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美龄在东北方向游玩几天后终于决定去西南坡游玩了。在往西南坡的林间小路方向,梅默庵带着一群便衣特工,人人握着手枪巡查过来,冷铁峰牵着狼犬跟在梅默庵身边。
便衣特工们分散在树林里,仔细搜查。突然,狼犬冲着山沟边的竹林狂吠起来。冷铁峰说:“主任,好像有情况。”
梅默庵不动声色地示意冷铁峰把狼犬放出去。
冷铁峰手一松,狼犬像箭一样蹿了出去,直奔到竹林边,围着竹林里的一堆新土狂吠了几声,然后用爪子刨挖起来。
梅默庵、冷铁峰等人围了过去。突然,狼犬刨出了一块棕色的肉皮。梅默庵一凛,眼中射出两道冷光:“有东西,给我挖出来。”
特工们七手八脚挖出了几只火腿。冷铁峰说:“是火腿。”梅默庵上前,伸手扳了扳火腿皮,火腿咧开一个大嘴,露出了里面被挖空的部分。
梅默庵皱了皱眉头,用手指在挖空的地方摸了一下,再把手指放到鼻子边闻了闻,他的目光一下子冷峻了:“是有人带东西上山了:枪!”
所有的特工都感觉到了一阵寒意,面面相觑。
梅默庵对着被挖出来的火腿,脸色铁青:“我估计,有刺客上山了。”
冷铁峰的额头冒出了冷汗:“总共有十只火腿,那就意味着有十把枪……我的天,他们肯定是冲着委座来的。我们马上报告委座。”
梅默庵说:“委座和夫人马上就要动身了,我们不能坏了委座和夫人的游兴,让他们受到惊吓。”
冷铁峰后怕道:“可主任,万一出事,弟兄们都是要掉脑袋的!”
梅默庵极为冷静地说:“卫护委座和夫人出行的计划不变,我们的人员做出如下调整:由我亲自带一队人马贴身保护委座和夫人。冷铁峰,你带一队弟兄,散在路边的树林里,暗中搜索。这样形成一里一外,一明一暗的双重防护。”
冷铁峰佩服道:“主任高明!这张网一撒出去,如果有埋伏,我的人马可以提前发现。”
梅默庵叮嘱道:“这张网要撒得大一些,刺客人数众多,以这样的手段潜入庐山,必已处心积虑,不达目的誓不罢休,我们面前的每一条路都可能有危险,所以你们要像猎犬一样机警,不光保护委座与夫人的绝对安全,还要把这些刺客找出来,一网打尽!”
在小路边的一个陡坡上,王九洲埋伏在陡坡的一块巨石后面,拿着枪瞄准远处的小路。小路很寂静,没有一个行人。
王九洲满意地笑了笑,把手枪插回腰间。他的烟瘾犯了,拿出烟斗,装上烟丝,但他没有去点烟,而是举着烟斗,放在鼻子底下闻着,很是陶醉,但锐利的目光却始终盯着远处的小路,不放过任何情况。突然,一阵竹影晃动,王九洲一下子竖起了耳朵。但没等他转身,一根硬邦邦的东西顶住了他的后腰。
有人低声道:“不许动!”
王九洲慢慢举起双手,突然之间转身,飞快地将对方的枪卸下。
那枪竟是一根竹枝,而偷袭他的正是梅月堇。只听梅月堇娇笑道:“嘻嘻,九哥,是我。”原来梅月堇醒来后想要出门找九哥,但被王玉英拦住。任性的梅月堇不顾命令和阻拦,将王玉英击昏后夺了她的枪跑来了。
王九洲气坏了,他就怕梅月堇跟着过来,白白丢了两条人命。于是,声色俱厉地对梅月堇说道:“别胡闹,谁让你来的,啊?快回去!”
梅月堇从没见王九洲对她这么凶,一下子愣住了。
王九洲拧着梅月堇的手,一脸凶相,继续说道:“你太不懂事了,快给我回去。”
梅月堇被拧疼了,眼里涌出委屈的泪花:“哎哟,疼死了,你放手。”
王九洲放开梅月堇,态度缓和了一点:“这里不是你来的地方,别看现在很平静,也许过不了几分钟,就是一场血战。”
梅月堇盯着王九洲,更加委屈:“我不怕血战,我就是想跟你同生共死!”
王九洲心软了,但他知道这时候不能表露出来,还是硬起了心肠说:“我说过,我不喜欢女人掺和这种事,你也不例外。”
突然,王九洲看见陡坡远处的小路上,出现了一队人马,是蒋介石过来了。
王九洲心里一凛,而此时梅月堇背对着他,没有发现小路上的情况。王九洲大急,当机立断,拿枪对向梅月堇,凶悍地说:“快走!否则,别怪我不客气了!”
梅月堇绝望了,看看枪口,又看看王九洲,一咬牙:“好,我走!王九洲,我恨你,恨死你了!”
梅月堇一跺脚,眼泪涌了出来。她决然转身奔走,不让王九洲看见她哭了。
看着梅月堇踉踉跄跄地奔进竹林,王九洲眼眶一热,已是泪光晶莹,他已深深被梅月堇对他的情意所打动。
梅月堇奔出了竹林,有点恍惚地奔向了外面的山路。突然,她发现山路下有一队人马上来。她当即站住,将目光投向这队人马,看见了坐在滑竿上的蒋介石,还看见了走在蒋介石身边的父亲梅默庵!梅月堇如遭雷击,一阵慌乱,暗语道:“是爸爸,他就在蒋介石身边,怎么办?”
她的脑海顿时一片空白,茫然地僵立在那里。
梅默庵身旁的冷铁峰阴冷地抬起头,一下子看见上面的山道边,梅月堇的身影一闪,随即消失了。
冷铁峰低喝一声:“上边有人,快,追上去!”特工们分散开来,潮水般往上面涌去。被逼无奈,梅月堇掏出了手枪,一边回头看,一边朝陡坡上王九洲埋伏的方向折回。
王玉英被梅月堇打昏后,被赶来的程晟救醒。王玉英叫程晟赶紧追回梅月堇,不要让这姑娘坏了整个刺杀大事。程晟也就一路追了过来。
此时,程晟已奔到竹林边上,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下面传来。他忙伏到一块石头后面往回张望,这一看让他顿时一凛。
蒋介石的队伍从山道上过来了。
与此同时,树林里的特工也急速搜索过来,响起了急促的狗吠声。
眼看着冷铁峰牵着狼犬扑过来,程晟大为焦急,他一咬牙,毅然瞄准蒋介石的侧脸,但刚好一个下坡,蒋介石的脸下去了,梅默庵的脸映入准星。
程晟犹豫了一下,再把准星对向蒋介石。
山路一个转弯,蒋介石的脸偏了出来。正当此时,程晟扣动了扳机。
“砰一一”一声脆响,枪声打破了山间的寂静。
子弹从蒋介石头顶飞过,蒋介石大惊失色,晃了一晃。滑竿一下子倾斜,蒋介石摔倒在地上。
程晟还想朝蒋介石射击,可蒋介石身边的特工一齐涌上去,筑起人墙,把蒋介石和宋美龄护在里面。
突然,一阵子弹呼啸着朝程晟飞来,是冷铁峰带人冲了上来。
程晟急忙向冷铁峰等人开枪还击。顿时,枪声如爆竹般激烈响起。
小路边的陡坡上,王九洲埋伏在大石头后面,被突然的变故搞得异常恼火,他握着双枪,想要朝远处的蒋介石射击,但蒋介石的人马已经护着蒋氏夫妇往后撤离。
王九洲气得把枪砸在脑袋上:“混账,这是怎么回事?”
折回来的梅月堇惊慌地说道:“九哥,我暴露了,他们追上来了。赶来的程晟先开枪了。”
果然,程晟也往陡坡方向奔来,边跑边向冷铁峰等人开枪。
王九洲立刻扑了过去,挥舞双枪对着冷铁峰等人射击。
冷铁峰等人极为勇猛,冒着枪林弹雨往前冲,被王九洲撂倒了好几个。
在王九洲的掩护下,程晟连滚带爬滚到了王九洲的身边。
程晟气喘吁吁地说:“九哥,他们人马多,这样下去,我们都跑不了。你和梅小姐往山下走,我来牵住他们。要死,我们只死一个。九哥,我脚受伤了,反正走不了,你们要是再不走,我在我心口打一枪。”
王九洲愣住了,泪水夺眶而出:“兄弟。”
程晟涨红了脸:“九哥,弟兄们不能没有你,杀蒋介石不能没有你,快带梅小姐走吧。”
王九洲的眼睛红红的,几乎要喷出火来:“我不能丢下兄弟!”
程晟说:“你要拼命,梅小姐怎么办?”
王九洲愣在那里。梅月堇则大喊:“我不要你们管,我也跟他们拼了。”
程晟举枪大吼:“是个爷,你就走。”
王九洲仍愣着不动,他实在下不了这个决心。
子弹呼啸着奔来,梅月堇被击中了肩膀,惊叫一声。王九洲一把抱住了梅月堇:“月堇,月堇——”
王九洲已经没有了选择,情急之中,他拉起梅月堇,一咬牙:“走!”
王九洲拉着梅月堇往山坡后面奔去,梅月堇肩上受伤,奔得踉踉跄跄。
程晟仰天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就在这时,一颗子弹击中了他的大腿,他跪倒在地。
程晟跪在地上,和冷铁峰的人马对射着,不久,他的肩部又中了一弹。
程晟狂笑着,突然站直了身子,反而向特工们扑去。
冷铁峰一矮身,一颗子弹打中了程晟的另一条腿。
程晟踉跄了一下,竟然没有跪倒,又一颗子弹击在他的胸前,程晟的嘴角沁出了一道道血水,但仍狂笑着一枪又一枪地击发。
冷铁峰等人围成一个包围圈,子弹全射向程晟。
程晟被一粒粒子弹击中,他双腿全跪,一会儿就完全成了一个血人。
程晟的头终于耷拉下来。冷铁峰和特工们逼近他的跟前,愣愣地看着跪在地上的一个血人。
程晟的喉头翻滚着,血泡一个个吐出来,发出含混不清的声音。
冷铁峰对身边的特工说:“去,听听他在咕哝什么?”
特工不敢向前。冷铁峰瞪着他:“去。”
特工无奈地向前,此时,程晟手中的枪跌落在地上。
特工胆子大了,把耳朵伏在了程晟的嘴边,听到了程晟含混不清、断断续续的声音:“来生……来生我还跟你杀蒋介石……”
程晟的身子一歪,倒在了地上。
冷铁峰大怒,咬牙切齿道:“神经病!我叫你没有来生。”
他举枪,对准倒在地上的程晟,连连射击。程晟的身体被打成了马蜂窝。
王九洲看见程晟被打死,痛不欲生,撕心裂肺地大喊一声:“程晟——,我王九洲会替你报仇的。”
梅月堇则哭了:“都是我,都是我不好……”
狼犬冲着陡坡狂吠起来。冷铁峰把枪一指:“上面还有刺客,给我一网打尽!”
特工们马上一阵乱枪,子弹呼啸而来,树枝、树叶被打得纷纷落地。
王九洲见大群特工冲了上来,一推梅月堇:“你先撤!老子今天跟他们拼了!”
王九洲挥舞着双枪和他们对峙,他枪法极准,冷铁峰身边的特工被打死了好几个。
梅月堇不肯走,也学着开枪,却有点害怕,闭着眼睛扳了下扳机,砰一声,子弹射了出去。梅月堇破涕为笑:“九哥,我会开枪了!”
王九洲大怒:“走啊,你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梅月堇说:“九哥,要走一起走!我说过跟你同生共死的。”
面对这样一个任性的女孩,王九洲真是毫无办法,只得又拉起梅月堇,恨恨地说:“梅月堇,你真是我命中的克星!”
王九洲拉着梅月堇奔到悬崖边的小路上,冷铁峰等人追了过来。
王九洲不得不停下射击,对梅月堇大喊:“你快去旅店跟玉英一起走。”
就在这时,一颗子弹击中了梅月堇的小腿,梅月堇踉跄了一下,一头栽下了悬崖。
王九洲撕心裂肺地大喊:“月堇——”
王九洲边跑边开枪还击,但他的子弹终于打光了。
冷铁峰在远处狂笑:“哈哈,他没子弹了,快上,抓活的!”
特工们蜂拥而上。王九洲想往前跑,却见前面是一道峡谷,离对面的山岩足有十多米宽。
身后,传来特工们的喊叫:“抓活的,抓活的。”
王九洲一咬牙,抓起一根大树上挂下来的藤条,用力一荡,竟然飞身荡过了峡谷。
等冷铁峰带人马追上来,王九洲已经消失在对面山岩的树林里。
冷铁峰目瞪口呆,踉跄着冲着对面的山岩狂吠。
雨夜,上海劳工会馆门口的大街上空无一人,天色阴沉,不时地亮起几道闪电。
一会儿,雨水哗哗地落了下来,会馆门口亮着的红灯笼,把雨水照得一片朦胧。
一个人影出现在大街上,径直走向劳工会馆。他是王九洲,一脸的郁闷,边走边喝一口小酒壶里的酒。王九洲走到门边,敲了敲门。
原来,王九洲在庐山山门附近偷偷跳上了一辆往山门外运木头的大卡车,逃过了检查,回到了上海。在劳工会馆大厅,他见到了撤离回来的众人,总结了这次刺杀失败的教训,也为程晟的家属寄去了安抚费用。当然,最为焦虑和担心的是,没了梅月堇的下落,不知道她是死是活。
早上,在劳工会馆厅堂的明亮晨光里,电唱机正放着一曲京戏,是《逼上梁山》里林冲的唱段:
只听得谯楼晨更敲,
不由得我心中似火烧。
王九洲已换上长衫,像个裁缝,手里拿着针线,嘴里咿咿呀呀跟着哼唱,灵巧地缝制一件花色鲜艳的旗袍。
这情景跟他截杀蒋介石座驾时的杀手形象迥然不同,真让人匪夷所思,感觉时空错乱。
桌子上除了布料、针线、剪刀、尺子等物,还搁着把大酒壶。
王九洲边缝旗袍边跟着唱机哼唱:“我这里实把高俅恨,狗奸贼呀!”
王玉英穿着一件旗袍,袅袅婷婷地走过来,见王九洲在缝制旗袍,苦笑了一下:“唉,九哥的手又痒了。”
王九洲:“唔,这双手整天拿枪,手艺都生疏喽,惭愧啊!”
王玉英:“想当年,你可是上海滩大名鼎鼎的裁缝大王,你做的旗袍无人可比。”
王九洲叹息道:“现在我杀人也是无人可比,可惜,这次没杀成蒋介石。”
一只苍蝇嗡嗡地绕着王九洲飞,然后停在墙上。
王九洲突然飞起手里的针,呼一声,针准确地刺中苍蝇,把它钉在了墙上。
王九洲仍暗骂道:“妈的,我就不信蒋介石命这么大!”
王玉英劝慰他:“只要九哥沉住气,总有一天叫他死在九哥枪下。”
王九洲沉吟了一下:“唔,玉英,奋明回来了吗?”
不等王玉英回答,孙奋明拿着一张《申报》进来了:“九哥,报纸上有消息,说抓住了一名刺客。”
王九洲一阵惊喜:“是吗?如果这个刺客是梅小姐,说明她还活着。”
王玉英:“九哥天天惦记梅小姐,早饭都没吃,我让人去给你热一碗粥来。”
王九洲激动地说:“不要和我说这些,我在说梅小姐的事。如果我不能救出梅小姐,我王九洲有何面目对兄弟们交代?”
王玉英的眼圈委屈地红了:“九哥,你急,大家心里也急,还是从长计议……”
王九洲决然道:“我不管长短,我现在要做的,就是尽快找到她。”
王九洲开始四处打探梅月堇的消息。孙奋明回来带来消息说,今天上午有三辆车子去了广慈医院,好像是送一个重伤的病人。岱春风打探消息回来报告:听几个黑道的朋友说,有个重要的人犯,受了重伤,被送进广慈医院,南京有要人过来办理此案。此人极有可能是梅小姐。
躺在广慈医院二楼的病房内,梅月堇四肢无力。自从在庐山被俘后,她就被冷铁峰押到上海审问,她坚决不从,经受了严刑拷打。冷铁峰的上司梅默庵从南京赶来亲自抓此事,没想到犯人是自己的亲生女儿梅月堇。他把严刑拷问梅月堇的冷铁峰大骂一顿后,策划以女儿为诱饵抓住梅月堇身后的刺杀幕后之首,地点安排在广慈医院。
梅月堇躺在病床上,一名青年女护士傅小兰照顾她。
经过医生的救治,梅月堇身上的血污已经不见了,肩上的伤口包着绷带,一条伤腿也包着绷带,但看上去精神却不错。
经过几天的接触,梅月堇与护士傅小兰逐渐熟悉起来,知道她的妹妹在日本人占领沈阳后逃难来了上海,但在路上得了急病,刚到上海就不行了,死在这家医院里。
梅月堇从傅小兰口中得知整座医院只有自己一个病人,她为此吃了一惊。不过在与傅小兰的谈话过程中,梅月堇看到了楼下的岱春风和孟惜之正乔装改扮成尸体搬运工混进了医院,估计是来探路的。
梅月堇半靠在床头,傅小兰正替她换上一瓶盐水。
这时梅默庵走进了病房,傅小兰出去,带上了门。梅默庵来到梅月堇床前,嘴唇颤动着:“月堇,你受委屈了。”
梅月堇深深地看了父亲一眼,转过脸不理他。
梅默庵把手里的小纸袋捧了上去:“这是你从小爱吃的糖炒栗子,爸爸替你买来了。”
梅月堇仍然不理父亲,梅默庵温和地笑了一笑,在梅月堇床边坐下,掏出一个栗子剥了起来:“你啊,还是这么任性,好吧,爸爸给你剥。”
梅默庵小心地剥着栗子,满面慈爱。他把剥出来的栗子塞到梅月堇的嘴边。
梅月堇闭着嘴,不领父亲的情。
梅默庵眼圈红了,叹息一声:“月堇,你就这么恨你爸爸吗?”
一语未了,梅月堇的眼圈也红了,泪水差点夺眶而出。
梅默庵柔声道:“吃吧,你再恨爸爸,爸爸都不生你的气,爸爸就你一个女儿……”
梅月堇的眼泪流下来,这一次,她没有拒绝父亲,张开嘴咬住了栗子。
梅默庵心里一阵难过,伸出了颤巍巍的手,疼爱地摸了摸梅月堇的头发:“傻孩子,你从来没受过这样的苦,是我这个爸没当好,我对不起你妈妈啊。”
梅月董被打动了:“爸,我不怪你。我们的信仰不同,所以我们的道路也不同,但你仍然是我的父亲。”
梅默庵继续给女儿剥着糖炒栗子,放在她的手心上:“月堇,你太幼稚了,爸爸不希望你卷入政治,被人利用。”
梅月堇:“不,你错了,没有人利用我,我是自愿的。”
梅默庵摆摆手:“不要跟我说这些,我告诉你,我已经替你安排好了,等你伤好了之后,我送你去美国,这里的一切都了结了。”
梅月堇一怔,随即冷笑道:“放跑了刺客,那你不怕蒋介石治你的罪吗?”
梅默庵阴冷地说:“你太小看你爸了,真正的刺客,他们一个也跑不掉!”
梅月堇大惊,一下子坐起来,扯住父亲的手:“你想干什么?”
梅默庵依然阴冷道:“我会把他们一个个捉拿归案的,当然,事成之后,我会向委员长说明,是你立了大功。”
梅月堇匪夷所思地盯着父亲,惊惧道:“原来你是要拿我当诱饵?”
梅默庵诡秘地一笑,拍拍梅月堇的手:“月堇,到那时候,委员长不光赦免你,还要嘉奖你,啊?”
梅月堇大怒,一把甩开梅默庵的手,大叫道:“梅默庵,你——卑鄙!”
梅默庵没有生气,反而笑着摇摇头:“傻孩子,你糊涂了,爸爸这是在救你。”
梅月堇愤怒极了,冲着梅默庵喊:“我不要你救,我宁愿死!梅默庵,我没有你这个爹,你应该下地狱!”
梅默庵火了,给了梅月堇一巴掌:“住嘴!”
梅月堇被打蒙了,捂着脸,眼里涌出屈辱的泪花。
梅默庵神情疯狂,痛心疾首道:“反了你!梅家出了你这个忤逆,我对得起祖宗,对得起党国和领袖吗?你给我听着,这件事唯有用这样的非常手段来了结,否则,你我都死无葬身之地!”
梅月堇无力地嘶喊着:“梅默庵,我恨你,你让我死,让我死!”
梅默庵抱住女儿:“月堇,你冷静点。”
梅月堇恨极了,挣扎着,梅默庵抱着她不放。突然,梅月堇低下头,狠狠地在梅默庵的手臂上咬了一口。梅默庵的手一下子鲜血淋漓。
但梅默庵竟然笑了一笑,伸出另一只手,无限爱恋地在女儿的头发上摸了摸:“你现在可以恨我,但以后你会明白的,爸爸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梅月堇被击垮了,一下子扑倒在床上,嚎啕大哭。
安静下来以后,梅月堇想到了岱春风和孟惜之出现在医院,知道大家都在想方设法营救她。想到这是一个陷阱,她浑身都颤抖起来:“不行,我不能让九哥他们中了圈套,我就是拼上一死,也要阻止他们来救我!”
她焦虑地抬头环视四周,目光一下子停在盐水瓶上,然后,沿着输液管,她的目光移到手臂的针头上。
梅月堇一咬牙,拔出了针头,在手指上刺了一下,鲜血立刻涌了出来。
梅月堇抓过雪白的枕巾,在上面写起了血书。旁边的针头在空中晃动着,滴滴答答滴着盐水。
梅月堇的神情显得极为决绝,她很快就写完了。外面响起脚步声,梅月堇立即把枕巾团成一团,警觉地瞪着门口。
进来的是傅小兰,托着一个药盘,她关好门后,见针头凌空晃荡着,大吃一惊:“哎呀,你怎么把针给拔了?”
傅小兰急匆匆过来,抓起针头,用药棉消了一下毒,要重新给梅月堇扎针。
梅月堇猛地抓住了傅小兰的手:“兰姐,我知道你是好人,我想求你一件事,你能答应我吗?”
梅月堇站起来,扑通一声跪下。
梅月堇的眼泪一下子流出来,哽咽道:“兰姐,你不是东北人吗?东北让日本人占了,有良心的中国人不答应……我也是有良心的中国人啊!兰姐,现在我有几个兄弟,他们的处境很危险,只有你能够救他们。”
傅小兰惊恐地说道:“那你要我做什么?”
梅月堇举了举写有血书的枕巾:“你把这个东西送出去,这是好几条人命。兰姐,我求你了。”
傅小兰终于点了头:“好,我试试。”
梅月堇破涕而笑,拉着傅小兰站起来:“兰姐,你真好,我来世报答你。”
梅月堇说着,摘下傅小兰的护士帽,把团成一团的枕巾塞到里面,再把帽子戴回到傅小兰头上,轻声凑着她的耳边说了句什么。
傅小兰点点头。梅月堇笑了,笑得很灿烂,好像自己完成了一件大事。傅小兰深深地看了梅月堇一眼,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