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孕!!!”被沈忱急急召到家中商量的欧阳随大叫出声,一脸呆样。
“看你这样我总算平衡了。原来真的是事情比较诡异,不是我接受能力差。”沈忱盘腿坐在沙发上,点了点头。
“真的怀孕?”还是在和他开玩笑?
“我也不确定啦。”她抓了抓头发。她向来不大认为自己是女人,所以对MC之类的事也不大注意,每个月来都当小便失禁处理,自然不会去记日子,不过印象中这个麻烦好像有段时间没来了。
她的回答并不让他觉得松口气,依然皱着眉,脸色有些沉重:“那我们就当有处理。你有什么想法?”
“处理掉啊。”她耸耸肩膀,就像处理掉之前他们做坏事的任何痕迹一样。
他看了她一眼,深邃的眼神看不出在想什么。
“还是你有其他想法?”她看他不以为然的样子。
他脑子一片混乱,哪有什么其他想法。这个事情真的来的让他措手不及,他从来没有想到过那么遥远的东西。
一个小孩!
天哪,他自己都还只是个小孩而已。
“真的……”他不知道该说什么的做了个手势,停顿了片刻才继续出声,“处理掉……没问题?”
她轻笑出声,看他失去平静的样子真是好玩,总算报回当初上床前没他轻松的仇了。自己刚刚开始听到这个消息也是这样吧?幸而在回来的那段时间里,她在想到可以打掉后就开始平静了,虽然心里还是有些害怕,可起码表面上可以风平浪静。
“应该没问题吧。才两个月左右,好像是满好处理的。”就像是不小心吃到不好的东西,拉掉就可以恢复正常了吧。
“忱,那是个孩子。”他受不了她的轻率。
“可是现在还只不过是个细胞类的生物而已,也许以后会是小孩子,也许会是怪物呢,啊,说不定还可以生个哪吒。”真佩服自己,居然还有心情开玩笑了。
“你——”他气结。
“我生下来你养他啊?”她挑了挑眉。
“别开玩笑了!怎么可能!”他脱口而出。然后在她“你看吧”的目光下垂下了头。
是的,他根本没有任何心理准备和打算来接受一个孩子,事实上他内心的深处听到说她准备打掉的时候甚至是卑劣地感到轻松的。
“好了,那就这样决定了。”她点点头,当他认可了,“另外,这件事情的教训就是,不义之财不能取,知道不能乱拿别人抽屉里的东西了吧。”她糗他,其实也搞不清楚究竟是第二次还是第一次保险套质量太差引起的,反正怪到他身上就行。
他没在意她后面的话,抬起头看她:“决定日子的时候告诉我声,陪你去。”
“不要了吧,现在好像日子短只要吃药就行……”她在脑海里翻箱倒柜地找这方面的记忆。
“或许你们该听听我的意见。”一句轻而竭力镇定的话语飘来。
他们都愣住,循声看去,二楼栏杆后,欧阳妈妈正站在那。
欧阳妈妈抓着栏杆的双手因为过分用力而惨白惨白的,面色很差,似是经历了可怕的事情。
他和她头发一阵发麻,心里暗暗叫糟之外,都不知道该如何反应是好。
怎么会忘了母亲有时候会过来帮沈家打扫下房子呢?因为太不知所措,他们竟然连检查下是不是没有第三个人都没有就这样讨论开了。
这把真的是玩完了……
“跪下!”
怒火高涨的咆哮声在封闭的房间内听来格外骇人。
可被咆哮的对象一脸桀骜地抬高下巴,不屑地看着吼他的人。
“你那是什么态度?我是你老子,你用看仇人的目光看我?”欧阳父亲的怒气又更旺了些,抓起书桌上的烟灰缸就砸了过去,“你给我跪下!”
“小随做错事好好说就行,动手做什么?”原本也是非常生气的欧阳妈妈在看见自家儿子额头上的血之后,心疼占了上风,安抚地挽起欧阳父亲的胳膊,眼睛却是看着儿子,声音里带些哀求,“小随,你就听你爸爸的。”
原本是铁了心不跪的欧阳随经不住母亲的劝说,愤愤地怒视了欧阳父亲一眼,双膝一松,跪在地上,目光瞥到一边。
“说有什么用?说又有什么用?”欧阳父亲甩开欧阳妈妈的手,大步走过去,手指直戳欧阳随的头,“你让他说,你让他说给你听,是不是两个月前我知道他们学校有女生体检出怀孕,明明告诫过他,读中学的时候不要搞出这些事情来,他还没能力承担的!可是你看看,你看看他现在做出什么事来!”
站在一旁低头不语的沈忱猛然明白那日他突兀地提起要不要上床的原因,了然地看了欧阳随的头顶一眼,也扑通一声跪下。
“小忱,你这是干吗?”欧阳妈妈要去搀她起来。
“阿姨,错是我们俩一起犯下的,要跪当然是一起跪。”沈忱仰起头,声音不大但是异常清晰地说道。
“劲东——”欧阳妈妈扶她一起,转身看向欧阳父亲,目光里写着对他处理此事的不赞同。
“我怎么了?”欧阳父亲不觉自己有什么不妥,背过身去一掌拍在桌面上,“我自认自己是搞教育的,所以教育方面已算开通,也不强求他读书,总认为这个社会有各类人,不一定要读好书才有出息,所以也放开了让他自己发展。可是这事、这事……明明已经告诫他,以他的年龄和心态完全承担不起!他怎么就是教不听!你说,让我怎么跟沈俊他们交代?!”手下拍桌的频率也随着语调高仰起来。
虽然还是认为他不该让孩子跪下,可是又觉得他说得确实没错。欧阳妈妈无奈地叹口气,推着他往书房外走:“冷静下,等沈俊他们回来再说。”
书房的门合上了,房内一片冷清,与方才形成强烈对比。
“你还要跪着吗?”沈忱淡淡地说,语调异常平静。
欧阳随不语。
“好吧,那我就陪你跪。”这句的语气就带了她平时有的顽淘和慵懒,“不过,下回要报复谁,麻烦和我打个招呼,不要让我平白当了工具还不知道。”
半晌,他才闷闷出声:“我只是不想再提到那一夜……”
“好啦好啦,我明白啦。我们谁跟谁呀。”她打断他的话,摸了摸鼻子。
他几不可见地笑了一下,又开始替她担忧:“……你爸妈要赶回来呢。”
“回来就回来吧。”她全不当回事似的,“就当是给没缘的外孙饯行。反正解决的办法只有打掉。”
“真的吗?”为什么他觉得不会那么简单呢?
“当然是真的。我们才十七岁哎。”人生才刚刚开始,怎么可能那么早就背上包袱,家长也肯定是这样觉得的。
当时的沈忱,信心笃笃,总觉得事态该是按她想的方向发展。因为那个一直给她灌输人生最重要的是“痛快”二字思想的,正是她那伟大可爱的母亲。以往她离经叛道,都是她老娘在护航。
只是这一回,她料错了。
“不行。绝对不能打掉。”匆忙赶回来的沈母在听到欧阳家关于事情的初步想法后,脸色苍白地叫道。
沈父握着她的手,拍了拍,示意她不要太激动。
不打掉还能怎么办?欧阳父亲想大吼,还是压下了脾气,尽量保持语气平和地问:“那你觉得怎么办?”
“生下来。”沈母的语气坚定,一副她说了算的样子。
“生下来了怎么养?这么小年纪就带个孩子,哪来的生活能力?俩孩子的一生难道可以这样毁掉?”欧阳父亲脸色铁青。
欧阳随依然跪着,表情木然,仿佛什么都没听见,仿佛眼前的挣扎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沈忱也跪着,微歪着头,纳闷地咬着下唇。
“我们沈家养。”沈母拍着胸,“小忱马上办理休学,然后去上海。那里城市大,住公寓房没什么家长里短好传,保密性强,生完后先当我们的孩子养。而且上海我有个好朋友在那当妇产科医生,不会出问题的。”
“妈——”沈忱终于耐不住了,抬起头嚷道,“何必那么麻烦呢?打掉不是很方便吗?”
“怎么可以打掉?怎么可以?!你知道这世界上有多少女人想要自己的孩子而不得的?你知道吗?”沈母霍地站起来,近乎疯狂的语气,在发现孩子被自己的样子吓到的时候,才深吸了几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
她走到沈忱的面前,蹲下,近乎艰难地扯了扯嘴角,摸着她的头发:“对不起,小三,我放下你去工作太早,所以只教了你怎么享受自己的生活,可是却忘了教你别的。我告诉过你人不是不可以犯错,年纪小犯错误更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不代表年纪小犯了错就可以逃脱责任。小三,人这辈子除了‘痛快’,还要明白‘责任’。”
沈忱听着,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她们母女关系如挚友,所以母亲的话对她来说,接受地很容易。
沈母站了起来,面对欧阳父亲:“劲东,这件事我们就这样定了。放心,不会误了你们欧阳家孩子的一生的。”
“素玫,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可是他们根本还小,这样来的孩子值得期待吗?你不觉得时机太不对了吗?”欧阳父亲皱着眉耐心解释,可是还是不认为生下来是个好主意。
“我也要休学,陪忱去上海。”一直如空气般透明的欧阳随蓦然出声。
“你又在闹什么?”欧阳父亲怒吼。
“我、要、休、学。”他倔犟地昂起脸,直视他父亲。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欧阳父亲一记耳光就要掴z了过去。
“劲东。”欧阳妈妈忙架住他抬高的手,“怎么说小随也有错,休学去照顾小忱也是应该的呀。”
欧阳父亲看着欧阳妈妈哀求的眼神,再看看自己好友的神情,豁然明白在场的其他几个人都接受了生下来的处理方法,颓然地放下手,全身力气被抽掉般:“随便你们。我反正什么也不管了。”拉开门自行走了出去。
“你又不用坐月子,休什么学?”沈忱压低声音从牙缝里挤出话骂身旁跪着的白痴。
但是还是让沈母听见了:“小三说得对,小随不用休学。”
“可是错是我们两个犯下的,凭什么忱在受苦的时候,我还可以像没事人一样?”
欧阳妈妈见自己儿子心意已决的样子,叹了口气:“素玫,他们两个小的反正一直焦不离孟,就由得他们吧。”
沈母还是觉得不是太必要。大家又争论了番,最后定下了解决方案:沈忱休学,欧阳随转学,一同移居上海。
那段不长不短的上海生活,改变了好几个人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