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得在他的小屋里醒来。他喜欢加拿大荒野苍凉和恶劣的环境。但是他想要的不仅仅是与世隔绝,还有广袤边疆带来的隐姓埋名的生活。
彼得钻出被窝,把床上的几层毯子和动物毛皮铺平。壁炉里只剩下余烬,但是一把火绒让烧红的煤炭上又蹿起火焰。他在他唯一的一张桌子边,吃他那份牛奶泡麦片。吃完后,他迅速清理干净,把勺子和碗放回水池边,那是它们应该待的位置。
奇怪,彼得心想,我的塑像被动过了。
他走到塑像前,把膝盖伸进去。塑像被挪动了一厘米,但他已经很满意了。
他看着墙上的日历。“星期一。”他大声念出来。声音传到高高的屋顶,又传回他耳边,那回音似乎让他放松了下来。《纽约时报》。他边想边从床脚边一堆用麻绳捆住的报纸中抽出一张。看看今天你能给我们带来什么消息。
他快速翻过几页,直到看到警情通报版块。这些年来,这一块所占的版面越来越小,如今只有半页内容,剩下的宝贵地盘都被广告霸占了。一行俏皮的标题抓住了他的眼球:《把车砸个粉碎,让抢匪无车可抢!》彼得用油性铅笔把这个标题圈了起来。他把那一页撕下来,把其他几页扔到壁炉边的报纸堆上。
彼得继续他的一天,这一天最终伴随着一杯杰克丹尼威士忌画上句号。
* * *
彼得在他的小屋里醒来。他钻出被窝,把床上的几层毯子和动物毛皮铺平。一把火绒让烧红的煤炭重燃火焰。吃完牛奶麦片,他开始下一项工作:清洗仅有的几个餐具。
他看向窗外,倒吸一口气。有人来过了?他拿起一副望远镜透过目镜望去。一定是我的幻觉。他作出结论。
“星期二。”彼得咕哝道。他走到床脚那一堆用麻绳捆好的报纸边。他抽出了一份《每日电讯报》,摊开,铺在桌子和门之间的空地上。他俯身,皱着眉头看着印在顶端的日期。太费时间了,他想。上周发生了什么?
圈起几篇感兴趣的报道,剩下的《每日电讯报》也在壁炉边安了家。
跟前一天一样,他把报纸上圈出来的文章和排满整面墙的海量藏书相互参照、标注。就寝之前,他给自己倒了一杯杰克丹尼,很快就喝完了。他钻进被窝,马上就睡着了。从高高的屋顶传来他鼾声的回音。
* * *
一睁开眼睛,彼得就起身把床上的几层毯子和动物毛皮铺平,然后重新生起壁炉里的火。他在碗里倒上麦片,轻轻拍打碗身,确保麦片和金属碗内的刻度线保持水平。一点点牛奶溅到了桌子上。他检查了容量一加仑的牛奶壶。喝到这一周结束足够了,他想。他开始清洗餐具。他伸手去拿洗洁精,手在半空停住了。他盯着洗洁精。
“我忘了关盖子吗?”他问出声。但是屋子里没有回应,所以他看了洗洁精几分钟,然后继续他每天的日程。
他拿出一期《澳洲人报》。“星期三。”他抖开报纸,轻声说道。把报纸里的信息和他自己的参考书对照过之后,他把没有被扔到壁炉边的报纸码成一叠,放到墙边的一个架子上。整整一面墙都是他经常翻看的书。
彼得穿上一件薄羽绒服,出门,绕着小屋仔细检查。他把松动的石块,树枝或大块的积雪都清除了。彼得对眼前景象心满意足,这才回到屋内准备吃午饭。
午饭后是更多的繁重杂务,临睡前,他取出了一瓶新的杰克丹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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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铺按照应有的样子整好了,彼得很满意。他把火绒和一根用报纸包裹的木棍扔到壁炉里。往碗里注入固定量的洗洁精之后,他盖上盖子,清脆的咔嗒声传到高高的屋顶又传回来,他笑了。
越来越矮的报纸堆又一次减员了。彼得用胳膊夹着一份《莫斯科时报》走向那面壮观的书墙,取出一本俄英字典。星期四,他心里想。他看着自己的俄语字典,笑了笑,然后对自己的小屋说,“Chetverg。”他闭上眼睛,聆听小屋传来他蹩脚俄语的回音。他强迫自己保持不动,默数了五下自己的呼吸,但是这并没有让他平静下来。彼得不安地长叹了一口气,他知道自己必须说出这几个字:“星期四。”响亮的回声让他心安,他继续每天的日程。
巡查完小屋周围,彼得吃了午饭,菜式和前一天一样。他再一次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穿过前门,拿起斧头,走到树林边,在新生的枝丫里挑了几茬砍下,准备充做壁炉下周的燃料。
和前几天一样,彼得坐在床上掂了掂那瓶杰克丹尼。他摸摸自己灰白凌乱的胡子,抓了几下不断生长的头发。该理个发了,他盯着墙上的日历想道。他倒出晚上要喝的量,晃了晃酒瓶。液体在酒瓶里晃荡的声音让彼得很不开心。他把杯子里的暗琥珀色液体倒回去一部分,再次摇晃。他笑了。彼得伸手想把酒瓶放到床边的一个架子上。一开始他失败了,他紧紧闭上眼睛重复刚才的动作——这一次,他成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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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步……床单对折两次,放在离枕头七米处。
第二步……彼得把两张毛毯叠在一起放在床角,和床单的边缘对齐。
第三步……把毛毯上的褶皱抚平。
第四步……他把一张鸭绒被拉平盖在毛毯上,确保边角都塞进床和床架之间的空隙掖好了。
第五步……他按照同样严格的标准悉心地铺好动物毛皮。
彼得依照惯例完成他的日常任务:准备早餐,吃完,收拾干净。每一件事都分成五个详细步骤,按部就班地完成后才能进行下一项任务。
他拿起最后一份报纸,按照既定的五个步骤处置好麻绳。这一部分任务随着他说出“星期五”而结束。听到五声清楚的回音,他开始读五天的《里约时报》并做好参照标注。他庆幸这是一份英文报纸,用不到那本老旧的《西班牙语-英语字典》。
彼得在壁炉里用一个可折叠烤架烤了一百五十克鹿肉。他用五齿叉子在太阳穴上轻拍了五下,等着他的食物烤熟。洗完碗碟后,彼得把前门打开又关上,一共五次,驱散小屋里烤鹿肉留下的味道。
在他铺好五层床铺的五分钟之前,他取出本周第五瓶威士忌酒,装满他一百五十克容量的玻璃杯。他把酒瓶在玻璃杯上轻敲五下,让瓶中的酒一滴不剩。
闭上眼后五分钟之内,彼得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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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得在他的小屋里醒来。他喜欢加拿大荒野苍凉和恶劣的环境。但是他想要的不仅仅是与世隔绝,还有广袤边疆带来的隐姓埋名的生活。
彼得钻出被窝,没有去管那几层毯子和动物毛皮。壁炉里只剩下余烬,但是一把火绒让烧红的煤炭上又蹿起火焰。他在他唯一的一张桌子边,吃他那份牛奶泡麦片。吃完后,他把勺子和碗扔在水池里。
他看着墙上的日历。“星期六。”他大声说。他的声音从高高的屋顶传回来。彼得没有在意,他迈步走到门外走廊里。他透过望远镜观察天空。加拿大的空气澄净,他能看到几公里之外。没有人在窥视他,彼得很满意。“是时候去城里拿补给品了。”他说道。呼出的白气在空气中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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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得站在加拿大邮局的街对面。其实这根本算不上一条街。他走到邮局门前,迈步进门。
“我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詹姆士?”彼得边关门边大声问。他转身,没有找到詹姆士。站在柜台后面的是一个女人。彼得从没见过这个女人。
“你是彼得吗?”她小心翼翼地问道。
彼得点头,默默地将重心移到另一只脚上。
“我这儿有一捆报纸是给你的。”她弯腰从柜台下面拿东西,彼得绷紧了全身上下每一块肌肉。
那个女人把一堆用麻绳捆住的报纸放在柜台上。“詹姆士跟我讲得特别详细,教我怎么准备这些报纸。我希望这符合你的标准。”
彼得走到柜台前,一只手放在那堆东西上。他正要说话,突然发现地上有一顶脏兮兮的帽子。那顶帽子是灰白色的,上面绣着的美国国旗被一张加拿大国旗的贴纸盖住了,贴纸一角翘了起来。
“詹姆士在哪里?”彼得有些结巴地问。
“他去度假了。我是来代班的。”
“他不可能不带着这顶帽子。”彼得指着被丢弃在地上的东西质疑道,“你对詹姆士做了什么?”
“什么也没有。”她后退一步离开柜台说,“你让我觉得很不舒服。”
彼得双手用力拍在柜台上问:“你是谁?”
“我……我不是……”她挺起胸膛说道,“如果你不马上离开,我就叫警察了。”
彼得向门口跑去。“你们别想活捉我!”他大声喊道,一边拉开门冲到街上越跑越远,消失在加拿大的荒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