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发生得很突然，开始的时候谁也没有料想到在阿飘的生日宴会上会闹出些事情来。
高继扬系着围裙在厨房忙着，阿飘在客厅陪客人聊天说笑，谢青云听着厨房晕的动静，有些于心不忍，看阿飘并没有过去帮助高继扬的意思，谢青云道：“阿飘，要不要我去帮帮小高的忙。”
阿飘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说：“其实不必，你又不是个做家务的人，装什么样子。”
大家一笑。
阿飘又说：“进去了你会弄么，红烧清炒你会几样呀？”
谢青云有些窘。
温和看谢青云尴尬，上前说道：“阿飘，我们三个你也不说我，我也不说你，我们都不是围着锅台转的女人，铲刀也拿不起来，针也捏不住的，你说不是吗？”
阿飘意味深长地笑，说：“那是，我们的命看起来都不错呢，嫁的男人都会做女人做的事情，只是从前有句老话，男做女工，越做越穷……”
大家又笑，说阿飘占了便宜还卖乖，谢青云道：“你自以为嫁了个好男人呀。”
阿飘又看她一眼，道：“不敢，不敢，在青云面前我们怎么敢称自己命好，青云才是真正的好运呢……”阿飘说着，停顿一下，认真地看看谢青云的脸，道：“看看，心不在焉了，”又笑了一下，道：“小高一个人是挺忙的，也没个人做下手，你很想去，是吧，那你去就是，做做下手总做得起来吧，或者，什么也小需要你做，你陪他说说话，他干劲就足了。”
谢青云反倒有些难堪了，一时不知进厨房还是不进。
阿飘又说：“其实你自己进去就是，问我做什么，有人做帮手总是好的，尤其是你。”
大家都笑了一下，谢青云也笑了一下，她应该从阿飘的话语中听出些什么，但是她没有在意，她进厨房帮高继扬弄菜，听到阿飘夸张的笑声传进来，她对高继扬说：“阿飘很开心。”
高继扬没有说话，谢青云以为他累了，也就没有多说什么。
上桌时，阿飘问谢青云：“你们乔江呢，为什么不来，对我有意见呀？”
谢青云奇怪地看着阿飘，愣了一愣，道：“不是已经告诉了你么，那天电话里就说了，刚才我进来也说了。”
阿飘笑：“说什么？”
谢青云道：“乔江有任务，出差了。”
阿飘环顾别的客人一下，回头又盯着谢青云，道：“乔江很忙呀，青云，说实在的，他是不是不把你放在心上？”
谢青云说：“阿飘你又没有喝酒，瞎说什么。”
阿飘笑了一下，说：“好，不说，不说，不过，我看他真的不把你怎么样，不是我调拨你们夫妻关系，乔江从来不陪你出来，是不是？”
谢青云很难说话。
温和道：“阿飘，”有些责怪的口气，说：“乔江的工作性质就是这样，你又不是不知道。”
阿飘怪怪地一笑：“是呀，谁让青云找个警察做丈夫。”
温和笑了，说：“也不是青云找的吧，人家警察穷追猛求的呀。”
阿飘道：“那是，像青云这样的女人，谁见了能不穷追猛求呀，换了我，若是个男的，也追。”
大家又笑，只谢青云感觉出气氛里有些怪怪的意思，但又捉摸不透那是什么，闷闷地不说话。
高继扬送菜上桌的时候，阿飘说：“青云，早知道乔江不来，我就把田茅叫来了。”
阿飘这么说，大家都朝谢青云看，谢青云脸上有点红，想反驳阿飘一句，却说不出口来，一时又愣住了。
阿飘道：“青云今天怎么的，连话也不会说了，乔江不在，田茅也没来，你怕谁呀，难道怕我们小高呀？”
高继扬站在谢青云对面迅速地看了谢青云一眼，眼光里满含苦涩，谢青云的心一抖，撇开目光，阿飘，你做什么，你在演什么戏呀？
阿飘看高继扬放了菜并不走开，对他说：“你听我们的话做什么。”
高继扬勉强地一笑，走开了。
谢青云看了阿飘一眼，你这样对待小高？
到高继扬做完了菜，到桌上来坐的时候，还没有动筷子夹一口菜吃，阿飘突然发难了。
阿飘站起来，手指着高继扬，问道：“你说，昨天晚上，你到哪里去了？和谁在一起？”
大家都愣住了，不知道怎么回事，想劝阿飘，又不知从何劝起。
高继扬也愣了一愣，过了好一会，缓缓地说：“昨天加夜班，就在局里，我告诉你的。”
阿飘说：“你告诉我，我就相信你了？你们相信不相信，文化局还加什么夜班，弄得像工商税务局似的忙呀！”
高继扬低了头，声音很轻，说：“你不相信我，我也没有办法，我确实是在局里加夜班。”
阿飘说：“你一个人？”
高继扬说：“我一个人。”
阿飘说：“这就是说你没有证人可以证明你。”
扯得上证人不证人吗？夫妻之间的矛盾，为什么要摆到外人面前呢？大家都不明白阿飘的意思，开始还以为她是和高继扬闹着玩的，后来越说脸色越冷漠，才知道不是开玩笑的，大家都有些尴尬，不知说什么好。
阿飘说：“你说呀，是不是，你没有证人，没有人能为你作证！”阿飘很愤怒，脸上通红。“你这个伪君子，你没有证人！”
高继扬不作声，沉闷着。
阿飘继续说：“你再骗人呀，你再随口编一个人来给你作证呀，你们文化局传达室的人呢，没有看见你进去加夜班。你们局长呢，你加夜班他们不知道呀，你说不出来，你没有证人，没有一个人能给你作证。”
高继扬仍然低着头，不说话。
阿飘说：“你到底有没有证人？”
高继扬说：“我没有。”他顿了一下，看了看阿飘，又说，“其实，我就是找一百个证人来，你不相信我，又能怎么样？”
阿飘也顿了一下，眼睛盯着高继扬，慢慢地说：“你这个人，我真是看不透你，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高继扬摇了摇头。
阿飘说：“你说，谁能证明你昨天是加夜班的，有人能证明你，我就相信你。”
高继扬苦笑着又摇摇头。
谢青云看不过去，说：“他是陪我去找王副市长的，我们开办形象公司，很麻烦……”
在场的人都愣住了，半天没有说话。
高继扬的眼睛有些湿润，他看了谢青云一眼，迅速地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阿飘张着嘴，很滑稽地看着谢青云。谢青云说：“是我求小高陪我去的。”
阿飘想了想，说：“真的？”
谢青云说：“真的。”
阿飘又愣了一会儿，突然冷笑了一声，谢青云心里一抖，随后又听她“哈哈”大笑起来，笑了半天，好像笑够了，阿飘说：“青云呀青云，你这是做什么呢？人家说，为人不做亏心事，半夜敲门心不惊，你又没做亏心事，我敲我的门，你心虚什么呢？”
谢青云说：“阿飘，你说什么？”
阿飘说：“其实根本就没有什么加夜班的事情，昨天小高和我一直在家里，怎么可能陪你跑到王副市长家去了呢，分身法呀，这原是我和小高事先商量好的一出爱情游戏，本来是寻寻开心的，看看你们到底偏袒谁，哪知你倒……哈哈哈……笑死我了……”
谢青云惊得说不出话，她已经分辨不出阿飘的话哪一句是真哪一句是假，她朝高继扬看看，高继扬痛苦地皱眉头。
阿飘回头对高继扬说：“小高，你很幸福呀，看起来除了我，还有别人知道疼你。”
高继扬说：“到此为止吧，你也够了。”
阿飘不理睬他，又对谢青云说：“怪不得男人都喜欢你，你真是讨人喜欢，心地善良，心肠软，模样又好……”
谢青云有点生气，说：“阿飘，你怎么能这样？”
阿飘过去搂住她，说：“对不起，行了吧，向你赔罪，行了吧。”
谢青云说：“你为什么要这样？”
阿飘说：“我为什么要这样？我变态，我发神经，我没事找事，我活得不耐烦。”
大家见阿飘果真有点失态，不知下面还会闹出些什么事情来，先后告辞了，阿飘把他们一一送到门口，回进来看到谢青云也准备走，说：“你也走？”
谢青云心里隐隐约约地感觉到一点什么，但是她不敢往深里想，她点了点头，忽然发现站在阿飘身后的高继扬正默默地注视着她，谢青云心里搅动了一下，她感觉到高继扬的眼睛在和她说话。
你为什么要给我作证？
我……我不知道。
阿飘推推高继扬：“小高，青云一个人走夜路，你送送她。”
商继扬和谢青云都不能说话，他们不知道阿飘下面还要做什么，阿飘看看他们，说：“怎么，小高，你不敢送？”
高继扬停顿了一会，说：“走吧，我送你。”
谢青云想推辞一下，可是这地方的气氛使她觉得透不过气来，她走出来，开了自己的自行车，高继扬也推着车子过来，阿飘站在家门口看着他们，一直到走出阿飘的视线，谢青云才松了一口气，她侧着脸悄悄地看一下高继扬，高继扬两眼向着前方，谢青云道：“挺远的，我们骑吧。”
高继扬没有说话。
谢青云不敢再看他的脸，他的脸上有一种叫人心悸的表情。
过一会，高继扬说：“这么走走不好吗？”
谢青云想说，走走也好的，可是阿飘在家……但她没有说这样的话，却换了一句话，问道：“小高，阿飘到底怎么了，她心里有什么想法？”
高继扬摇了摇头。
谢青云道：“阿飘心里很苦，不是吗？你知道为什么？”
高继扬停下来，认真地看着谢青云，阿飘心里很苦，是的，阿飘心里是很苦，我知道为什么，你难道不知道？
谢青云说：“走吧，别太迟了。”
高继扬道：“迟早都是一回事。”
谢青云道：“不该让你来送我。”
高继扬道：“不管该不该，我都会来送你的。”他眼睛里还有一句话，你不信？
我信，我完全相信，我没有理由不相信。
一直走到谢青云家附近，已经能够看到谢青云家的窗户，看到里边的灯亮着，他们不约而同地停下了，高继扬说：“怎么。乔江在家？”
谢青云心里酸酸地说，“不……在。”
为什么灯亮着？
是小晶，怕黑，开着灯睡的。
高继扬盯着谢青云眼睛。
你为什么要给我作证？
我……我不知道。
高继扬说：“我走了。”
谢青云点点头：“谢谢。”
他们道别，谢青云站在自己家门口看高继扬推着车子远去，消失在夜色中，她不知道高继扬为什么不骑车，一直这么推着。
你为什么要给我作证？
我……我不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