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法国女导演安妮·芳汀自己不满意她2003年的作品《娜塔莉》(Nathalie),并对艾琳·克雷斯达·威尔森编剧、阿托姆·伊戈扬执导的翻拍版《克洛伊》(Chloe)充满了期待,但有影迷已先入为主地认为还是旧版好。
比较新旧版后,感觉各有优点,只是所代表的人物心性不同,且新版在探讨两个女人的关系方面做得更大胆一些,如果把《克洛伊》(Chloe)当做一部全新的电影来看,便会发现这是一部整体成色不错的影片,结构清晰,节奏流畅,画面质感,运镜细腻,仿佛每个滑过人物面部的镜头都带有深情的审视,人物塑造真实立体,颇有现代感,两个女主角的对手戏也很有看点。
很凑巧,近期看了两部朱莉安·摩尔参演的影片,一部《单身男人》(A Single Man),一部《克洛伊》(Chole),出演的都是失落的中年妇人,而且一个比一个神经质,当然《克洛伊》(Chole)里人物的表演空间和塑造余地更大,更适合演技派摩尔发挥。近期也看了两部阿曼达·塞弗里德出演的影片,一部《分手信》(Dear John),一部《克洛伊》(Chole),就表演的提升度而言,自然是《克洛伊》(Chole),何况机会难得,和摩尔飚对手戏,如果接得住招的话,便可大大地磨炼并提升演技。
朱莉安·摩尔很适合出演那类受到折磨又自我折磨的神经质女人,她善于运用眼神和面部表情的渐变来表现人物的内心活动。作为文艺片常客,摩尔总以投入而饱满的内心戏、写满潜台词的举止演绎着一个个令人过目难忘的女性,哪怕是落寞的背影也能突显人物特质,如《木兰花》(Magnolia)、《不羁夜》(Boogle Nights)、《时时刻刻》(The Hours)等,此次,她出演的绝望女人凯瑟琳,内心戏依旧丰富,每个表情都值得玩味。
不似旧版中芳妮·阿尔当饰演的强势妻子,摩尔的凯瑟琳很脆弱,而她那看上去成功美满的中产家庭也很脆弱,很容易就被打破和睦的平衡——她生命中的两个男人——丈夫和儿子,这两个她生活的支柱近来都在疏远她,一个花心在飘,一个正当叛逆。凯瑟琳对自身对婚姻对家庭失去了把握,她迷失又迷离,得不到和家人沟通的机会,她选择用一种极端的方式去干预这种失衡。
事实上,新版的凯瑟琳心境更趋复杂,也更真实,对丈夫、对儿子、对她雇来的克洛伊,都充满了复杂多变的心态,猜疑妒忌、失落失意、茫然无助、不甘纠结,特别是对年轻漂亮新鲜娇嫩的克洛伊,不经意的艳羡、对青春美好的留恋、潜意识里的好感……这一切让凯瑟琳渐渐混乱,让她感到筋疲力尽。而作为一个爱着家庭的女人,新版的凯瑟琳更接近现实中的那些以家为人生目标的女人,那段和丈夫戴维(连姆·尼森饰演)的最终沟通,发自肺腑,声泪俱下,很容易引起现实中有潜在中年危机的女性观众的共鸣。有人诟病凯瑟琳的痛哭流涕,认为此刻的她像个乞求怜悯的弃妇,然而,那是一个“美人迟暮”被家人忽视的女人的恐惧、无奈、诉说和力争。这段戏,编剧太有生活感了,话说再自信的女人在岁月面前也抵不过它横扫的镰刀。
不同于艾曼纽·贝阿饰演的那个看上去喜怒不行于色的娜塔莉,阿曼达·塞弗里德的克洛伊眼神纯真,对喜爱的人和事有着简单的执念,虽然游走于高级欢场,但她的内心是清澈的,更是执拗的,强烈渴望着爱与被爱。有场戏,克洛伊摔伤了膝盖,凯瑟琳帮她清理伤口,克洛伊看着对方的大眼睛里流露出小女孩般天真的迷恋,而旋即嘴角微微的上提,则显示出她内心的诱惑和此刻的情绪波动,作为演艺界的新力量,塞弗里德以这样瞬息间流露微妙而繁复心境的演技表明她很有未来。
可以说,该片是一部女人戏,男主角连姆·尼森的出场也仿佛是为了给两个女人搭桥铺路,以推动剧情。片中的两个女人,一个工作生活在有着大玻璃窗的房子里,她的一切仿佛一个标本展示,而另一个,只有职业特征,对其家庭出身都采取了缺省状态,仿佛那类生活在背阴处的娇艳花朵。
一直只用胶片拍片的加拿大导演阿托姆·伊戈扬的叙事手法很细致委婉,影片呈现得很有质感,具有相当的观赏性,当然也有惊悚情色的成分,仿佛在触碰女人的极微妙世界。影片大量采用了镜子、玻璃作为道具,让本体和镜像相互反射、折射或透视,从而引带出多重的镜头语汇,延展了人物心绪,让形象更立体丰满。
(评影片《克洛伊》 写于2010年5月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