兽性
人的兽性,也即人的原始性,当然这里所讲的不是特指某人而言的,因为我们不排除真正修行人的至善无瑕与至真无假,但就人类的整体而言,人的兽性,可说是与生俱来的,正如古人所讲:“为善如负重登山,志虽已确,而力犹恐不及;为恶如乘马走坡,虽不鞭策,而足亦不能制。”本部分将在对人之恶性进行整体缕析的基础上,通过对人的贪欲之极致,即战争中的种种恶行来认识这种兽性,而我们这里阐述人的兽性,绝不是仅为了在客观上去描述“恶”,而是为了让人能在认清“恶”的基础上导向“善”。
人的欲望,与生俱来,但欲望有合理与不合理之分,有正当与不正当之别,合理的欲望促万物以相谐,不当的欲望引人向无底的深渊,这也正如《礼记》中所讲:“人生而静,天之性也。感于物而动,性之欲也。物至知知,好恶形焉。好恶无节于内,知诱于外,不能反躬,天理灭矣。夫物之感人无穷,而人之好恶无节,则是物至而人化物也。人化物也者,灭天理而穷人欲者也……此大乱之道也。”[1]可以说,在恶性的层域里,其所指向的不是旨在维系个体最为基本并有纯洁性的“欲”,而是一种无尺度的并不具任何道德性的“欲”,因此是对人类应有精神规约的一种背叛,看似是“得到”,实质是“背离”,其将人的生命限定在了狭隘、自私的围域内,毫无品级与人格可言。
应该看到,“万恶淫为首,百善孝为先”,无论古今,邪淫都不可饶恕。男女正式结为夫妇,组成一个家庭,为道德、法律所认可,配偶间的两性关系没有什么不正当;而除结发夫妻关系以外的两性关系,则都是“邪”。诚然,“性欲”可以说是与生俱来的,更多指天然属性,但“淫欲”则是后天形成的,是贬义词,更多指称违逆道德底线的“邪淫”。古人讲“见色而起淫心,报在妻女;匿怨而用暗箭,祸延子孙”,都旨在向人们阐明邪淫的罪恶。我们须看到的是,人之为人,在一定程度上诚然无法选择自身有无性欲的产生,但是可以选择对性欲的态度,这也是我们探讨此问题的切入点。可以说,古今中外人们对性欲往往呈现出两极的态度——一种是禁,一种是纵,我们需要合理思考的态度是什么,这是我们本部分内容所须讨论的。
一、禁欲主义应由个人取决
无论东方或西方的禁欲主张都旨在使人们摆脱身体的堕落肉欲、获得内在的安乐平静,东方有“存天理,灭人欲”的主张,西方有花园学派等思想,都是为了使人们远离纯兽性。但我们要说的是,那时人们所禁的未必就是“假恶丑”,所向的也未必即是“真善美”,在一定意义上,男女之间的合理倾慕本就是一种真,而愿结连理的互诉衷肠本即是一种善,而始终如一的相亲相爱更展现出了一种美,没有什么见不得光。禁欲的思想无疑增添了生命的负担,即使合理的生活渴求也被污上了一层咒符之力,使人们挣扎在罪恶感的折磨中。
当禁欲的思想不再是个人的态度,而变为在宗教势力作用下如西方某个历史时期那种全社会的通行主张的时候,则不仅会使男女间的合理相爱被否定、夫妻间的正当生活被污垢,甚至还会剥夺人的生命。对此,应该说,禁欲思想诚然源于人们的道德追求,但这种追求,“有”的越多,“是”的越少,也就是存有的越多,合理的就越少,因为在某种程度上,自然属性就像弹簧,压制得越大,反弹就越大,就会造成更多的问题。当然,这也是对大多数人而言的,一些真正的修行者,如我国历史上那些以戒为师的高僧大德们,他们在刚开始修行时诚然也会经历弹簧式的压制,乃至于反向力的折回,但因为他们信念坚定,没有退转,久而久之,自身的小欲就能被心中的大爱所陶融,进而“犹如木人看花鸟,何妨万物假围绕”,破除了男女之别和美丑之分,能达致当下清凉的了凡之境。
但对于多数没有“生生若能不退,佛阶决定可期”的坚定修持的普通人而言,面对此问题,如何才能更好地解决呢?我想,在很大程度上,特别是人的欲望,正如克里希那穆提所一再告诫人们的,越是把关注点放在问题上,其实就越是在助长它,真正地解决问题恰是真正地无视问题,也就是对问题彻底地不作为,根本不将它看成问题,才能使其得到合理解决。同时,是否选择禁欲完全是个人自由,但底线则是不能有“邪淫”,也就是不能有伤天害理的行为。须再说句题外话,现前社会中打着宗教中男女同修旗号进行邪淫活动的不在少数,这种行为不仅污了现前的社会秩序,也玷污了原初的教理本身,对于此种行为理应通过法律予以惩处。而探究许多人被骗的原因,其根源还是一个“贪”字,认为和这个“大师”同修,就能洗除多少罪孽、得到多少功德,可以说这种想法完全是天方夜谭。“功德”,正如《坛经》中讲:“念念无间是功,心行平直是德。”只要每一个念头都是向善的,即使有不好的念头也能及时地纠偏、不做恶想,这就是“功”;而有一颗不贪求的平常心,这即是“德”,根本不是盲目迷信的邪行所能达致的,这是需要清醒认识的一点。
二、纵欲主义则应自觉拒斥
古往今来东西方都不乏纵欲的人,但那时的“纵”,大多是个人行为,并未形成社会思潮。而自西方“上帝死了”的宗教紧箍松开后,物质享乐的个人本位开始蔓延,并随之出现了性解放的强大思潮,旧有的彼岸力量已无法拴住此岸的世道人心,再加之这种性解放的思想与性冲动的本能合拍,所以很快就在社会上蔓延开来。而时至今日,这种纵欲的观念早已随着网络等媒介的传播从西方浸染到了东方。
需要看到的是,所谓的“解放”,其实就是“纵欲”,这不禁让人们想起了那句西方的名言:“自由!自由!多少罪恶假你之名而生!”的确如此,两性行为看似是个人行为,其实之中深含有社会责任,而纵欲无疑是人性的堕落。应该说,纵欲完全是以快感为目的,热衷于灯红酒绿,沉湎在声色犬马,把关乎对方一生幸福的贞洁用来满足自己的一时私欲,可鄙之至,以此为甚。因此,纵欲无疑是一种反道德、反社会乃至反人类的罪恶行径。同时,纵欲也是人性的异化,人的欲望本身就是应有所限制的,人要能掌控欲望,而不能由欲望掌控人,需要看到的是,人类性欲的限制至少应有如下两个方面:
一方面,就体现在两性关系只允许发生在夫妻之间,即使是夫妻,也必须以不伤害任何一方的身心健康和不违背任何一方的主观意愿为原则。当然,随着时代的发展,人们思想逐渐开放,但再如何开放,至多也只能允许两性关系是在两个切实彼此真爱并已预计结婚的恋人间发生,至于其他根本没爱的无爱之性,乃至于触犯人伦、法律的淫行等,就更是为法律所不容的。另一方面,即使是夫妻,人类性欲的限制还应恪守,夫妻生活诚然是婚姻生活的一部分,但其也必须受到空间和时间的限制。空间上必须是私密的,也就必须是与社会环境相对隔离的私密空间;而时间上,则应根据文化传统和风俗习惯的差异而有所不同,如,我们中国的传统节日——清明节和重阳节等,这些节日本身就是尽孝的时点,作为一个中国人就理应限制“欲”,在这种节日内就应自觉地不进行夫妻生活。总之,我们指明性欲的限制,不是为了哗众取宠,也不是为了标榜清高,而是为了凸显世间爱情的神圣和欲望表达的文明,不依于此皆是恶,唯有限制方成善。
而我们须看到的是,现前社会中,人们不乏对欲望的放纵。一些男性欺骗讨好女性,为的就是满足淫心;而一些女性没有拒绝男性,为的就是区区权钱。而这样下去的结果,就只能是像古人所说的那样,“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头已百年身”,很可能因为这一次的放纵就染上不可治愈的疾病,或为此离碎本来美好的家庭,甚至还可能遭到无法预料的暗害等,许多可能,很难细说。而再进一步言说,纵欲不仅是对他人的伤害,其实也是对自我的放逐。从医家角度来说,中医古来就有“三精成一毒,专杀不洁女”的古训,而现代科学也已证实了,人类的生殖器本身就有微生物,并在一夫一妻的状况下保持着微生物群的平衡,男性、女性都是如此。如果两性关系混乱,一微生物群触及过不同的微生物群,原本的平衡就会被破坏,微生物群也会病变,从而导致可怕的疾病。
古人讲,“天作孽,尤可违;自作孽,不可活”,可以说这些不可治愈的疾病都是人类自讨苦吃的结果,即自掘坟墓的结果,应该看到,性欲作为人的自然属性,一旦彻底“解放”,就会走向“深渊”,失去天理良知控制的欲望表达就会像一匹脱缰之马,祸及四方,最后坠死在崖下。而如果再深一层次看,人的外表再好看,也是不净的,为什么呢?因为在外表的包裹之下,人的鼻孔里有鼻屎,耳道里有耳屎,眼睛里有眼屎,汗毛孔所排的废物和身体内存有的宿便,也都是不可胜数,百年之后如不火化只是一烂蛆腐蚀的身体,又有什么值得去贪恋呢?今天迷恋执着的身体,不过是百年之后的白骨,不应该成为障碍灵魂的束缚。而我们之所以专一于爱情与婚姻,绝不是因为对方的外貌能多刺激自身的性欲,而是因为爱情的美好,因为婚姻的崇高。应该说,人生来就有欲望,而欲望也需要表达,我们都是不能否定的,但欲望当中不仅有其原始冲动的一面,也应有其开化自觉的一面,应有坦诚和纯洁在之中。因此,合理的欲望没有什么见不得光,只有不合理的私欲最终才会使人在黑暗中迈向悬崖。
三、合理的态度应该是什么
应该说,我们提倡的男女真爱,诚然不是脱离“性”的真空式的爱,但也绝不是无原则的纵欲式的爱;我们赞美那种男性对女性关关雎鸠的爱慕和辗转反侧的相思,同时也绝不能容忍男性对女性流氓无耻的觊觎和下流卑鄙的手段。但应看到的是,在当前社会中,在人与人的关系上,最为令人堪忧的,其实就是“邪淫”二字,也就是不正当的男女关系。人们看不到“邪淫”对个人、对家庭乃至于对社会的危害,特别是目前仍有不少人或欺骗或利诱地纵欲害人,毫无廉耻。
我们所须分析的是,之所以出现当前性关系的混乱,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人们“性心理”的膨胀,也就是即便不能和异性真的发生性关系,但也要千方百计地吸引异性的眼球,获得心理的满足。一般来讲,青年人,以好勇斗狠吸引异性;中年人,以金钱名位博取欢心;甚至一些年老的人不死心,为了满足此种心理,总是以自身功绩耀武扬威。说白了,这些都是什么?其实都是“肤浅”而已,自然界也有这种现象,在争取异性时,雄性动物之间总要比些什么,孔雀比开屏、雄鹿比犄角,赢了的就可以取得性霸权。其实,人类的行为在很多方面都仍未能走出原始的动物本色,都只不过是动物原形的一个延伸或一种变形而已,而无论西方男人有多“gentlemen”(绅士),这“绅士”至今也未能摆脱这种动物的原形。
为什么我们要说这种行为肤浅呢?换句话说,我们能不能说这些具有性心理的动物都很肤浅呢?答案是,这些比这比那的动物不肤浅,反而人类很肤浅。为什么呢?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动物是无法反思自己的行为的,而人类却能反思自己的所为。动物所为,完全是其天然性的流露,是不能通过它的自我反思而予体察的,无善恶可言;人类所为,则完全是有意识的所为,是可以通过其对自我的反思而予审视的,有邪正之区分。因此,这种性霸权的心理发生在人类身上是相当肤浅的。同时,人类把本可静美的心灵挖空,然后通过自以为是的幻觉填补,这种满足“假我”心理的方式难道还不肤浅吗?
还要看到的是,这种性心理与人的文化高低是没有绝对联系的,文化素养诚然是能约束原始冲动的一个力,但同时其也能在人的相对于文化素养更深层次的精神基础的作用下,将这种文化资本再变为一种工具,也就是一种更好地满足其性心理的原始冲动的工具。打个比方说,一些高校的专家学者利用手中的学业生杀之权,与自己的女学生发展不正当的男女关系,我们能说这个专家没有文化吗?他当然是有文化,但他的知识结构在他的欲望冲动面前生发不了正面的力量,反而起到助澜的作用,使他将自身的学识作为猎艳的资本、作为泄欲于人的一种工具。
这也就让我们不得不思考,人与人的知识结构诚然不同,但人的精神土壤却不能大相迥异,不能在比知识更深层次的人的精神本质上截然相悖,不能学识、职务越高,欲望、私欲也越高。对此,在我们当前的社会中,我们务必要认识到,一个人职务升迁背后的原动力到底是什么的问题,是归因于他的社交讨巧?还是归因于他的工作能力?抑或是归因于他精神土壤的力量的给养呢?我觉得整个社会即使做不到多给第三种人出路的这种境界,也应多给第二种人以发展的空间,因为第一种人权力的取得都是歪门邪道,得权之后也只会更加忘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