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年忘义,
振于无竟,
故寓诸无竟。
——《庄子·齐物论第二》
庄子追求一种自由自在的境界,一种“游乎尘垢之外”的境界,一种“振于无竟”的境界。
怎样才能做到“游乎尘垢之外”,也即超越尘世呢?庄子认为要做到“不从事于务,不就利,不违害,不喜求,不缘道,无谓有谓,有谓无谓”。翻成大白话就是:不去从事具体的世务,不去追求名利,不去避开有害的事情,不热衷于追求,不废弃道,没有说也是说了,说了也等于没有说。在这里,实际上庄子让人们放弃除了“道”之外的一切徒劳的追求。“道”的本原,是“无”。世间万物都是由“无”派生出来的,都无法与“无”相比。
如果人们能够站到“无”的高度去审视万物,就会发现:一切都是那么渺小。人们争得你死我活的那些东西,实际上并无本质的区别。就拿一个人来说,一个帝王将相与黎民百姓难道有什么区别吗?一个勉强度温饱的人和百万富翁有什么区别吗?要说区别,只是人们的一种虚幻的感觉而已。关键在于看问题的起点和角度。比如在一万米高空的飞机上看地面,高楼大厦与竹楼茅屋并无什么区别。那么,起点再高一点呢?区别就更不易分辨了。不管什么人,眼睛一闭,都无一例外地要回归于“无”。如果站到“道”的高度,也就是“无”的高度,一切复归于一,世界浑为一体,真所谓“无谓有谓,有谓无谓”了。一个超级富翁,特别是英年早逝的富翁,在他临终前的一刻,如果让他放弃所有财产来换取健康、换取寿命,他肯定是愿意的,哪怕让他过平民百姓生活也一百个愿意,这当然是不可能的,但这个时候他肯定已经领悟,所谓财富,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实际上并不真正属于他,不管财富多么庞大,只不过是暂时附着于他的人生而已,就生命的本质而言,他与任何人一样,并无二致。
所以,做人要想得开,要超脱,要“游乎尘垢之外”。
“振于无竟”,振,畅;竟,通境,也即可以无止境、无界限地畅游,说的也是同样的意思。要无止境、无界限地畅游,就必须无所挂碍,把一切世俗的杂念都抛开,全身心地顺应自然,乃至于“忘年忘义”。岁月可以不计,仁义可以不讲,其他还有什么不能忘记的呢?需要说明的是,这里所说的“忘义”,并非唆使人“不仁不义”,而是指不要被包括“仁义”在内的外在条条框框所束缚。难道你没有发现,古往今来打着“仁义”旗号戕害人性的事例还少吗?要不然鲁迅为何说一部中国史看来看去只有“吃人”两个字?而且不少“吃人”恰恰是在“仁义”的名义下实施的。所以说,“忘义”二字,意味深长。
这应该就是人生的最高境界:通境,通人之境。
为人、为学、为艺,应该努力追求“通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