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扰了,小姐,方便告知一下时间吗?”
贝拉正全神贯注地把平板电脑往皮包里塞,完全没注意有人过来,听到有个男人对她说话,吓了一大跳。对方嗓音低沉而性感,还带有明显的英国口音,不用看她就知道来者何人了。她一时间心如撞鹿,抬头看时,一心祈祷自己的惊喜之情不要溢于言表。她故作若无其事地看了一眼手表,一本正经地把时间告诉了他。她站起身,眼尖地看到他手里拎着一瓶香槟和两只水晶杯,“看来你约了人,我正好要走,你们可以坐这儿。”
“请不要。”
贝拉完全没料到他会这么说,“请不要什么?”
“离开。”柯林笑道。
“你是希望在你的约会对象来之前,让我陪你待一会儿吗?”他摇了摇头,“我想跟你约会。”他举起手里的香槟,“一起喝一杯?”
贝拉知道此刻应该用上她惯用的“谢谢,但我没兴趣”来打发掉这位追求者。可是,往常可以脱口而出的这几个字儿,这次却是怎么也不肯跳出来。这个男人身上有种与众不同的东西,太与众不同了,让贝拉心中不由敲起了警钟,“我真的不应该留下来。”
“不应该的意思是不能,还是不想?”
也许是因为他的英国口音,他说这话的方式让贝拉觉得迷人多过于挑衅。她心中的防线开始瓦解,迅速失守,“我不知道。”她环视四周,都是把酒言欢的情侣。贝拉已经记不清自己上次进城是什么时候了,也不记得上次约会是什么时间了,一定是很久以前了。不过,她也想不起上一次遇见一个能让自己稍稍心动的男人是多久以前的事了。但是很明显,眼前这个男人让自己心动不已。
“请答应我,至少让我有机会为早上的失礼向你道歉啊。”
这已足够。这样一位温文尔雅的谦谦君子,她根本无力招架。她又坐回椅子里,“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她的同伴把香槟和水晶杯放到面前的玻璃鸡尾酒桌上。他没有在她对面坐下,而是坐到了她身旁的椅子里,“我们来个正式自我介绍吧。”说着,他伸出手,“我叫柯林·布雷德斯通。”
贝拉握住他的手,只觉一小股奇特的能量酥地一下传遍全身。她有些惊讶,分不清那是电流,还是磁力,不管是什么,她觉得自己被点燃了,“我叫贝拉·约翰逊。”
“很高兴认识你,贝拉。”柯林放开她的手,但仍然注视着她的眼睛,“请原谅我今天早上的粗鲁言行,无论如何,我都不应该因为事不如意,就放任自己那么粗鄙。”
贝拉忍不住大笑。粗鄙?这么傻的一个词,从柯林嘴里说出来,竟有了一份独特的魅力。她指了指面前的香槟,“为谅解干杯。”
贝拉看着他松开包在瓶颈上的铁丝网套,用餐布裹住瓶塞,手法娴熟地轻转瓶身,直到听得“噗”一声微响,接着,又倒了一杯香槟,递到她手里。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手法优美。如果英俊是一种罪过,那这个男人绝对是罪不可赦,贝拉暗想。还有,他没戴婚戒,这个她早上就注意到了。真是要命,她都怀疑自己还能不能将视线从他身上移开了,她只希望自己的视线不要太过放肆。
柯林举起杯,“敬美丽的女士,感谢你们愿意原谅失礼的男士。”
贝拉轻轻与他碰杯,小啜一口,清凉的发泡酒瞬间愉悦了她的味蕾,“好酒。”她又小酌一口,细细品味。
“很开心你能喜欢我选的酒。”柯林说,“我看到你刚才见了一位女士,是一位潜在客户吗?生意谈成了吗,我们要不要干杯庆祝一下?”
贝拉摇摇头,“很不幸,没有,没签成。”她俯身把水晶杯放到桌上,“谢谢你的香槟,柯林,不过我该走了。”
“别着急,贝拉。你们美国人不是出了名的热情好客吗?你怎么能留我一个人在这儿喝闷酒呢?”他给她续上酒,重新递回她手上,“跟我说说你们刚才见面的情况吧。”
贝拉象征性地抿了一口,心下权衡着接下来到底是去是留。她当然可以礼貌回绝,然后起身离开,但是家里又有什么好期待的呢?今晚爷爷出去打桥牌,所以回家后她也只能坐在那里,为教堂的财务状况发愁,这无论如何都不如留在这里吸引人。当然,她可不是那种随随便便就会跟不熟悉的男人泡酒吧的女人,不过,今天就索性放纵一把又能怎么样呢?“今天晚上我一点都不想谈工作,不如和我讲讲你自己吧。”
柯林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才回答道:“我是英格兰人,不过我估计你已经猜到了。”
她点点头,唇边绽开一丝微笑,“我的确猜到了。你来这座罪恶之都做什么呢?”
“公务。”
“开会?”
他摇了摇头,“不完全是,是家族生意。”
“哈,这点跟我一样,我也是。”贝拉又喝了一小口香槟。截至目前,她对香槟的了解还只停留在为婚礼订购香槟上面,不过她暗下决心,自己一定能对这玩意儿越发熟稔的。酒气上涌,让她有些飘飘然,“你觉得开心吗?我的意思是,和家人一起共事开心吗?”
柯林耸耸肩,“工作罢了,早就习惯了。这种工作总不能说不做就不做了,是吧?”
“有点儿像马戏团,进来容易出去难。”贝拉说道。听到她故意用这种戏谑的说法,柯林笑了。
她的同伴举杯提议,“为在家族企业工作和其中的各种荒唐事干杯。”
贝拉也举起杯,“为今晚不再谈工作干杯。”
“你真是才貌双全,贝拉,我要为此干杯。”
撇开了工作话题,两人的对话变成了20问游戏。很快,贝拉就了解到,柯林不仅没结婚,而且还忙到没时间约会。他是家中独子,大学学的是国际商务管理和法语,曾在德国生活两年。她还发现,他是个很好的倾听者,对于她讲的每句话都表现出饶有兴趣的样子。不知是因为这个,还是因为酒酣耳热,反正她开始意乱神迷了。
“你喜欢棒球吗?”她问道。
柯林往后一靠,一副昂然自得的样子,“说真的,我没看过棒球比赛,不过,如果棒球跟板球类似的话,我敢说我一定会喜欢。你呢?”
贝拉咧嘴乐了,“洋基队铁杆粉丝。”
“如果计划一个浪漫周末出游的话,巴黎还是罗马?”
“好像,我都无法想象自己会有什么周末出游,柯林。”她叹了口气,“如果非要我说的话,我哪个都不选,我的梦想是去夏威夷。”
柯林没有应声,而是低头看了看表。一丝失望从她心底划过。
“如果耽误了你的时间,不好意思。”她说着,伸手去拿包,“谢谢你的香槟。”
柯林摇摇头,“没有啦,我只是想看看现在邀你共进晚餐是不是还太早。既然时间正好,你意下如何?”
她应该拒绝的,她应该回家的。理智告诉她,她应该趁这夜晚依然令人迷醉,见好就收。贝拉抬起头,遇上柯林炽热的目光。四目相对,两情相悦,她觉得自己心跳一定过百了。就一晚,让理智见鬼去吧。女生也得吃饭,不是吗?“我知道这条路另一头有一家很棒的墨西哥餐厅。你爱喝玛格丽塔吗?”
“我得坦白,我还是个玛格丽塔处男,从来没试过。”他打趣道,语调里满是调侃,“你惊讶吗?”
“非常惊讶。”贝拉站起来,低头笑眯眯看着他,“那就让我带你去尽情享受跟青柠、盐还有龙舌兰美人儿的洞房花烛夜吧。”
他跟着起身,揽住她的小蛮腰,“如果今晚你打算把我拉进堕落的深渊,贝拉·约翰逊小姐,那我悉听尊便。”
***
维加斯大道上华灯璀璨,人头攒动。柯林意识到,夜幕之下,这条街完全换了个样子,与他早上看到的荒凉萧条比,简直判若两个世界。今天的种种不顺,却让他机缘巧合地遇上然后又再次巧遇迷人的贝拉。这让他承认,拉斯维加斯能成为很多人心中的福地,也许不无道理。五六米开外,贝拉正在跟埃尔索尔饭店服务台的一位年轻男子说着什么。院子里墨西哥流浪乐队的演奏声振屋瓦,他根本听不到她在说什么。不过那位小伙子跟柯林一样,面对美丽的贝拉,也是一副神魂颠倒的样子。
柯林的嘴角现出一丝嘲弄的笑意。如果祖母知道自己把工作抛到一边,来和一位刚刚认识的红发佳人共进晚餐,会作何想呢?祖母一定不会相信。她太了解柯林了,知道他绝对不会为了交际而不顾工作,尤其是这份工作是当天早上刚刚从她手里接到的重要任务。然而,就在此时此刻,柯林最不愿想的就是布雷德斯通家族的亿万资产了。
他欣赏地看着贝拉一路走过来。她走路的样子有一种撩人的魅惑。她是一位真正的淑女,性感却绝不轻浮,这让他越发为她着迷。“运气如何?”见贝拉来到他身边,他问道。
“在维加斯,关系比运气管用。跟我来。”
柯林乖乖跟在她身后,那一瞬间,他甚至觉得就算是天涯海角,自己都愿意随她去了。他暗自提醒自己,一会儿要留意玛格丽塔不能喝太多。
女招待把他们带到一张桌前,这里正好处在一座玛雅风格的巨型喷泉和一面顶部摆放着盆栽绿植的墙壁之间,私密性很好。色彩斑斓的塞拉普织布从墙上垂下,墨西哥流浪乐队的音符在空气中流淌。柯林为贝拉拉开椅子,然后在她对面坐下,“真是太好了,外面等位的人还排着长队呢!你在这城里一定很有关系。”
贝拉哈哈大笑,“哪里哪里,应该说是我们当地人比较团结吧。”
“听起来,你总有办法心想事成啊,真是让我刮目相看。”让他感到好笑的是,这话竟然让贝拉羞红了脸。
服务生拿来了酒水单。柯林很快就发现,贝拉说“玛格丽塔”的方式很特别,好像在讲一个外文单词。在此之前,他从未听说过辣椒葡萄柚玛格丽塔这种酒。“我猜你对玛格丽塔是情有独钟吧?”待服务生离开后,他问道。
“我喜欢偶尔喝上一杯,”贝拉答道,身体前倾,十指交叉放在桌上,“其实,和你今晚看到的刚好相反,我平时不怎么喝酒的。”
“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统统告诉我吧。”
她歪着脑袋,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你想知道什么呢?”
“所有的一切。不过我们可以先从简单的说起,跟我说说你的家庭吧。”
贝拉笑了,“通常来说,家庭可不是什么简单话题,至少我们家是这样。”
“我们家也一样,”他表示同意,“那我们就划定今晚的话题雷区,工作家庭,一概免谈。”他从侍者手里接过杯口沾了一圈盐的杯子,举了起来,“盐?不是吧?”
“你还是个处男,对吧?”贝拉捻起她的酒,“看着我,然后跟我学。”她喝一口酒,然后舔了舔嘴唇。
柯林试了一口,酒液顺着喉咙滑下,如梦似幻。接下来的晚餐好像白驹过隙般,一会儿就结束了。他真希望时间能过得再慢些。他们品尝了墨西哥南部的各色菜肴,还浅酌了几杯,好让辛辣的美食更易入口。不过,美酒佳肴都比不过和她聊天更令人沉醉。柯林已经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笑得如此开怀了。他知道这是他这辈子度过的最美好的夜晚,无与伦比。
结完账,两人走出餐厅,夜晚清新的空气沁人肺腑。柯林知道,自己还舍不得放贝拉走。他贴近她,好让自己的声音盖过墨西哥流浪乐队,“在我的想象中,你跳起舞来一定很美。”
“这你就错了,”贝拉答道,“不过,我倒真有一个深藏不露的技能。”
这一点他毫不怀疑,“比如说?”
“我是个很好的倾听者啊。”
柯林凝视贝拉的双眸,她的眼神纯洁真挚,举手投足亲切自然。她身上的种种宛若一块巨大的磁铁,深深吸引着他,而他无力抵挡,也不想抵挡,“这个不难相信,不过为什么说起这个呢?”
“因为从你的眼睛里,我看得出你心事重重。”她伸出手,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臂,“我能帮你吗?”
我能帮你吗?这简单的几个字,就算之前有人对他讲过,也是屈指可数的。一般来说,他才是那个出手相助的人,都是他给别人寻找出路,解决问题。现在有人提出愿意帮助自己,这实在让他耳目一新。他环顾四周,此时的拉斯维加斯大道很难找到一个可以聊天的僻静之处。他转向贝拉,“谢谢你的好意,但是除非你有一艘将沉之船能让我帮忙拯救一下,好让我不至于失去一些对我而言非常重要的东西,否则你可能真帮不上什么。”
贝拉扬起眉毛,“你需要一艘将沉之船?”
“是的,其实说的是一家经营困难的公司。”
他看到她的唇边慢慢浮出一丝微笑。贝拉把手伸到他面前,柯林犹豫了一下,赶紧握住,“你笑什么呢?”
“今天是你的幸运日,布雷德斯通先生,我刚好知道有一件苦苦挣扎的美国老物件儿,正是你想要的。”
维加斯果然是块福地。柯林使劲儿握了握贝拉的手,“带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