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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只要在呼吸,我就在想你

北山的确已经封山了,陆景珩说明情况要进去,可工作人员不答应,斩钉截铁地说肯定没人进去,他急了,无计可施之际只能打了电话给远在A城的陆父。

电话一通,他不多费口舌,单刀直入:“我现在在H城,陆微被封锁在了北山,我没办法进去。”

那头的声音有些苍老的感觉,却是冷峻坚毅:“陆微和我有什么关系!”

“陆微是我的女儿!”陆景珩恨声道。

“我没有承认你收养的孩子是我们陆家的!”

“所以你的意思是不会帮忙吗?”

“哼!”陆父冷哼一声,“昨天让叶家丫头叫你回家吃饭你不肯,偏偏要出来,遇到麻烦还不是要找我!”

陆景珩沉默了一会,咬牙:“不管你承不承认,陆微都是我的女儿,就算你不肯帮忙我也总是有办法的!”而后连再见也不说,猛地挂断了电话。既然他不肯帮忙,那他的女儿,他自己救。

他转身看向那被白雪覆盖的北山,心中焦急万分,可他知道不能惊慌,他还要去将陆微从山上带下来。陆景珩转头的时候看到了放在一旁的雪地车,他微微眯眼,心中有了计较。趁工作人员不注意,他迅速地冲向那些雪地车,而后随便坐上了一辆,启动,往封山处冲去!

在铁栅栏前停住,他厉声喝道:“开门!出了事故我自己负责!”

那些工作人员你看我,我看你,半天都没敢开门。

陆景珩咬牙,此时陆微的安危重要过了一切,他又将车往前开了开,看看抵住栅栏:“我说开门!不开门我就撞到你们开门为止!”说罢,他果然踩了油门,猛烈地撞向了铁栏。

一阵剧烈的响动之后,所有的工作人员都觉得陆景珩精神有状况,终于妥协,开门放他进去。

陆景珩满心焦急,脑海中全是陆微的巧笑焉兮,他怕他找不到她,他怕他再也见不到她。这种恐惧感像是一张极大极密的网,将他整个人网住,而却越勒越紧,他难以喘气,只剩绝望。

呼啸而过的寒风夹杂着雪花撕裂了他周围的一切声音,他只知道,他想找到她。

车子有目的性地往那个方向开去,陆景珩很担心,担心到连心脏都差点停止跳动,他从来都知道陆微很重要,可却不知道原来她早就那样重要,重要到可以让他连性命都不顾,满心满眼,全是她的安全。

他没有别的心力去想这种重要到底意味着什么,此时此刻,他只想快点找到她,然后将她搂在怀里,大声斥责她,怎么可以一个人来这么危险的地方!

雪下得很大,陆景珩即使开着雪地车也前行困难,等他终于离他们待过的地方不远的时候,他终于远远地瞧见了那娇小的身影正蹲在地上。

一瞬间,空荡荡的心里像是忽然被填满了一样,那种已经到了喉咙的心脏又回归到了原位的感觉,让他深深呼出了一口气,他眨了眨眼睛,却发现眼里有些酸涩,他想,这雪下得太大了,他满脸的雪花都融化成水滑进了他的眼睛里。

将车停在不远处,他下车往陆微走去,一边走,他一边一颗一颗地解着自己大衣的扣子,明明仅是几步的路程,他却走得很吃力,像是用尽了自己全部的力气。

终于走到陆微身后,她并没有发现他,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的动作,只见她伸手在雪里扒着,然后过一会儿又将手放在唇边,如此循环往复着。

陆景珩看得有些心酸,原本想厉声斥责的他此时却软下了心,手一伸,将大衣披在她的身上,又顺势将她抱在怀里。

陆微吓了一跳,眼神惊惧地看向身后,可待发现来人是陆景珩时,她便马上收了惊恐的表情,一脸的泫然欲泣,连眼里都蒙上了一层淡淡的水雾氤氲,她没说话,微微撅着唇。

陆景珩看得心都疼了,长臂收紧,将她抱紧了些,唇抵在她冰冷的耳边轻声道:“微微,和我回去吧!”

“可是,”陆微抬头,“手表……”她眼神哀哀地看着看着雪堆,轻声道。

“没有什么比你更重要!”陆景珩坚定地说道,“天气这么冷,你怎么可以一个人来这里?如果出事了谁来救你?微微!别闹了,和我回去!”

“我不要!”陆微在他怀里扭动着身体,挣扎,“我第一次打工,第一次赚钱才买来了那只手表,它是我第一次送给你的礼物,我不想失去它!或许它对你来说不重要,可对我来说,它很重要很重要!”

陆景珩听她说完,却是用力吼道:“那么多第一次也敌不过一个你更重要!手表不过是一样东西,你这么不顾一切地来找,有没有想过我会担心?还是你自以为是惯了,所以觉得什么都无所谓!”

陆微没想到陆景珩会发怒,一下子有些惴惴不安,瑟缩了一下之后才顶嘴:“我就是觉得你对我来说太有所谓,所以连这么一块手表都不忍心失去!你根本不明白!”

陆景珩看着她微瞪的眼睛,执着的面容,忽觉心底最坚硬的一块壁垒轰然倒塌,他怎能不知道,只要关乎他,她便会不顾一切。

他眼眶有些微红,径直伸手按住了她的后脑,将她的脸压在了自己的胸口:“真是个傻孩子。”他笑着说,无奈却又疼惜,“这么傻,以后可怎么办?”

陆微鼻尖酸涩,在他温暖的胸膛前蹭了曾,略带着哭音道:“我就是个傻姑娘,一辈子都是你的傻姑娘。”

陆景珩轻轻执起了她冻得红肿的手,心疼地放在手里捂着,叱:“你不冷吗?”

她露出半张脸,痴痴地笑:“不冷,有你帮我捂着,怎么都不冷了!”

陆景珩瞪了她一眼,半搂半抱地将她拉了起来:“我们不找了好不好?回去吧。”

陆微犹豫,眼神又瞟了眼雪堆,正想移开之际,却陡然发现了雪堆中的一星光芒,她急忙推开陆景珩,蹲下身子,扒开了一堆雪。

果然,那只她找了许久的腕表,就静静地躺在雪里,秒针还在走着。

陆微眼睛亮闪闪地将手表递到了陆景珩面前,如献宝一般:“看!我找到了!”

陆景珩垂眼,看向她手里,缓缓地呼出了一口气,将眼神移到了她脸上,问:“这下总可以回去了吧?”

陆微笑:“回去了回去了!”

陆景珩半拥着她走向雪地车,进了车里,却怎么都开动不了,试了好久终告失败,他只能摊手对陆微说:“车子出问题了,我们走回去吧。”

陆微这才有些后悔自己的做法,认真看向陆景珩,才发现他居然只穿了一件白色的衬衫,那件御寒的风衣早就盖在了她的身上,此时的他脸色苍白,双唇颤抖,肯定是被冻到了。

她讷讷地跟着他走下了车,然后将衣服从身上拿了下来递还给他:“你穿吧。”她说得小心翼翼。

陆景珩皱眉,把衣服拿了起来重新给她披上:“穿着,别生病了!”

陆微急忙摇头:“我不冷的,真的。”说着,她拿过他的手放在她胸前的玉佩上,“感受到没有?玉佩是热的,我一点都不冷,你穿吧?好不好,我求求你了,你才穿这么一点,真的会感冒的,我知道错了,我以后真的不会再这么鲁莽了!”

陆景珩冰凉彻骨的手触到了陆微胸口的玉佩上,只觉一阵暖流随着手上的血管蔓延到了全身,他这才相信陆微的话,将大衣又穿上了身,可却还是将陆微揽进了怀里,张开衣襟,包裹住。

他的下巴抵着她的头顶:“那这样?”

陆微求之不得,自然点头答应。

此时还下着雪,两人浑身都被雪层覆盖,一步一步艰难地在雪地里行走,这段路看似不长,可在这种条件下,却是步履维艰。

两人如连体婴儿一般往山下走,雪层很厚,陆微一不小心就被绊了一跤,连带着陆景珩都跌进了雪地里。

冰冰凉凉的触感很不好受,陆景珩急忙拖着陆微站起来,却见她的一只雪地靴从脚上脱落,露出了白生生,没穿袜子的脚丫。

他心头一滞,弯下腰,伸手便捂住了她的脚,而后仰头急切地问:“冷吗?”

陆微单脚着地,手不免撑着他的肩膀,笑着摇头:“我说过我不冷的啊。”

陆景珩这才放下心来,待她的脚不再濡湿,便拿过雪地靴,轻轻地套了上去,动作细致而温柔,仿若他做过千万次一样的熟练。他触到了她冰凉的脚丫,虽然知道她原本就体寒,可却还是心疼,心口一抽一抽地痛着,没有停歇,是他没有照顾好她,所以才让她受了这么多苦,受了这么多罪。

陆微垂首便看着了已满是雪花的他的头顶,些许雪花已经融化,化为了无数的小水珠,细细碎碎地缀在他的发顶,看上去就像被雨淋湿一般,她就这样看着他头顶的那个漩涡,心里一阵暖意涌来,竟是弯下腰,就这样抱住了他的脑袋:“对不起,我不应该这么任性的。”说着,便是一阵哽咽。

陆景珩刚好为她穿好鞋子,便被她抱住了头,他的脸靠向了她的小腹处,隔着羽绒服冰凉湿冷的衣料,他似乎感受到了陆微那无比哀伤的情绪,他回抱了一下她,而后抬起头,看向那闪着泪光的眼睛,不由心里一阵波动:“不在我面前任性还在谁面前任性?好了,别哭了,嗯?”

他这句话结尾处的那个“嗯”拖了长长的音,在空气中几个流转便绵绵长长地进入了陆微的心里,她含着泪笑道:“嗯。”

两人又相携着往山下走去,没走多久,便听到了一阵剧烈的雪地车驶来的声音。抬头看去,竟见雪地车集合成了一个队伍,正往山上开来,陆景珩一怔,便知道是他远在A城的父亲做的手脚了。

领头的那辆雪地车在陆景珩和陆微面前停下,车里的人下来,走到他们面前之后极为严肃地说:“我接二位下山。”

陆景珩没有多言,只冲他点了点头,便拉着陆微坐上了车。

一行浩浩荡荡的雪地车队伍又开始掉头往山下而去,幸好这是在郊区,不然还不知道要惊动多少人。那一行人将他们送到山下之后还一定要将他们送回酒店,陆景珩给A城的父亲打了电话,这才算重新有了自由。

陆景珩打了车,和陆微坐在后座,陆微靠在他怀里,闷声道:“刚刚是老头子干的吧?”

“嗯。”陆微伸手抚着她已经濡湿的头发,轻声道,“我给他打了电话,他还是担心你的安危的。”

陆微努嘴:“他明明是担心你,他哪里有一次给我好脸色看了,我不喜欢他。”

“不管怎么样,回去之后见他一面吧?嗯?当是谢谢他这次帮忙?”

陆微梗着脖子点点头,却还是满脸的不愿意。

回到酒店,两人已经疲累不堪,不过因为全身湿透,不得不又洗了个澡。

等陆景珩洗好澡出来,便看见早就洗好的陆微已经窝在床上睡着了,一头湿发耷拉在她的脑后。

他不禁皱眉,找了吹风机出来,轻手轻脚地坐到了床边,给吹风机插上电源,开始给她吹头发。

陆微的头发柔软绵长,他拢起,吹干,看着几缕发丝从指尖滑落,那种酥酥痒痒的感觉竟是延伸到了胸口,好像是有一只小手正在轻轻地捏着他的心脏,让他的血管都要爆裂开来了。

陆微睡得接受,饶是吹风机的声音不低,她依旧没有醒过来,反倒是觉得那温温暖暖的感觉很是舒心,竟用脸蹭了蹭枕头,睡得更香了。

陆景珩摇头失笑,看着头发已经干得差不多,便收起了吹风机,拿起了一旁的梳子,从头顶往下梳。陆微的头发极为柔顺,但他还是极为小心翼翼,生怕弄疼她,让她醒来。

发丝黑亮,从桃木的梳子里滑过,仿若能撩动他的心,这样寂静的深夜,他能听到他胸口猛烈的跳动声,一下一下的,全为她而跳动着。

他明知是错,却还是一而再再而三的犯。

陆景珩微闭了眼睛,垂在身侧的拳紧紧握住,对自己说:她是你的女儿,不是别人。

他走到了落地窗边,看着被白雪覆盖的H城隐隐约约还有许多灯火明亮,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他回身看了眼睡得极熟的陆微,长长地叹出了一口气,这个在雪里度过的生日,他或许会毕生难忘。

时间飞逝,很快就到了大年夜。

就算陆微再怎么不愿意,陆景珩还是不可避免地将她带回了陆家。

一老一小从第一次见到开始就针锋相对,就没有过和平的一天。

这天陆微到了陆家,先发制人:“老头子,要不是陆景珩非要让我回来,我才不想见到你呢!”

“哼!”陆易冷哼一声,靠在沙发里瞥向陆微,“不知道陆景珩是怎么教你的,连基本的礼貌都没有!”

“我就是这样,你爱见不见。”陆微撇嘴。

站在她身边的陆景珩忍不住,伸手在她的肩膀上按了按,示意她不要再顶嘴,自己则是道:“谢谢您那天帮忙。”

“跟我有什么好谢的!”陆易凛声道,“要真想谢我,就早点和叶家的丫头结婚,这些年你为了这个臭丫头耽误了多久?你怎么对得起人家?”

说话间,就有一个穿着淡雅黄色风衣的女子笑着走了进来:“陆伯伯又在编排我什么?我可是老远就听到你在说我了!”

见到叶轻,陆易的脸色缓了缓,招呼她过来坐:“怎么是编排你,我是在帮你呢。”

叶轻很会哄人开心,所以和陆易的关系极好,这时她毫无顾忌地坐在了他身边,挽住了他的胳膊,眼神看向陆景珩,言笑晏晏:“我和景珩的事情自己会做主的啊,您就别操心了,是吧,景珩?”

“叶轻……”陆景珩微微皱眉。

自从叶轻进来,陆微的脸色便极为不好,被陆易看见,又是冷哼:“总是臭着张脸,也不知道是跟谁学的!”

“就是跟你学的!”陆微恨声。

“你!”陆易气急。

叶轻急忙安抚:“陆伯伯,别生气了,微微也难得过来一趟不是吗?”

“我才不要你帮我说话呢!”陆微瞪眼,“虚伪!”

叶轻唇边的笑容更加灿烂:“微微年纪小,还不懂事。”

叶家就在陆家隔壁,吃饭时,叶轻回了家,一顿本该合家欢乐的年夜饭吃得三个人都闷声闷气。

堪堪吃完,陆微马上就拉着陆景珩道:“我们回去好不好?”

陆景珩看了一眼陆易,又把眼神转到了陆微身上,缓缓点头,而后对着陆易说道:“我和微微先回去了。”

“回去?”陆易不高兴了,“你为了这个孩子连这个家都很少踏足了,现在难道连大年夜都不住在家里?”

“住不住又无所谓。”陆景珩淡淡地说道,“我不想和您再吵架。”

“哼!走吧走吧!你们谁还把我放在心上?一个个都要走!”陆易说着就起身往楼上走去。

陆微看着他一个人走上楼的落寞身影,心里忽然有些不是滋味,扯了扯陆景珩的衣角,问:“我们还走吗?”

陆景珩的视线也停在那个似乎已经苍老的男人身上,许久才回过神来,拉住了陆微的手,紧紧的:“我们走吧。”他的父亲,似乎真的老了,可这么多年的疏离,让他再也找不回对待一个父亲应有的态度了。

A城不能燃放烟火,所以晚上也没什么活动,只能回家。

两人坐在沙发里看晚会,看着电视中那灿烂的烟花,陆微脑子忽然闪现了一个念头,转身眼巴巴地看着陆景珩:“我们去看日出好不好?”

“日出?”陆景珩考虑,而后摇头,“不行,这么冷的天。”

陆微撒娇,抱住他的胳膊左右摇晃:“为什么不行?一点都不冷啊!”

陆景珩低首看着陆微眼中的希冀,犹豫了好久,终于点头答应:“那先睡一觉吧,等四点的时候我们再出发?嗯?冬天日出会比较晚一些。”

陆微咧着嘴笑:“好啊!你对我最好了!”

最终还是没有去成,陆微四点爬起来,冲到窗边一看,见外面竟然已经是银白色一片。

A城居然在不经意之间下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陆微趴在窗上,看着片片雪花从空中飞舞而下,瘪嘴:“早不下晚不下,怎么偏偏就今天下了呢!”

小区里的路上已经积了一层厚厚的雪,因为天色还早,所以无人经过,雪面一片平整,路灯晕黄的灯光照着,显得外间极为亮堂,路边的枯枝桠上也全都压了一层雪,风一吹,便是窸窸窣窣几声,细碎的雪就从枝丫上大堆地落了下来,久而久之,树下已经形成了一个小小的雪堆。

陆景珩走到陆微身后,双手放在了她的肩膀上:“看来是天公不作美了,我们下次再找机会去,怎么样?”

陆微有些不开心,却还是上了床。

她一个转身就窝进了他的怀里,低声呢喃:“你答应的哦,下次一定去的,不然我不会放过你的。”

陆景珩轻笑着点点头:“是,我答应的,不会反悔。”

但可悲的是,一个春节竟然都在雪中度过,最后几天雪停了,可路上的雪却已经凝成了冰,举步维艰,更何况开车了。

于是,日出计划就这样一延再延,直到开学也没能兑现。

而开学之后,陆微终于见识到了比小强还要顽强的生物,那就是阮子路。

在阮子路强烈的追求攻势之下,陆微已经躲了他好多天,她实在不明白,上个学期他明明就偃旗息鼓了,怎么这个学期伊始,他又开始了那些俗套的追求把式。

但她还是小瞧了他的脸皮厚度,在一个下午,终于被他堵在了女厕所门口。

阮子路风度翩翩地靠在墙上,依旧带着一副墨镜,不过换成了黑色,他一手拉着陆微的手腕,一手扶了扶自己有些往下掉的眼镜,轻轻笑了笑:“你都躲我好多天了!”

陆微挣了几下没挣开,便抬眼看他:“找我有事?”说着,眼神瞥到了那象征女厕所的小人,挑眉笑,“不过,在这女厕所外面等,可实在是太委屈你了啊。”

阮子路笑得光明正大:“不委屈,只要能等到你,什么事儿能算委屈呢?是吧?”

“啧,有事儿说事儿,没事我就回去了。”陆微承认,自己对待不同的人,态度就会不同,在面对陆景珩的时候,她怀揣着太多的爱意,经常会小心翼翼,生怕一句话说错惹他生气,可面对阮子路,因为没有爱情,所以可以毫无顾忌地说话,不用时刻胆颤心惊地怕他生气。

阮子路这人随性之至,听陆微如此说也并不在意,只是空出一个手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张类似请帖的东西在她面前晃了晃:“对我没兴趣,对这个有兴趣没?”

陆微满不在乎地抽了过来,可放到眼前定睛一看,却是愣住了,这分明是这个周末举行的青瓷花瓶拍卖会的入场券!她眨了眨眼睛,将这东西看得清楚了些,而后放在胸前护好,问:“要什么代价?”

“啧,”阮子路伸出中指戳了戳快要滑下来的眼镜架,笑,“怎么把我说得这么功利?一定要代价才给你吗?”

陆微戒备,往后退了退:“你难道不功利?不然你怎么知道我喜欢瓷器?真的白白送我?你的目的呢?”

“当然是送你,我不需要你付出什么。”阮子路见陆微脸上出现了不敢置信的表情,忍不住凑近了,笑,“不过要是你主动奉献点类似拥抱亲吻之类的,我当然全盘接受,你觉得呢?”

“去你的。”陆微低头将那张入场券收好,而后仰头看他,小脸上满是认真,“要不这样吧,我答应你一件事情,怎么样?不过不能对我的身体提出任何要求,不能烧杀抢掠,不能……”

她还没说完,他就伸出一根手指横在了她的唇上,阻止了她有些聒噪的话语,半眯着眼睛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你这么多要求,我还怎么提?”见她鼓了脸要说话,他又道,“好吧,我明白了,不过我还没想好,等我想好了再说成不?”

陆微转着眼睛考虑了一下,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伸手掸开阮子路的手指:“好吧,你不能违规,嗯?不然我可是可以放弃的!”

“唔,你这算盘打得挺好!”

“入场券给我了,代价也给了,没事了吧?走了?”

“如果你不介意给我一个临别kiss的话,你可以……”眼见陆微已经抬手想要打过来,他急忙笑道,“唔,玩笑话而已,别当真。”

“当然,当真我就输了!”

周末的时候,陆微随便找了个借口就从家里溜了出来,在小区外打了车就直接往拍卖会场而去。

来此次拍卖会的都是些上流人士,陆微夹杂在这些衣着高调的人中间,有些小寒碜,不过她自然不会在乎这些,全然不知自己早已成了整个会场的关注。

陆微按着入场券上的座位找到了位置,坐下之后就开始看时间,据拍卖会开场还有十分钟,工作人员正将那些价值连城的青瓷花瓶搬上固定位置。

陆微睁大眼睛看着,眉心却是越皱越紧,刚想说话,却忽然闻到了身边一阵熟悉的香水味,她周身一愣,艰难地转动了僵硬的脖子,果然,她不出意料地看到了坐在身边的张扬男子。

阮子路不怕死地朝她打了个招呼:“唔,好巧。”

巧?巧你个头!陆微咬牙切齿,狠狠地瞪他,“靠,你怎么来了?”

“啊……”阮子路感叹一声,“大概是你我的缘分是天注定的,所以才会让我在这种地方看见你,你觉得呢?”

他那装模作样的表演惹来陆微一个爆栗:“早知道你也会来,当初我就不该答应你那一件事情!”

“现在收回可晚咯。”阮子路嬉皮笑脸地摊手说道。

“哼,”陆微轻哼一声,“我忽然没有在这里待下去的欲望了,先走了!”说罢,她起身就想走,可就在她刚刚站起身的那一刻,台上的主持人拿起了话筒说道:“我们万众瞩目的青瓷花瓶拍卖会即将开始,请各位嘉宾入座。”

阮子路笑得如偷了腥的猫一样,一把抓了陆微就压她坐下:“没听见么,说让坐下呢。”

陆微哼哼唧唧了几声,最后还是端正坐好了,可却别过脸不肯去看身旁那个笑得一脸灿烂的男人。

拍卖正式开始,陆微一直低着头玩手指,一点都没有观察花瓶的意思,阮子路本意是想和她开开玩笑,没想到她竟真的没了兴致,此时不禁推了推她的手臂:“还闹别扭呢?和我闹也不用不看这些花瓶吧?”

陆微嘟囔了几声转头瞪了他一眼,“谁和你闹,这些花瓶都是假的,哪有什么好看的,不看也罢!刚刚要不是你拦着我,我早就走了!”

“假的?”听言,阮子路的眉也皱了起来,“你确定?就这样看了几眼就知道是假的?”

“不相信?”陆微耸肩,“那就算了。”

“可是,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直觉。”

“直觉?”

“不然你以为我是怎么进C大的考古系的,靠得就是我与生俱来的对瓷器的敏锐直觉。”陆微撇嘴,“算啦,要是你不相信你可以做做冤大头,拍一个来玩玩。”

阮子路犹豫了一下,伸手招呼来了一个工作人员,几番耳语之后,那工作人员面部凝重地离开。

陆微看他:“你和他们说了?不怕我骗你?”

“我相信你。”阮子路特煽情地说了一句。

于是,才刚刚开始的拍卖会不得不宣布暂停,但主办方并没说明原因,只说稍后会有专家前来解释,而陆微,作为这次赝品的发现者,自然和阮子路一起被请到了后台。

主办方的代表是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人,在见到陆微和阮子路的时候明显有些不敢置信,急忙问身后的工作人员:“你确定这就是那个说今日拍卖的是赝品的嘉宾?”

见工作人员认真地点了点头,那中年人皱了皱眉,似乎是后悔相信了此事一样:“请问你们是哪位说我们的拍卖品是赝品的?”

阮子路一下把陆微推了出来,努嘴道:“就是她。”

中年人代表尽量和颜悦色地问:“不知道你是通过什么来判定的?”

陆微先是转头恨恨地瞪了那个将她推出来的男人一眼,而后淡淡地回眸:“直觉。”

“直觉?”那人果然被震住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小姑娘,这里可不是你让玩的地方。”说着,斥责那位工作人员,“怎么不问问清楚再汇报?”

陆微勾了勾唇角,看向身后的阮子路,无奈地说:“瞧,他不信我啊,所以你信我没用,要不你还是去拍个下来吧?”

那位代表说什么都不信陆微的直觉,当即就打电话给那位即将到来的专家:“对,没事了,什么?你已经到了,那好吧,就顺便看看吧。”

那位所谓的专家到的时候,陆微正在和阮子路斗智斗勇,门开的声音传来,陆微听声看去,却当下就睁大了眼睛,恨不得这空旷的房间里有个洞能让她钻进去。于是,她选定了阮子路的背后,急忙缩了过去。

陆景珩进来的时候,一眼还没看见陆微,他和那位代表说了几句之后就说到了陆微。

代表一脸的痛心疾首,道歉:“实在是给您添麻烦了,我们没想到是一个小姑娘在恶作剧,劳您走了这一趟,真是对不住。”

“小姑娘?”陆景珩似是想到了什么,问,“她人在哪里?”

陆微人很娇小,躲在长得高大健硕的阮子路身后,竟是一时没被人发现,代表在房间里转了一圈,而后疑道:“人呢?怎么不见了?”

陆景珩随着代表的视线转了转,一眼就看到了阮子路,眉眼立刻凛了起来,“阮子路?”

阮子路没地方躲,伸手打了个招呼:“陆教授您好。”

陆景珩刚想说话,就看到了阮子路身后那晃动着的熟悉布料,他怎么会不记得,那件衣服是他亲自给陆微买的,她今天早上穿上的时候还在他面前晃悠了好几圈,如此,他的脸一下子就凝住了:“陆微,你给我出来!”

陆微见实在躲不过去,便小心翼翼地先从阮子路身后探出了一个头来,讪讪地笑了笑,讷讷地叫了一声:“原来专家就是你啊。”

代表见三人似乎认识,便试探着问:“陆教授,您认识这个小姑娘?”

“嗯,是我的女儿。”陆景珩此刻心里怒气蒸腾,陆微出发前明明说的是和苏茉莉出来,可没想到他却正好抓住她和阮子路在一起,可巧是被他撞见了,如果他没看见呢?拍卖会结束之后,他们又会去哪里?乱七八糟的想法搅得他心头不安宁,紧紧握了拳,这才算没爆发出来。

代表愣住,而后尴尬地笑了笑:“陆教授保养得真好,没想到还有这么可爱的女儿。”

这话说得陆微忍不住了,出声顶道:“我是他收养的,又不是亲生女儿!”

代表诺诺点头,擦了擦额角的汗,“那陆教授,关于赝品的事情?”

陆景珩先前被他俩被气昏了头,这才想起他此行是为了赝品而来,便问:“你说,是我女儿鉴定你的花瓶是赝品的?”

“并没有鉴定,只说是直觉。”代表偷眼看着陆景珩,回道。

陆景珩皱眉,低声说道:“那应该没什么错,她别的本事没有,对瓷器的鉴定却是极佳的,而且就是靠的直觉,既然她说你的瓷器有赝品,那恐怕是有些问题的,你先拿来我看看吧。”

那代表没想到形势反转,急忙迭声应了就去拿了一个拍卖品过来。

最后的结果自然是证明了陆微的说法是正确的,于是,这场拍卖会也并没有能继续进行下去。

陆微原本想自己先偷偷跑开,奈何阮子路一直锲而不舍地在她身边跟着她,她没法子,只有等在拍卖会场的门外,等着陆景珩出来。

陆景珩被代表送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半个小时后了。

在他面色不豫地走到陆微面前时,她率先一步认错:“对不起,这次是我不对,我不该骗你来这种地方!”

“和苏茉莉在一起?嗯?”陆景珩咬着牙,低声一字一顿地说道。

陆微自觉被抓包,急忙转到他身边挽住了他的胳膊:“好嘛,是我错了,你知道我对瓷器一向没什么抵抗力的,至于那个人,纯属意外!”

“入场券怎么来的?”陆景珩毫不留情地拆穿她的谎言。

“唔,”陆微轻声嘟囔,“他给的。”

阮子路笑着叫了声以示他的存在:“陆教授。”

陆微斜睨了他一眼,而后又可怜巴巴地仰头看向陆景珩:“我全部坦白就是了,入场券是他给的,但我真的不知道他也来!”

陆景珩低首看着陆微那闪着光亮的双眸,又看了看站在一旁嬉皮笑脸的阮子路,不禁苦笑一声,轻轻地敲了敲她的额头,看似严厉实则宠溺地说道:“好了,我们回家。”

陆微见陆景珩是这种表情,就知道今天这件事情已经被她混过去,急忙兴高采烈地挽着他的手走了,走了几步还不忘被他们落在身后的阮子路,回身用力地摆摆手:“先走了,今天的事情以后再跟你算账,哼!”

陆景珩皱眉,一把抓过她的下巴将她的脸移了过去,低声叱道:“好好走路。”

阮子路倚在会场外的石柱旁,他半眯着眼睛,嘴角挑了起来,似笑非笑,意味深长地看着那对父女离开的背影,轻叹了一声,低头,伸手将衬衫捋起了一些,而后将口袋中黑色的墨镜拿出,风骚至极地带上,唇角噙着笑意,缓缓离开。

此时太阳正盛,走开了几步的陆景珩忽然回头,若有所思地看着阮子路,不知道为什么,有种不安的感觉涌上他的心头,他侧过脸看了看笑容洋溢的陆微,总觉得有一天她会不顾一切地离开,那种惴惴不安的感觉搅得他心里有点烦躁。

这个世界太过五光十色,她终有一天会离开他,到那时候,他又该如何?

夜里,陆景珩依旧在书房,陆微抱着被子想要入睡的时候,卧室的窗帘忽然飘动了起来,窗外的月光猛然泻了进来。

陆微一直睁着眼睛,自然是看到了如此的异样,她猛地坐了起来,心中一惊,顿了一会,她轻轻出声:“阮安,是你吗?”

窗帘再度飞了起来,而后,一声轻咳从窗帘后传了出来:“我还以为你会被吓到。”

陆微从床上跳了起来,几步就跑到了窗边,将窗帘拉了起来之后便看到了坐在窗檐下的阮安,她依旧是那样的绝色风华,不过脸色却是比上次更苍白了,唇色极其惨淡,她抬眼看向陆微的时候,眼珠有些赤红。

“你受伤了?”陆微问,“你上次不告而别,我还以为我们再也见不到了呢。”

阮安扶着窗沿站了起来:“受了点小伤,所以想借你的地方休息休息。”说着,她伸手抹了一把唇角,将唇边那一抹暗红色的血迹抹去了。

陆微伸手扶了她一把,她身体的温度也是一样冰冷,触手微凉,却是熟悉的触感。

两人坐在床上,阮安笑着问她:“之前的问题有没有答案?”

陆微想起陆景珩说的那些话,仰脸自信地笑道:“他一直都知道的。”

“那真是恭喜你了。”阮安轻声说道,“他呢?还在书房?”

“嗯。”陆微敛了眉眼,轻声答道。

阮安看着她有些失落的样子,忽然想起了曾经的自己,她轻叹了一声:“陆微,你爱上他了吗?”

“爱?”陆微抬头,忽然苦笑了一下,“阮安,你说到底什么是爱?”

“爱就是……”阮安犹豫了一下,发现这个字说出来容易,可真正给它一个定义,却是极为困难的,许久,她终于道,“爱就是你心里满满的都是那个人,他的一句甜言蜜语能让你心里开出一朵花来,而他的冷淡却能让你觉得整颗心都沉到了谷底,冷得都结成了冰。有时候你会爱一个人爱到深入骨髓,哪怕他是个错的人……”

陆微若有所思地看着窗外,对着那一弯弦月出神,原来这就是所谓的爱吗?在她心里,陆景珩是最重要的人,是占据她心里最多位置的人,他夸她的时候,她会觉得整个世界都是粉红色的,而当他对自己冷淡的时候,她便觉得生不如死。

她缓缓地抬起手,将手掌放在了心口,她的掌心分明感受到了那种悸动,原来,这真的就是爱吗?

阮安见这般迷惘的陆微,扯起唇角笑了起来,不过又是一个坠入爱情的傻瓜而已,“陆微,不要爱上他。”她劝诫。

“为什么?”陆微不解,“我是爱他的,为什么不可以爱上他呢?”

“爱情带来的原本就是伤痛多过于幸福,我不想你到最后才后悔。”阮安叹道,“我们这类,原本就不该有任何感情的,有了,不过是徒增伤感而已。”

陆微歪着脑袋想了许久,最终还是懊恼地叹了一声之后扑到了床上,她捶了几下被子,恨声道:“怎么那么复杂呢!”

阮安柔柔地笑:“这世界上复杂的事情可多了去了,大概是那个人将你保护的极好,所以你没机会接触到什么吧。”她停顿了一下,低声地呢喃,“为什么我当初没有碰到这样的人呢?”

“你说什么?”陆微扬起头来看她。

“没什么。”阮安摇头,“很晚了,你休息吧,我自己去上次的房间睡就可以了。”

陆微坐起身来,看着阮安离开主卧的背影,心里依旧有些堵得慌,她宁愿阮安没有和她讲那么多,如今,她的心里,脑中都已经混乱了,各种思绪都乱成了一团麻,纠结着让她难受,可偏偏又抓不到。

周末,陆微送走阮安之后,在家中遍找不到陆景珩,便偷偷地进了陶艺室,他果然在,不过却没在做陶泥,反倒是在刻印章。

他坐在窗口的工具桌前,大片大片的阳光从他身后的玻璃窗洒了进来,正好将他整个人都笼罩在了阳光里,连发丝上都颤悠悠地晃着璀璨的光芒,脸则隐在阴影里,半明半暗的,看不清楚表情。

陆微站在门口,手还攀着门框,脚步却顿住了,她眼神迷离地看着那浸在阳光中的男人,那是将她带离黑暗与冰冷的人,那是带给她无限感动的人,从她明白感情开始,她的世界里就全是他,那时候,她就知道,这是她爱的人。

陆景珩眉眼微动,抬起头来的时候就看见陆微眼神迷茫地看着他,不禁淡淡一笑,轻声叫道:“微微?”那微带迷离的眼神让他的心情骤好。

“嗯?”陆微的神智在那一瞬间回来了,她摸着头发讪讪地笑了笑,迈步走了过去,“你在干什么?刻印章?”她眼睛亮了亮,“我也要,给我刻一个吧?”

陆景珩无奈:“好。”

陆微随手拿过一块石料:“我也要玩,这样吧,我给你刻一个,怎么样?”说着,也不等陆景珩说好,自顾自地占领了空位,坐下,拿了刻刀,有样学样地刻了起来。

美好的下午,两个人并排坐在工具桌前,偶尔说上一句话,不算冷清,不算疏离,却洋溢着满满的温馨和感动,陆微最爱的就是这样的时光,不用和他太过亲近,只要能安安静静地呆在一起,那就够了。

快到尾声的时候,陆微开始有小动作,不时转头看一下陆景珩精致的侧脸,唇角也不自觉地扬起,可手上动作却不停,所以,结果显而易见。“啊!”陆微轻叫一声,将眼神从陆景珩的侧脸收了回来,看着自己受了伤还是渗出血珠的手指,哭丧了脸,“好痛!”

陆景珩急忙放下手中的东西,探头过去看,见她葱白纤细的手指尖端正不停地冒着殷红的血珠,心下不觉一疼,瞬间就抓住了她的手,深吸一口气之后放手,起身去拿医药箱。

陆微看了会手指,她的伤口愈合能力极快,不过一会,那细小的伤口就淡化地看不出来了,等陆景珩回来,她笑了一声:“其实我没受伤啦!”

陆景珩想骂又不能骂,无奈地叹了一声。

陆景珩比她先完成,等陆微做完的时候他已经将印泥找了出来,她看着手里那个小巧的印章,眼睛一转,却想了一个别的念头。趁陆景珩没注意,她急忙拿过刚刚那把刻刀轻轻在指腹上划了一个小小的伤口,待鲜血渗出来,便将刻着“陆景珩印”的这一面贴住了伤口,让那些渗出的血迹印在了刻章上,看着那变得红彤彤的“陆景珩印”四个字,唇扬了起来。

陆景珩回过头的时候,陆微正看着印章傻笑,他摇头失笑:“在笑什么?”

陆微却不答,只将那个他为她刻的印章拿了过去,伸出手掌在上面重重地按压了一下,看着“陆微印”这三个字明显地显示了出来,不禁喜笑连连。

她把自己刻的印章也按了按,却见有些粗糙,笔画也不顺,她不禁轻轻皱了眉,嘟囔了几声就要把印章扔掉。

幸亏陆景珩及时发现,将印章夺了过去,陆微挠头:“这个不好,等我下次熟练了再刻一个?”

陆景珩坦然道:“很好了。以后也别刻了,要是再把手弄伤了怎么办?”他的眼神瞟过那原本受伤,而如今却只剩下一个淡淡痕迹的地方,喟叹一声,无数个印章都没法换她的安全无虞,这么一个印章又算得了什么?他只希望她能平安喜乐而已。

“唔,我那是因为不擅长,那以后我做个最好的花瓶给你?怎么样?”陆微眨着眼睛祈求。

陆景珩笑着揉了揉她额前的散发,温柔缱绻,指腹在她柔软的额发上轻轻地柔蹭,神经末端的轻柔感觉让他心头几跳:“没关系,就要这个,微微刻得很好。”

陆微怎么看不出来他是在安慰她,不过没关系,只要他说好那就够了,想着,她笑:“你刻得比我好多了。”说着,拿着印章跑出了陶艺室,跑到卧室将一众可以按下印章的地方都按了一个以示主权,最后回到陶艺室,在陆景珩的手臂上也印了一个,笑得得意洋洋:“你也是我的了!”

陆景珩低头看了看那三个红色的字迹,心里有些微动,像是细小的虫子正在慢慢的啮咬着他的心脏一样,由外逐渐侵蚀,而后深入他的心脏内测,酥麻的心动,让他唇边的笑意异常柔软。

陆微正握了他的手臂欣赏,一阵门铃声却陡然传来,她有些不悦,毕竟这种安宁开心的下午很难得,可却不得不去开门。

待她见到来人是谁的时候,原本就拢起的眉头皱得越发紧了:“你有什么事?”

叶轻淡淡地挑眉笑了笑:“我找景珩。”

陆微还想说话,却见一个人影从她身后闪了出来,冲她笑了笑:“陆微。”

“茉莉?你怎么来了?”

苏茉莉不好意思地笑:“我家也在附近,本来想来找你的,后来找不到你家了,正好遇到了这位姐姐,就把我带了过来。”

到这个时候,陆微还一直拦在家门口,没让叶轻进去一步,见到苏茉莉让她脸色稍缓,语气却依旧有些生硬:“茉莉你有什么事吗?”

“因为是周末,所以想找你出去玩的,你有时间吗?”苏茉莉睁着眼睛,满是希冀地问道。

陆微有些犹豫,若是她和苏茉莉出去,那就剩下了叶轻和陆景珩两人独处,可看着苏茉莉那满是恳求的神色,又有些于心不忍,她咬唇犹豫了好久,终于点头答应:“好吧。”

她这才放叶轻进屋,自己则是去换下了家居服,随着苏茉莉走出了家门。

“陆微,去我家吧好不好?我爸妈不在。”苏茉莉攀着她的胳膊,眨着闪亮亮的大眼睛,笑着问。陆微自然答好。

可她没想到苏茉莉口中的娱乐活动竟然是看碟片。她才坐到沙发上,苏茉莉就笑嘻嘻地拿着两张碟片朝她炫耀:“这是刚出的爱情片,我们来看这个吧?”

“这个有什么好看的?”陆微郁闷,早知道,她就不该放弃自己的原则跟她过来的,也不知道现在叶轻和陆景珩在干什么,她只觉如坐针毡。

苏茉莉没什么别的爱好,就是看爱情片和爱情小说,陆微在表达了对爱情片的不屑之后,马上引起了她的万分不满:“很好看的,你难道没看过?”

“不就是爱来爱去的?”陆微挑眉。

苏茉莉脸红:“怎么好好的爱情片被你说成这样?片子里的男主角很帅的,唔,”她的脸又红了红,“跟阮子路很像。”

“阮子路?”陆微眨了眨眼睛,忽然勾起了一抹笑,伸出手指戳了戳苏茉莉的腰,“原来是为了他?”

苏茉莉的脸逐渐从粉红变成了绯红,她咬了咬下唇,嗔叫:“说什么呢,别瞎说,我只是说,只是说像而已。而且,阮子路不是在追你么?”说到后来,她的眼神微露迷茫。

“没事儿!”陆微笑了几声拍拍她的肩膀,“喜欢就要努力去争取嘛,茉莉你长得这么好看,肯定有机会的!”

苏茉莉小心翼翼地问:“是吗?”

“当然。”她没说出口的是,她总觉得阮子路这人有点怪异,不像是好人,可又不敢再打消茉莉的积极性,所以就闭了嘴巴不说了。

听了陆微一番话,苏茉莉的心情顿时好了许多,唇边的笑意再也不散,跑到播放器那边放了碟片,而后又坐到了陆微身边。

电影一开始,便是极其柔和伤感的音乐,陆微聚精会神地看着,背脊也不自觉地挺直了。

这部电影是倒叙的,开始的时候是男主角一个人走在无垠雪地里的背影,他越走越远,雪地上的脚印,却越发地清晰。

而后,镜头转换,回到了男主角小时候,此时,电影才算正式开始。

陆微和苏茉莉一起盘腿坐在沙发上,从起先的漫不经心到后来的聚精会神,她看着电影里男女主角相识,相知,而后逐渐相恋,心里也是波涛汹涌,她想起了和陆景珩一路走来的一切,只觉得满心欢喜。

故事终于发展到高潮,男女主角认清自己的心意,在某个夏夜,在女主角家的花园里,两人的身旁是无数飞舞着的萤火虫,在迷蒙的环境中,男主角终于捧住了女主角的脸,而后,他逐渐低头,双唇紧贴。

陆微见状,脸腾地一下红了起来,猛地转过头去,却见苏茉莉眼睛都没眨一下,她笑:“茉莉,你的脸怎么这么红?”

苏茉莉这才发现陆微正看她,急忙伸手捂了脸颊,嗔怒:“你的脸也红了。”两人笑闹了一阵,结果再看屏幕时,男主角已经和女主角分别,离开,那最甜蜜的一刻早就过去。

苏茉莉怒:“都怪你,刚刚都没看清楚。”

“我以为你看得够清楚了。”陆微奸笑,“你可是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呢?要是你没看够,那我们就倒回去呗。”

说着,拿过遥控器按下了倒退,将情节重返那个满是萤火虫的夏夜,这次,陆微也看清楚了,她看着男主角的唇一寸一寸地靠近。女主角颤颤悠悠地将双眼闭上,睫毛还是微闪,可唇角却是微扬的。

陆微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左胸口,她感觉到了那里正在剧烈地跳动,而她的脑中,全是她将唇印上陆景珩的景象。陆微毫无意识地将那幕场景按了暂停,神智飘远,直到苏茉莉叫了她几声才回过神来,一脸迷离地看她。

苏茉莉恨恨地点了点她的额头:“就一个吻戏,怎么看得你神智不清的,还敢说我脸红了呢!”

陆微想要辩解,却是语噎。

在苏茉莉家看完碟片回到家门口,陆微刚想转动钥匙,却在下一刻听到了另外一个熟悉的女声。

那是叶轻的声音,陆微不会听错,她还没走,这个认知让陆微心里很是不舒服。她的手一松,要是便陡然自手中滑落,如同她的心一般,沉沉闷闷地砸在地上,她觉得连呼吸都开始变得困难起来,一想到她离开的那段时间里叶轻和他有可能做的事情,胸腔就剧烈的撕扯着,疼得她伸手去抓胸口,可依旧没办法缓解一点点的痛楚。

叶轻说:“景珩,难道你不觉得陆微已经影响了你的正常生活了吗?”

陆微紧紧地咬着唇,下唇泛起了诡异的红色,她抓着胸口的衣襟逐渐弓起身来,把自己缩成了一小块,然后坐在门边,将头靠在了门上,倾听着门内那隐秘的对话。

陆景珩说:“我不觉得。”他的唇角扯了扯,心中有些动静。他虽是如此说,可他不能否认叶轻的话,陆微的确让他的生活起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可他喜欢并且已经习惯那样的变化,就像习惯了陆微在他身边一样,如若她离开,他反倒会不知道如何去适应了。

叶轻只觉得心里刺痛,她的心在瞬间沉入极致冰冻的海底,可看着陆景珩那双眸子里透着无谓,却是冰冷到了毫无感觉,不知道用怎么样的心情说着这番话,到了最后,一开始低声的喃语甚至是撕心裂肺地叫了出来:“在你心里,陆微永远是最重要的。自从她出现之后,你做什么都是以她为主,你看不到我吗……”

“叶轻,她不过只是个孩子,而你,我早就说过……”

“她不是孩子了,而且,她根本不是人类,你难道忘记A城有僵尸出没伤人的事情了吗?如果以后她也这样,那你该怎么办?”叶轻忍下了心头的愤懑和怒意,只微眨眼睛有些朦胧,“我只是担心,担心……”

陆景珩听言,心头也顿了一下,可下一刻马上就坚定了眼神,他斩钉截铁地说道,“微微不是僵尸,她连獠牙都没有,就算是,她也永远都不会做出那样的事情。”

叶轻心里万般恨陆微在陆景珩心里占据那般重要的位置,可闻言,却只有露出涩涩的一笑:“瞧,你有多看重她啊。”

陆微原本一直靠在门外听着,可此时却再也听不下去。无数细碎的冰渣算都朝她的身体肆虐而去,刺得她体无完肤,连呼吸都觉得隐隐刺激的痛楚。

原来在陆景珩的心里,她不过是一只在他身边活着的异类而已,而叶轻,才可能成为他的女朋友,或许,他以后还会跟她结婚,但她陆微,却什么都不是,她一直期盼着他能看到她为他做的那些努力,原来也只不过是她一厢情愿而已。

陆微缓缓地扶着门站起了身,眯起了眼睛,许久才又睁开,眼角处有些濡湿,她伸手抹去,然后背着书包,晃悠着往楼下走去。

她无处可去,在这个世界上,和她最亲的人便是陆景珩,除了他之外,她找不到任何人可以投奔。

陆微背着书包,走到了小区的公园里,坐在石椅上,她拿下书包放在一边,盘着腿坐在椅子上,一直看到夕阳完全消失,天色变黑,她才缓缓低下了头。其实她觉得,陆景珩给她的关爱就如同这夕阳一般,虽然美丽,却总有一天会消失不见。

那她呢?是要去争取?还是早早地放弃?过去的每天努力都得的到任何的回报,那么她还该继续下去吗?她是学着阮安说的那样不爱上任何人,还是继续努力地在陆景珩的心里留下她的位置,让他再也离不开她?

这是一个太复杂的问题,陆微已经不知道了,她唯一知道的是,她不想走,她想留在陆景珩身边,想要继续享受他给的爱护,她不想叶轻某一天成为他的妻子,她希望留在他身边的,一直都只有自己而已。

这便是她的愿望。

俄而,远方飘来了一片浓黑的乌云,四周的风也大了起来,呼呼地吹得周围的树都开始东倒西歪。

陆微依旧盘坐在石椅上,有些松散的头发都被吹得飞了起来,不时扑上她的面颊,她却依旧一动也不动,似乎进入了自己的冥想世界一般。

不多时,空中就开始掉下了豆大的雨珠,噼噼啪啪地落在了地上,逐渐染湿,润泽了原本干燥的道路,同样的,那些雨滴也落在了陆微的身上,一滴一滴的,将她的全身打湿。陆微却似乎一无所知一样,她依旧睁着眼睛,眼神空洞地看着远处,恍惚的神色让人以为她在神游。

没多久,雷声也开始响起,闷闷的轰隆声逐渐变得尖利刺耳,路上的人都急着往家中跑或者找地方躲雨,唯独陆微,依旧傻愣愣地坐在原地。

虽然春雷阵阵,却依旧没能让她动一动。

雨水濡湿了她的面颊,从额前顺着流下,经过密密的睫毛,她微微眨了眨眼睛,就觉得眼睛刺痛无比,再睁眼,就感觉自己眼角有些温热,她分不清哪些是雨水,哪些是泪水了。

放手?抑或是继续争取?

可下一秒,她却忽然觉得头顶那倾盆而下的大雨忽然停止了,眼前多了一个黑色的身影。

陆微缓缓扬起湿透的脸颊,看向头顶那把漆黑的大伞,眼神在停顿了几秒之后,随之转到了那撑伞的男子脸上。

他的脸上满是焦虑和无奈,眉头紧紧地皱起,眼中是无边的懊恼,他扯着唇角说:“我们回家。”陆景珩真的急坏了,送叶轻离开之际便看到了遗落在门口的钥匙,钥匙上缚着陆微炫耀了好多次的玩偶,他又怎么会认不出来?于是他再也顾及不了叶轻,拿了把伞就冲出了家门。

陆景珩恨透了自己,为什么每次他总是会伤她,他知道她肯定听到了那番话,他的漫不经心在她眼里便是痛不欲生,他又怎么会不明白?在大雨中寻找的时候,陆景珩的心都提到的嗓子眼,他很害怕,害怕陆微再也不愿意在他的生命中再存在下去,害怕自己身边再也不会有那么一个会嚷着要他疼的女孩,这种害怕让他的脑中瞬间奔溃,什么都不复存在,只有陆微以往那些温言笑语。

他想尽量地不伤害她,可到头来,却是害人害己,他压抑她的爱意,却是将她越推越远,尽管他不愿看到这种情况,可却无力阻止,因为从一开始,他所做出的决定就已经注定了他和她只能保持一个不太近的距离。可是,如今的他,已经开始有些后悔了。

听到陆景珩的那句话,“我们回家”,陆微只觉得自己鼻尖一酸,朦胧的眼中又是涌起了一股热热的湿气,这时候,她才知道,自己根本没有办法放弃,她想紧紧地抓着陆景珩的手,然后陪着他走完所有的路,而不是到这里就放手。

陆微猛地跳了起来,双手抱住了陆景珩的脖子,将自己的脸颊埋在了他的肩窝里,她不想放手,宁愿消失,她也不想放手,不想亲自放开或许可能企及幸福的一切。

陆景珩一只手抱住她,轻轻地拍着她的背脊,嘴里喃喃地说着什么,好一会儿,见怀中那个颤抖的女孩逐渐冷静了下来,这才放开了她,牵住她的手,往家里走去。

走了几步,陆微吸着鼻子轻声问:“叶轻还在吗?”

陆景珩的脚步顿了一下,继而又恢复了正常,他摇头答道:“走了。”

“她……”陆微说了一个字,又将剩下的话咽了下去,讷讷地低头不语了。她不敢问出那些敏感的问题,怕得到的回答不是自己所希望的。

陆景珩却发现了她的异样,转头看了她一眼,柔声道:“我们回家再说,嗯?”

陆微点点头,和他一起加快了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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