比没有变化。男性吸烟率一直处于高平台期,女性吸烟率处于相对较低的水平。与此同时,2002年以来,我国吸烟者的戒烟意愿没有增加,高复吸率也没有得到改善。

然而,在这种种触目惊心的数据背后,我们必须清醒地意识到一个问题:相比于庞大的吸烟人群,更多不吸烟者正遭受着被动吸烟的危害,我们必须关注二手烟带给被动吸烟者的危害。公共场所二手烟暴露依然十分严重,尤其在政府办事机构、餐馆等场所,在办公室等工作场所二手烟暴露也很高。根据目前的暴露水平估计,在9亿多不吸烟的成人中,有5.56亿人暴露于二手烟,加上1.82亿儿童,共计有7.38亿不吸烟者遭受被动吸烟的危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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