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国乐队比赛那天很快就来临了。
比赛当天，陆娇化妆至少花了3个小时，我觉得她不是去看比赛的，而是去赴死的。最后的盛装总是最明亮的。那双高跟鞋足足有十厘米高，而且还是超级细跟的，真怕一个闪失，她的脚就废在那双高跟鞋里了。至于顾沙，她的妆就更妖艳了。这两个妖精再加上陆安和络青，我真的被他们打击到了。
虽然陆娇安慰道：“程一艾，没关系。你只是个子矮一点，皮肤黑一点，胸和屁股平一点，智商低一点。”
“只是？”我欲哭无泪。
“哦，还有双眼睛能看。可是，黑眼圈太重，眼珠太小。这些也算了，偏偏还是双死鱼眼睛，大有什么用。没一点神儿。”
听到这里，我真的很想把陆娇塞进下水道里喂老鼠。不过要是她真的进下水道，估计她有能耐让老鼠给她办事儿。
视线拉回比赛现场。那是五颜六色的人山人海，看得我目瞪口呆。人群中偶尔也会看到两个帅哥。不少陆安的粉丝也去了。拥有这么强大气场的陆娇走在最前面，居然还有管理人员前来朝她点头哈腰地说：“小姐，这边请。”
那人一开口，我就笑了。小姐……这个词很强大啊！陆娇回过头来恶狠狠地说：“你最好把你脑子里的腐败东西立马扫干净！还有，收收你的口水！别跟刘姥姥她妈似的！”我识趣地闭上嘴，朝顾沙递了个可怜的眼神。顾沙面无表情地耸耸肩，表示爱莫能助。
参赛队伍一共有68支。多亏陆娇帮忙，我们排在稍微靠前的位置。我才看了比赛一会儿，便觉得要崩溃了。什么叫惊天地泣鬼神的鬼哭狼嚎，什么叫撕心裂肺的无病呻吟，今天我总算见识到了。还有支乐队唱道：小妞儿，小妞儿，我是你的小爷。小爷很无邪，小妞纯洁……听到这歌词时，我差点儿从板凳上掉下来。这男的怎么这么恶俗呢？
我真的很佩服三个评委的定力。评委里除了天艺影视公司的老总亲自上阵，还有一个“地中海”中年男子，另外还有一个很年轻的女子，肩头有一只翩然的蝴蝶刺青。
该我们比赛了，我们演绎的便是那首《蝴蝶飞不过沧海》。虽然顾沙很明显不在状态，偶尔弹错几个音调，我们还是毫无悬念地进入了复赛。
比赛完后，大家对那些扯着嗓子号叫的白痴也没了兴致，决定去吃饭。
饭桌上的气氛有些怪异。络青想给陆娇夹菜，结果被陆娇一句“讨厌自己碗里有别人口水”给回绝了。络青也不生气，微微笑着拿了一双干净的筷子给她夹。而陆安，也是净往我碗里夹我爱吃的，他自己倒很少吃。我过意不去，然后也给他夹。陆娇瞥了我一眼，我明白她想说：“小心我告你红杏出墙。”
我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
这时候，杨年铭给我打来了电话。我起身，走出饭店，接起电话：“娘子，你想官人了吗？”如此轻佻的语气，大概只有厚脸皮的我才说得出口。
“一艾，你能不能别那么恶心啊？再说，如果真要当，那我是官人才对。”我想，电话那头，他又嫌弃我了。
“就你那样子，啧啧，还是算了吧。”
“程一艾！你找抽是吧！回来你就知道了！快告诉我，比赛怎么样了？”
“有我这个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大美女在，不进复赛就太对不起人了。”我在这边咯咯地笑起来。
“我发现你越来越嚣张了！”杨年铭在那边惊叫，“那你现在在哪儿？”
“××饭店呢。”
他“哦”了一声，“再见”也没有说就挂断了我的电话。我抱怨了几声同样挂断了电话，刚往回走两步，我就看见顾沙一个人在花台边抽着烟。明明应该很开心的事情，她的脸上却只有落寞、寂寥，还有无法言喻的伤痛。
我没有再进饭店，而是默默地陪着她坐在路边，看看来往的车流人群。
顾沙静静地点燃一根烟，抽了一口，缓缓地说道：“一艾，你看。大街上那些人的表情。”
虽然这句话说得没头没脑，但我还是照她说的去做了。我望了望大街上的人们，有小孩儿灿烂的笑颜，有年轻姑娘娇嗔的欢笑，有中年男人无尽的疲惫模样，有大龄妇女满脸的怨恨，还有老年人一脸的平和。
顾沙说道：“有人说，生下来，活下去，这就是生活。这话说得很对。可是，有的人一生下来注定是被抛弃的，那还是要靠自己活下去的。大街上，每个人都有不同的境遇。这一生，没有人会是自己的救赎。”顾沙吸了口咽，缓缓吐出，样子无比得让人心疼。
“顾沙，有什么事情你可以说，我们可以帮你。我们不会扔下你不管的。”我发现自己有些哽咽。看着顾沙化着浓妆的侧脸，觉得自己太渺小了。
“一艾，你不懂。太晚了，我已经选择了这条路，回不来了。而且，我也没打算回来。”
顾沙顿了顿，继续说道：“这就是我的生活。”
“顾沙……”我低低地呼唤她。橙黄的灯光打在顾沙的侧脸上，像蒙上了层薄薄的雾，让人看不分明。耳畔是各种喧闹声，却是听不真切。
过了一会儿，顾沙自嘲道：“虽然，这生活跟动物没什么区别。反正都是睡，在谁的身边睡也无所谓。”半晌她又低低地说，“我现在还能活着，全是因为我还有一个妹妹。”
她说的这番话似乎是在描述一个冰冷的沼泽，而她自己陷在里面，不可自拔。我看着她，说不出一句话，只能一把抱住顾沙，不停地流眼泪。我真的很浑蛋，除了哭，什么也不能做。
“三年前，我的妹妹出了车祸，成了植物人，上次去看她的时候，她手指还会动。医生说，那是苏醒的迹象。可是医生说，如果醒来，很有可能会得心脏病。”
怪不得，每隔段时间，顾沙会消失几天。原来这就是真相。
“那钱都是那个人付的，而我，只负责陪睡。”说到这里，她竟然咯咯地笑了起来，格外凄婉。
顾沙的身上背负了太多的东西。而我，不知道怎么才能为她分担。只能在这样的时候，拥抱她。
顾沙，原谅我，还不够强大到为你遮风挡雨，但是，当你累的时候，我会借个怀抱给你。对不起，这是我唯一能够给你的温暖。
顾沙神情渐渐放松，淡淡地拍拍我肩膀，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说道：“进去吧。他们等了很久了。”
我有些难过地摇摇头：“你先进去吧。我一个人先缓缓。”
顾沙点点头，踱步走了进去。
剩下我一个人坐在路边，把头埋在臂弯内。不用抬头，我也能感觉到路人探究的视线。忽然感觉有人靠近，我抬起头一看，没想到是陆安。灯光在他周围抹了层最温暖的颜色，宛如慈爱的天神。他看见我红红的眼睛，问道：“小艾，你怎么了？”
我没多想，如同以前一样，站起来伤心地扑进他怀里放声痛哭：“陆安，顾沙她……”
陆安拍着我的背说：“小艾，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
我无力地点点头，抹了抹眼泪。看着陆安温柔的眸子，觉得自己安心了不少。
只是在我抬眸的瞬间，令人没想到的是，有个熟悉的身影在马路对面，冷冷地看着我们。
是杨年铭！他以前都是一副睡眼蒙眬的样子，今天却没有。我忽然就不知所措起来。想不到他竟然跑到这儿来了！这个时候还撞见我们这对“奸夫淫妇”抱在一起！简直让人百口莫辩。
我以为杨年铭会走过来大声质问我，会生气，会发怒，可谁知道，他什么也没有表示，面无表情地离开了。我想也没想，立刻飞奔过马路。
也不知谁叫了一声“小心”。我停下转身，一道刺眼的灯光急速地靠近我。这下我眼前真的是一片空白，一阵刺耳的刹车声格外突兀地响起，刺激着我的心脏。我想动，却发现手脚冰凉麻木，根本不听使唤。
现在我能做的就只有闭上眼睛，等死。
几秒钟后，刺耳的声音没有了。我在纳闷儿怎么没有像羽毛一样轻飘飘的感觉。再看看眼前，司机硬是惊险地刹住了车。
“你是赶去投胎啊！想死也别找我啊！”司机始终是骂骂咧咧的。
只是几秒钟，我再也支撑不住了，被吓得跪在马路上，站不起来。有那么一瞬间，我以为自己真的会死。杨年铭急忙赶过来，扶我到路边，劈头盖脸地一顿臭骂：“你真的想死啊！你以为你几岁啊！过个马路都不看车！程一艾，我真想把你的脑袋掰开，看看里面究竟装的是什么！”
“看着你要走，我也没想那么多。”我委屈地说道。
这时候陆安也赶了过来，担心地问：“小艾，受伤没有？”
我摇摇头，示意没事儿。
陆娇他们从饭馆出来，看到这一幕，他们的心都跳在嗓子眼儿了。之后，陆娇走到我面前对着大家说：“放心吧。祸害遗千年。程一艾这个祸害不会那么轻而易举就死的。”
我还击道：“这么说的话，你比我活得要久啊。”
“我说错话了。刚才应该让司机碾过去的。”陆娇狠狠地瞪我一眼，被我无视掉。
“没事就好。”络青说道。顾沙不自觉地跟着点点头。口是心非是陆娇的特长。我再清楚不过了。
回家的时候，是杨年铭背我回去的。我靠在他背上，很体贴地问：“我是不是很沉啊？要不放我下来吧？”
半晌，杨年铭才很大爷地回答了一句：“屠宰场的大爷会很高兴看见你的。”气得我在杨年铭背上乱打一通，直到他求饶为止。
打开门，陆娇穿着撩人的睡衣做着脸操。大二一开始，陆娇就在外面租了房子，我受不了宿舍的种种烂规矩，毅然搬到陆娇那儿蹭吃蹭喝蹭住。
等我洗完澡出来，陆娇坐在沙发上，一副准备开堂审讯的模样。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于是我说：“想知道什么事儿，说吧。”
“杨年铭后来没给你挑起战争？”
“他都忘了这件事情了。”我一边说着一边给自己倒杯水压压惊。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程一艾，不是我说你。你成天吃着碗里想着锅里的，这样不行啊！”
一听陆娇这么说，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虽然我平时嚷嚷着要看帅哥，但也没做出什么越轨的事情啊，最多也就上陆安那儿找找安慰，没事儿的时候调戏络青。难道这样也达到了人神共愤的地步？还是说……陆娇吃醋了？
“陆娇，你喜欢上络青了？”我不怀好意地笑道。
“这事儿的可能性好比太阳撞地球。”
“很简单，买两个模型就成。”在陆娇朝我扔枕头的前一秒，我果断地躲进了房间，还不忘朝她做了个鬼脸。
我躺在床上，想着陆娇的话，心里没来由地一声叹息。忽然想起了陆安的表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