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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现代设计的里程碑——包豪斯的格罗皮乌斯时期与迈尔时期

在设计的领域里包豪斯的名字几乎无人不知,其影响遍及全世界,持续半个世纪之久。但作为它的两位领导者格罗皮乌斯和迈尔,虽然都同为现代工业设计的先驱,但其指导思想和所实践的设计观念都有着明显的区别。由此,划分出了包豪斯两个时代的不同风格。

格罗皮乌斯不仅是一位杰出的建筑家,同时还是一位杰出的思想家,一位理想主义者。他认为一切造型艺术的最终目的是建造完整的建筑,要把建筑师、画家、雕塑家从彼此分离、相互孤立的状态中拯救出来。通过整体和局部,重新认识和掌握多方面的建筑因素,使他们的作品再次充满曾在沙龙艺术中没落的建筑精神。他指出统一一切艺术创造的最终目标是艺术和装饰艺术两者无区别的统一的艺术——大建筑艺术。

他提出要打破艺术家和工匠之间的壁垒。在初建包豪斯的宣言中写道:“建筑师、雕塑家、画家,我们都必须回到手工艺!所谓纯粹的艺术是不存在的。艺术家和手工艺师没有本质的区别,艺术家是高超的手工艺师。虽然,天赋的灵感在超越意志的辉煌瞬间里,通过艺术家不自觉的手工技艺,能使艺术绽开花朵,但是,熟练的工艺技术是一切艺术家必不可少的基础,那是孕育创造的根本源泉。”

从而,提倡“艺术与技术的统一”。他还把建立包豪斯的艺术目标提到了世界的高度,指出:“艺术必须和民众形成统一,艺术不再是少数人的赏心乐事,它应成为大众的喜悦和生命。我们的目的是在大建筑艺术的卵翼下综合诸类艺术。”格罗皮乌斯进而阐明:“包豪斯所开始的新的视觉语言,乃是建立一个作为现代工业化社会的视觉表现的新文化的统一体,以实现文化的再度结合为目标。”“这种态度是建立在把人作为尺度的整体观念之上的。艺术家应该是完整人的典型,要恢复艺术家在生产世界中的原位,与科学家、事业家一道,制导自然,使我们的生存环境具有美的形式和意义,艺术家凭他对生活进行有机安排的创造,必定会有利于促进生活之美的显现。”在这些思想的指导下,他对传统学院派的教育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改革,认为:“学校是为车间服务的,总有一天会被车间同化,因此,没有老师和学生,只有师傅、技工和徒工。”

把不同的专业分为不同的车间,采取双轨制的教育方法。每一个车间有两位教师,一位造型教师和一位技术教师。一般造型教师都是由当时在美术界享有盛名的前卫艺术家担任。20世纪最有影响的三位艺术家,除毕加索之外,康定斯基和克利都曾长期在包豪斯任教。这种由造型教师和技术教师同时从艺术与技术两方面教授学生的教育方法,使学生的艺术想象力与实际制作能力有机地结合起来,从而产生创造力。因此,培养了一批具有艺术创造力的,又深谙工艺材料性能的新型现代设计师。

作为格罗皮乌斯在包豪斯的继承者迈尔,虽然基本上继承了格罗皮乌斯的精神及其确立的路线,但另一方面,迈尔却有自己的思想。如果说格罗皮乌斯是位理想主义者,那么迈尔则是一位踏踏实实的现实主义者,一位彻底的功能主义的信奉者。

他坚决排斥在产品形成上的美的艺术要素,他在成为包豪斯教师之前的1927年1月18日,曾写信给格罗皮乌斯说:“我的教学基本方向是绝对功能的—集体主义的—构成的。”在1928年《包豪斯》杂志第二卷第四期,刊载了他以《建筑》为题的声明式的论文,说:“这个世界上的一切事物,都是功能加上经济这一公式的产物。所有这些事物,都不是艺术品。艺术品是构成,因而是反目的的。一切生活都是功能,所以是非艺术的。”“建筑是生物的过程,决不是美的过程。”他完全否定了建筑的艺术性格。

格罗皮乌斯和迈尔都强调为民众服务,但侧重面是不一样的。格罗皮乌斯的为民众服务是:“艺术不再是少数人的赏心乐事,它应成为大众的喜悦和生命。”他着重从艺术上、精神上为大众服务,而迈尔则注重于物质上、功能上。他说:“我们作为组织者的工作,应由社会来规定,由社会确定我们的课题范围……我们要努力对人民生活进行尽可能大的展望,对人民的心愿有尽可能深的洞察,尽可能努力得到对民众团体的广泛知识,作为组织者的我们,是这个民众团体的服务者,我们的工作是为民众服务。”

另外,迈尔把教育建立在科学的基础上,按照他的想法“建筑是生活过程的慎重的组织化”,是“社会、技术、经济的组织化”。所以要求建筑家具有专业之外的广泛的科学基础知识。为此,他充分认识到,从总体上讲,科学教育对设计家的培养非常重要。因此,从各方面聘请与建筑没有直接关系的其他诸学科的专家讲课,举办讲座。随着人类分工的日益专门化、精神化,使许多专门人才的知识越来越局限于自己狭隘的专业范围内。而随着科学的发展,人们日益认识到,各类知识就像一张互相联结的网,而不是孤立存在的。因此,近年美国提出了“通材”教育,就是力图改变这种状况。

而迈尔在20世纪初就意识到了这个问题,是非常难能可贵的。迈尔将建筑作为包豪斯的中心,并试图确立以科学的专业知识为基础的建筑教育体系。格罗皮乌斯时代施行的建筑教育,无论从哪一方面说,都是以实习为主,带有浓厚经验主义的师徒授受的色彩。然而与之相比,迈尔时期的包豪斯在建筑学科的内容明显充实的同时,呈现出工科大学的科学的、学术的景象。此时,包豪斯的气氛完全不同于格罗皮乌斯与自由主义造型家莫霍利二纳吉的时代了。

如果把格罗皮乌斯和迈尔作为比较的话,格罗皮乌斯是一位重感情的理想主义者。他所提出的“艺术与技术的统一”,远远超出了当时的社会拘束于专业范围内的狭隘眼光,而看到了艺术创造在人的解放和世界进步道路上的远大意义。但他的这种思想并未被当时的人们所理解和认识,20世纪初,人类社会正处于工业化初步发展的阶段。整个社会物质还比较贫乏,在精神上还没有达到环境艺术化、生活艺术化的需求。人们所迫切需要的是像迈尔所说的,实用的房子、家具、学校。

20世纪初,人们对机器抱有一种前所未有的热忱,并且十分迷恋和欣赏那些规整、实用的工业制品。建筑学家森珀在《科学、工业、艺术》一文中就写道:“机械能够缝纫、编织、刺绣、雕刻、描绘,深入人类手工的领域,使人类一切熟练的技艺相形见绌。”

而迈尔与格罗皮乌斯相比,则是一位重理性的实干家、务实主义者。他提出排除艺术趣味、艺术风格,一切为功能服务。“开拓机器生产时代的新的创造潜能。”他和格罗皮乌斯都提出了要为民众服务,为生活服务,如果说,格罗皮乌斯的为民众服务是体现在艺术上,即精神领域中;而迈尔则是体现在物质上,即实用领域中。

在生产手段上,格罗皮乌斯虽然并不是完全建立在手工劳作上,他曾有这样的提倡和倾向。而迈尔则完全建立在机械化生产的作业线中,并以此体现出一种工业化的美感。相对来讲,迈尔的理论和设计与当时的时代相吻合。其产品与当时人们崇拜机器生产的心理产生了共鸣,同时其大批量生产的产品又可满足人们的物质需求。

从历史的功绩来看,迈尔使传统的手工艺转向了现代的、科学的、机械化的设计。强调产品的功能性,使设计从繁缛的、柔弱的装饰风格中解放出来,形成了简洁、统一、大方的现代设计风格。特别是对建筑领域的贡献,包豪斯式的建筑模式已走出国界,形成了世界性的国际风格。

但当历史的车轮驶向20世纪末时,人类社会又发生了极大的变化,用阿·托夫勒的话来说就是人类社会的第二次浪潮——工业社会已行将结束,而人类将迎来属于第三次浪潮的信息社会。一个新的时代,新的纪元又将开始。这时,我们再回过头来看现代设计的第一个里程碑——包豪斯时,特别是将格罗皮乌斯同迈尔对比起来看时,我们发现,半个世纪来,人们接受得最多的包豪斯精神并不是它创始者格罗皮乌斯的思想,而是迈尔的思想。但随着时代的发展格罗皮乌斯的思想却不断闪现出新的光辉。

迈尔虽然在历史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功绩,他的严谨的、科学的、功能的、理性的设计,具有很高的实用价值,而且沿用那种方式设计出的大批量的工业产品确实也高度地满足了广大民众的物质需求。但这些产品给人一种冰冷的、缺乏人情味的感觉,并且由于标准化、统一化、批量化,使人感到千篇一律,缺少变化。

工业化尽管为人类带来了丰厚的物质需求,但同时也使人高度异化,成为社会的产物,成为社会这部大机器中的某个部件,成为物的奴隶。也就是说人类在享受现代文明提供的便利与舒适的同时,不得不忍受它带来的重重压力和负担,包括那千人一面的工业产品和全世界一样的方盒子建筑,也给人带来一种单调感、机械感。

这些产品尽管满足了人们方便、实用、舒适的一面,但却忽视了人所需求的另一方面,那就是人的情感、喜好、趣味以及灵魂和精神上的一种满足。我们所处的这个世界不仅是物质的,同时还是一个充满了爱和恨、生和死的精神世界。

因此,迈尔的绝对功能主义的观点,以及“一切生活都是功能的,非艺术的”,这种把生活和艺术绝然分割的观点都是不对的,生活和艺术不是相互封闭,而是相互开放、相互作用的两个系统,尤其是现代科技的发展,使许多以前不容易办到的事,而现在却是举手之劳。新的世界,新的空间的开拓,新的材料的发明,新的工具的完善,将为人类创造新的艺术生活空间提供新的想象天地,艺术为生活服务,艺术将成为人类生活的一部分,或者说人类将生活在一个艺术的环境里,这已经不是一个难实现的想法。而格罗皮乌斯的“恢复艺术家在生产世界中的原位,与科学家、事业家一道,制导自然,使我们的生存环境具有美的形式和意义”的理想在我们这个时代将得以实现。艺术家和设计师将融为一体,为人类创造出一个新的艺术环境。

现代不断向前发展的社会将为人们提供一个新的艺术的生存环境,它在生活的各方面都按照艺术的原则来设计人的环境。这种艺术对生活的深化,扩大了艺术的包含面,但其不是稀释艺术,而是一种泛艺术化的过程。也就是说,今后的人们不仅是通过艺术家和设计师的创造,同时由于业余时间的增多,新材料和新工具提供了方便,使许多人不仅可以欣赏艺术,也可以创造艺术,艺术将为人类的业余生活带来无限的乐趣和无限的创造力,也就是格罗皮乌斯提出的:“要求脑力与体力条件的训练达到平衡的全面发展。”使人将恢复多才多艺的本来面目,而不再是一个专业化的、单调的、刻板的社会机器的盲从者。

这种新的设计艺术让人自觉地、由衷地感到愉快和生机勃勃,在生活很有意义的基础上实现设计艺术化,这才是让艺术真正地回到了人民中间。

如果说格罗皮乌斯时期的设计所强调的是技术与艺术的结合;迈尔时期的设计强调的是技术与科学的结合,而现在当人类社会已进入了一个人文科学和自然科学的大综合时期的设计,则强调的是技术和科学、艺术三位一体相结合,科学的理论、艺术的符号将由技术为媒介转化为人类生活中的有用之物,同时为人类的物质世界和精神世界服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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