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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一个俊秀的姑娘来到跟前,宁非要介绍,我摆手制止。我把姑娘拉到一旁,我说我姓覃,叫覃剑,是县纪委书记,今天专门来调查你叔叔受迫害的事。根据工作需要,你现在负责带我去见他,行吗?周小芳说好的,我四叔为了游街的事一直闹个不休,给政府添了不少麻烦,很对不起政府。我们手里拎着礼品走出乡府大门,来到街上时,我看到街上被打扫得干干净净,没有见到欢迎标语,估计宁非已下令撤下来了。走出街上,来到街头一间破败的房子前,周小芳说,这就是我四叔的家。我说,你也进来吧。昏暗的屋子里,周志超正弓着背在一张八仙桌上写字,桌上铺满了纸张。他的头发像崖石上一团疯长的杂草。

老周,你好!

周志超倏地转过身来,见到我,他警惕地收拾纸和笔。我伸出手去,他没有握住我的手。周小芳介绍说,四叔,这是纪委覃书记,专程来调查你被游街的事。周志超眯缝着眼睛,覃书记,我怎么没见过?我说你没见过的领导多着呢,县四家班子领导五十六个,七大桌的人,你认得完吗?你以为领导个个都是大红灯笼一年四季高高挂在那里吗?是要不断地更换的,你都能认得完吗?我是新任的县纪委书记,才上任不久。我递上带来的烟酒果肉等礼品,周志超拒绝接受,我把礼物搁到八仙桌上。我说这是我自己掏钱买的,是我个人的一点心意。你是我上任后下访的第一个群众,你要是给个面子我就坐下,你要是不相信我,我转屁股就走人,你以为你有多冤啊,我爹妈以前比你还冤。

周志超说你请坐吧,我们两人在八仙桌两边坐下来。周志超问,李书记调到哪里去了?我心里一惊,原来周志超是认识纪委李书记的。我说李书记提拔了。周志超说,李书记答应过我,要解决我的事情,现在我的事情还没解决他就提拔了。我说共产党的政府是铁打的营盘,我们是流水的兵,李书记走了我来了嘛,他没解决的事情我来解决。周志超指着桌上一大堆材料,这些都是我的诉状,我现在什么事都不干,就专门告状,一直告下去,告到北京去,告到联合国去。我冤啊!我不种甘蔗,宁非他们就押我游街示众。那天是个圩日,他们把我从街头押到街尾,一个干部用手提喇叭一路喊,大家都看见了,哪个不种甘蔗,哪个就是周志超的下场。后来宁非叫我写检讨,我不写,他就踢了我一脚。

周志超说到这里,哗啦一声褪下裤子,他说,我的一只睾丸被宁非踢进肚子里去了,你摸摸看,没有了。我感到有些不自在,周志超一把抓了我的手去摸他的裆部,你摸,真的没有了。

四叔!

周小芳在厨房里着急起来,你别为难覃书记好不好。周志超余怒未消,我就是要反映,就是要讲给覃书记听。周志超说,宁非是个什么东西,他是个典型的腐败分子。他在平安乡大吃大喝,行贿受贿,还搞女人,这种腐败分子就像笼子里的鸡,随便杀哪一只都不冤枉。周志超在申诉的过程中,我始终默默地听着,不时做些记录。这时,周小芳已做好饭菜,出来招呼道,四叔,甭说那么多了,快请覃书记吃饭。我瞄了一下手表,这个时候陈行长应该是在来平安乡的路上。

这餐饭必须吃好,而且吃的时间越长越好,一直吃到陈行长离开平安。这就是我今天的使命,我今天的使命就是跟周志超吃这餐饭,就是把他放倒,不让他上街去。我不知道周志超喝不喝酒,如果他不喝酒,那么就不便于把他放倒,我总不能强迫一个不喝酒的人喝酒吧。如果周志超是喝酒的,那么他的酒量如何,我的酒量能对付他吗?我的酒量和GDP一样在乡镇干部中的排位还是比较靠前的,是“公斤级”俱乐部的成员,对付一个周志超应该没有多大困难。周小芳招呼的时候我主动站起来,随手拎起带来的两瓶“五粮液”走向饭桌。桌上摆了一盘酱猪肉,一碟炒黄豆,一盘焖豆腐,一盆青菜汤。我正要开启瓶盖就被周志超阻止了,周志超说,喝我本家米酒吧,这坛酒我从开始上访的那天起就封存到现在,本来计划在告倒宁非的那一天才喝的。但是,今天你来了,我就看到了胜利的曙光,它是站在海岸遥望海中已经看得见桅杆尖头了的一艘航船,它是立于高山之巅远看东方已见光芒四射喷薄欲出的一轮朝日,它是躁动于母腹中的快要成熟了的一个婴儿。好家伙!后面几句那是毛主席《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中的名言,他把毛主席语录背出来了。

我们三人边吃边聊,周志超始终是他被游街示众的话题。周志超说如果上级处理不了这件事情,我就找机会把宁非废了,既然我已经是个废人,那我也要让他变成个废人。我劝他道,不能这样,不能走极端,还是要讲法律,要通过正常的渠道,要相信组织,要耐心等待嘛。我每劝他一句,就敬他一杯酒。周志超也不推辞,他每喝一杯,就回敬我一杯。杯子是那种“牛眼”杯,有一两这样的容量。那酒的度数也不是很高,估计不到“五粮液”度数的一半。用这样容量的酒杯来喝这种低度的酒,我应该是游刃有余的。果然到后面我终于发现,周志超抱着那坛酒往酒壶里倒酒的时候,他的手在微微颤抖,我知道他就要倒下了。但是,他还在坚持喝,坚持他的述说,尽管舌头在他的嘴里已经打转。周志超说我不能再等了,我已经等了五年,宁非还是没有给我一个说法。我被踢了以后,老婆听说我的睾丸被踢坏就回娘家去了。周志超呜呜地哭起来,老婆不嫌我丑,不嫌我穷,就嫌我没生养能力。

兄弟,你受苦了!

我端起酒杯,眼前一片模糊,我搞不清自己是流泪了还是酒上头了。周志超擤了一把鼻涕,覃书记,不说别的,就你这句话,已经让我感动了。我跟宁非有仇,但我跟你无仇,跟人民政府无仇。不知道周志超什么时候已经把“牛眼杯”换成了玻璃杯,就是平常我们喝啤酒的那种杯子。我一看这阵势就开始慌乱了,但已经没有了退路,只能迎头上去,搏了。当我喝下第三个玻璃杯的酒之后,我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后来的情形或者事件我没有亲历,我与周志超喝酒喝到中午十二点左右,也就是陈行长到达平安的时候,我醉倒在周志超的家中。从接受任务的那时起或者说从进桌的那一刻起,我就谋划着把周志超放倒,没想到最后倒下的是我。我是三天后才从宁非嘴里知道事件的经过,当时周志超从家里出来后,按照事先的计划来到街上一个米粉店藏了起来。那个时候陈行长正在希望小学校园里视察,给学校捐赠电脑和教学仪器,然后进到学生饭堂去看看。陈行长从饭堂里出来后,直接登上中巴车。车队缓缓驶出学校大门,驶向街上的时候,周志超突然从米粉店里冲出来,拦住了车队中陈行长乘坐的那辆中巴车。周志超在距离中巴车一米远的地方跪了下来,他仰天长号,冤枉啊!我冤枉啊!在前面开路的警车开出很远了才发现情况,邱局长急忙调头回来,率领几个干警冲上去,把周志超拎起来塞进了警车。

后来有人说我那天是假醉,我绝对不会醉酒,我的酒量那真是海量,喝酒从未醉过;有人说我那天登门的时候就被周志超识破了,所以他在酒里下了蒙汗药,在我动手之前先发制人,先把我放倒了;有人说我是被周志超俘虏了,确切地说是被周志超的侄女周小芳俘虏了,因为我在平安乡卫生院打点滴时,周小芳在病房里陪我睡了三天三夜。哪有醉酒醉了三天三夜的,那是被人家女孩掏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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