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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寇恂治郡无后忧,贾复重伤救萧王

听闻邓禹转道寇恂之手送来的河东捷报,刘秀心中宽慰不少,见仲华在关中进展顺利,这北伐之事也不可再有拖延。邓晨已传来贼兵军情,尤来自隆虑山一战之后,北入常山,袭扰元氏,好在只是四处劫掠,尚未倾力攻城,元氏尚算稳固。只是近来尤来和真定附近的五校贼兵交往密切,而卢奴的大抢蠢蠢欲动,似有南下之意,还请萧王速速决断。

事已至此,刘秀也不迟疑,粮草辎重早已筹备齐整,兵马也已集结归营,乃重新点起十万大军,留万脩、邳彤守备邯郸、巨鹿,从邺城调回吴汉、岑彭,又令朱佑、景丹、耿弇一干将帅随军征伐,并命寇恂督办粮草补给,以供大军用度,再以盖延、马武、庞萌一万兵马为先锋,自将大军徐徐而进。

寇恂驻守河内兢兢业业,堪称贤明。今洛阳兵马不足,李轶也不敢北窥,兵犯河内,倒也相安无事。寇恂得以抓紧时机整顿郡县,严惩暗中抗拒的不满豪强,鼓励民众开垦荒田,组织兵勇民夫开河建渠,使得原本富庶的河内又增大片良田。寇恂久随耿况,深谙老子之道,于民养息,不行苛政。河内土地肥沃灌溉便利,仅收薄税也得粮谷四百万斛分批运往刘秀军中。收编新军勤加操练,更养马二千余匹,以补前线折损。吕植弃更始投诚萧王后,淇园便属寇恂管辖,在这里寻得野竹林十里,枝干粗壮坚实耐用,乃命士卒尽取此竹,制矢百余万支,一并交付前线。

刘秀有寇恂经营后方,再也不为粮草补给而发愁,对邓禹举荐此贤人也颇为满意,心中最后一丝顾虑尽除,遂领大军浩浩荡荡杀奔元氏。

尤来当日听闻汉军大破赤眉、青犊、大肜十几万精兵,心中惶恐故而北逃。谢躬领军阻截,尤来拼死一战,杀得汉军大败而回。退入元氏以来,汉军久无动静,尤来众将那份惊惧渐渐平复,想五幡将帅未免也将刘秀吹上了天,就看汉军至今未敢轻来,便足见刘秀对尤来戒惧之意。经过这段时日休养,兵马养精蓄锐,又四处劫掠,粮草也算充裕,然众将方在元氏安下心来,忽闻刘秀大军疾奔元氏,那种才刚刚淡化的对汉军的恐惧一下子又蔓延开来,还未待刘秀兵马赶到,早早收罗行装,往真定投奔五校而去。直到和五校、大抢联兵一处,四部可战之兵足足三十多万,若算上民夫杂役更有四十万之多,军心稍稍安定下来,严阵以待,共拒汉兵。

刘秀在元氏扑了个空,待邓晨出城劳军才知尤来闻讯早已向真定逃之夭夭,遂不作停留,径直奔赴真定。汉军连破铜马、青犊几部最为精锐的贼军,对这还未交锋便已接连逃亡的尤来真有些低瞧,斗志昂扬,急速奔行。

真定王刘扬听闻刘秀大军亲讨贼寇,忙出城相迎。去年那个实力有限,还不得不仰仗自己乃与联姻的大司马刘秀,才过短短半年,已得封王爵,与自己平起平坐,更掌两州之地,统帅二十万精锐之师,着实令刘扬不得不对刘秀之才又羡慕又恐惧。当初自己借于刘秀的十万兵马本就多有老弱充数,经南栾、清阳数场恶仗,多有折损,待刘秀收得幽州、铜马兵卒之后,便使刘扬兄弟刘让、刘细统领真定旧部回归常山,助刘扬防备五校。虽是刘秀一番好意,却让刘扬犯起嘀咕来,刘秀得掌精兵,便不再将真定士卒放在眼里,颇有些卸磨杀驴的味道。而自己那个外甥女郭圣通,因为早早没了父亲,被自己和姐姐娇惯成性,虽已怀了刘秀骨血,可性格任性刁蛮,与刘秀过得并不算如胶似漆。再这般下去,恐怕真定渐渐不再被刘秀看重。今日刘秀往真定剿贼,还当好生伺候才是,早早备好了馆驿酒宴为刘秀接风洗尘。

然刘秀为军情着急,草草与刘扬打了个照面,以长幼之礼拜见之后,也不敢有所拖延,连真定县都未进,只寻来刘让引军带路,便匆匆追踪贼寇而去。刘扬空忙一场,愈加失落,心中埋怨不已。

盖延众将率先发现敌军踪迹,见尤来、五校、大抢、五幡已展开阵势结阵守备,为其几十万大军所慑也不敢轻进,直等到刘秀中军开至,才催兵冲杀过去,料想有刘秀大军坐阵,只需自己先锋兵马挫敌锐气,便可大军齐出一举攻破贼兵本阵。熟料四部贼兵仗着人多势众丝毫不惧,操起兵械便嗷嗷叫着迎上前来。盖延、马武、庞萌虽勇,却也生生被几部贼兵挡住冲杀势头,转眼近身搏斗,混战在一起。马、庞二将初入刘秀军中,请为先锋只为建功,可手下兵马于隆虑山惨败于尤来还恍若昨日一般,多少有些怯意,一时难以招架,盖延独力难支,也渐渐处于下风。汉兵本就远少于贼军,刘秀见贼事大,而先锋已缠斗一处,也只得命刚刚站稳阵脚的兵马一同杀上,助盖延破阵,仅留千余卫兵护在阵前。

吴汉、景丹、耿弇众将得令,早已按捺不住,领了幽州突骑便已冲入混战之中,贼兵立刻涌出一部人马上前阻击,可三部贼兵虽众,却如何是吴汉、景丹、耿弇幽州骁骑对手?在三将突骑结阵冲锋之下,死伤一片。而铫期、王霸、臧宫、傅俊、杜茂众将也毫不示弱,领着各自部曲一并杀入贼阵当中。

尤来众将叫苦不迭,本以为先前隆虑山之战也算对汉军有所了解,以自己大军之势,必败刘秀无疑。可待与刘秀军马交手,才觉先前想法何其幼稚。那谢躬兵马与刘秀虽同是汉军,却远不可同日而语,尤来诸贼何以抗拒?可即是如此,依旧死战不退,苦苦支撑,只为等待战场转机出现。

刘秀远远瞧着贼军阵脚松动难以招架,放下心来,看来胜负只是时间问题了,便静心等待。这时,忽有数千兵马现于中军侧翼,提刀操枪,便直冲刘秀帅旗节仗所在而来。众将大惊,只顾拼杀眼前之敌,怎料贼兵竟暗藏伏兵。众将有心拼死回救,却被尤来大军死死拖住,胜败在此一搏,四部贼兵皆是豁出了性命。

眼见贼兵冲至军前,朱佑、贾复、陈俊、岑彭、祭遵领着千余护卫便与贼兵厮杀起来。刘秀有三员虎将护在身侧,倒也丝毫不惧,弃车乘马,拔出宝剑,在几个亲卫护持之下,一同杀入敌兵之中。

这偷袭伏兵乃是尤来军中仔细挑选而来的猛士,本以为刘秀一汉室贵胄,必然高高在上骄奢淫逸,见到大军袭来,想必早已吓破了胆,谁料刘秀竟不以为意,亲自迎战,还真让这些整日刀口舔血杀人无数的贼兵目瞪口呆。原本想那刘秀昆阳血战的传言,不过是那些王公贵族恬不知耻的将他人功绩加于己身以显荣耀罢了,却哪里知道,刘秀当真是从刀山火海死人堆中杀将出来,面对数倍于己的偷袭贼兵怎会怯阵?而刘秀军中那几员战将也真了得,领着千余士卒生生将数千尤来贼兵挡住。尤其那看似斯文的一员猛将最是骁勇,孤身冲入敌阵之中却毫无惧意,杀得兵卒连连后退不敢上前。尤来领兵渠帅眼瞅着本阵兵马越来越疲软,思量这边若不得手,怕诸部必为汉军所败,乃下了狠心,强令士卒猛攻刘秀。为求一生路,贼兵强作精神,避开贾复三将,直冲刘秀所在。朱佑、贾复、陈俊见状,如何敢让贼兵靠近刘秀,拼劲生平之力回护过来。贾复冲得最远,早已被贼兵密密麻麻围作一团,此时为救刘秀,不顾生死,任由贼兵刀剑相向,尽力避开致命之处,向刘秀匆匆奔来,虽离得得最远,却回救最快,生生将围上前来的贼兵一一杀退。待朱佑、陈俊回入阵中,贾复早已像个血葫芦一般,难以瞧出本来面目。三将不敢再逞一时之勇主动出击,收拢兵马将刘秀团团护在中央,不使贼兵再有丝毫可趁之机。虽然刘秀护卫死伤不断加剧,可那偷袭贼兵却难再进一步。

吴汉众将见刘秀暂无性命之忧,放开手脚冲杀贼兵,以期大败群贼则刘秀之危自解。在吴汉、景丹、耿弇、盖延突骑引领之下,王霸、铫期、臧宫、马武众将皆是穷尽一身本领,将那贼兵杀得首尾难顾心惊肉跳,眼见远处伏兵久难取胜,几部贼兵再也不愿留于此处白白送命,抢开一条血路,且战且退向北逃去。而围攻刘秀的贼兵见大军已然退走,只得呼啸一声,亦向北撤去。

苦战一日,终见敌军溃败,刘秀如何会放过此除贼良机,正欲催引兵马追杀,这时,护在身侧的贾复再也支撑不住,身形一晃,跌落马下。

刘秀吓了一跳,忙下马扶看。就见贾复浑身是伤,已不知流了多少鲜血,战袍早已浸得通透,湿乎乎地粘在甲胄之上,而贾复气息微弱,神志不清,也不知还能不能救活过来。

刘秀心中一痛,贾复勇冠三军,深受自己爱惜。射犬一战,力破青犊群贼,才让自己占据河内之地,今日又为护自己安危,乃至伤重至此,不由伤心不已,几乎带着哭腔说道:“本王之所以不令贾君文独将一军,乃恐其恃勇逞强轻敌也,今日如此,失吾爱将,苍天何苦为难忠义之人?本王听闻君文夫人有孕,吾妻亦身怀六甲。君文生女,我子娶之,君文生男,我女嫁之!君文切勿以妻子为忧,好生养伤才是!”忙招军医上前整治,待用毛毡护住冷风,剥开贾复衣甲,数处伤口深可见骨触目惊心,如此重伤之下,贾复依旧击退诸贼护得刘秀安然无恙,又使得刘秀一阵感激。军医一遍遍用金疮药洒满被血水冲开的伤口,可算暂且止住了出血,小心包扎一番,贾复早已没了知觉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望着远处渐渐逃远的贼兵,刘秀咬牙站起身来,命亲卫护送贾复回真定养伤,自领大军亲追贼兵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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