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言在凝萱倒下的一瞬间扶住了凝萱,以至于凝萱没有受到二次的伤害,身后的雪茹还保持着攻击的动作,只是她没想到,之言竟会如此在乎凝萱。
“主人?”
雪茹眼看着之言抱起了凝萱,没有一点迟疑就朝着自己的寝殿走去,便快步上前抓住了之言的衣角。
“主人,不是说好,今日大限,我恢复自由后便是你我成亲之时吗?”
雪茹怯生生的问着,像极了娇羞的待嫁之女,不过换来的却是之言侧目的冷漠。
“兽,终归是兽,学的再像,你也只是飞上天的牲畜而已,现如今你的任务也完成了,是去是留,随你……”
之言说完,依旧径直走着。
“难道是因为小主人吗?你与她才第一次见面,就如此对我,你也是兽,之前你不是……”
“我与你,不过逢场作戏,千年间,难免寂寞,恰好你又有几分像她,这等小事,何必放在心上……”
“那你就不怕我杀了她吗?你是我的!我不会允许这个黄毛丫头抢走你……”
之言脚步慢了下来,他转身看着雪茹,嫉妒之心还真的强大,居然让修炼了千年的灵兽都克制不了。
说实话,雪茹是怕之言的,那冷冽的目光如冰峰一般袭来,瞬间身旁所有的愿都结了霜。
“如果她死了,你以为你还可以活吗?你以为你千年间的所作所为她不会知道吗?别忘了,你靠着莫氏鲜血中的灵气才可以存活,你要恢复自由,是要杀光所有的莫氏才可以,到时候你认为你还可以在这里央求着嫁给我吗?”
雪茹怔怔的摇着头,慢慢松开了之言的衣角,向后退着。
“难道这么多年,只是仙翁的一句玩笑?”
雪茹轻轻用手一点,结霜的枝干浮现出仙翁的模样。
“柔儿,愿是人间的命脉,唯有守护,才得安宁,这对你实属不公,但……”
之言把凝萱轻轻放在了没有被冰封的地方,上前迅速抹去了雪茹的想象。
“这么多年,我一直如此,只因你我,皆是一路人。但从今往后,倘若你再有伤害语儿之意,我定会亲手了结你!”
之言说着将浑身颤抖雪茹揽入了怀中,瞬间雪茹化作小宠物的模样,蜷缩在之言手心。
“好好歇息歇息吧,千年,你太累了……”
之言将雪茹交给了愿灵,并嘱咐妥善照顾,自己则转身又抱起了凝萱回到了自己寝殿。
窗外,皓月当空,天空中没有一丝云雾,连星星都少的可怜,似乎星光不忍争夺月的光芒,尽数退去,将今夜的夜空全权交给月。凝萱躺在碧色柔软的床榻上安静的睡着,这种色彩让人很难与它的主人联系在一起,但之言此时正如窗外的月色一般,配在这里倒也是极好的。
凝萱身上的伤已经被之言治好,他静静的看着熟睡的凝萱,千年了,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看过了,自从他答应了游戏开始,就再也没有这样看过她了。
“你可要想好,答应了,就不能反悔,不经历千年,百年的磨砺,我是不会心慈手软的。”
遥远的威胁仿佛还近在眼前,千年,之言做为兽,已存在了千年,每百年的下山,之言都是为了找语儿,现在得来全不费工夫,千年,应该已安然度过了。
遥想当初,执意爱上语儿,到底是对还是错?
雪茹的攻击看似不强,却震碎了凝萱的几条经脉,就算之言已经将她治好也只能静养,若稍有不慎,之言千年的寻觅就会变成一具冷冰冰的尸体。
看着之言每日为了凝萱忙进忙出,雪茹虽心有不甘,但也无计可施,毕竟眼前的男人不再需要自己,毕竟他的眼中现在只有她。
“每日只能偷偷看主人,不再正大光明,没想到,你也有今天,以前那趾高气昂的柔儿,去哪了?”
背后阴阳怪气的嘲笑再熟悉不过了,看着之言走出寝殿一段距离以后,雪茹才转身,之言不喜欢女人之间的吵闹,更不喜争风吃醋,以前就因为有人不以为然,被之言活活推进了火羽阵中,灰飞烟灭。
“你的胆子还真是大,如此说话,不怕主人惩罚吗?”
“哈哈哈哈!原来你也怕,我还以为你像主人一样桀骜呢!”
雪茹浅浅一笑,伸出白皙的手,轻轻扯掉了这个穿的像蚂蚱一样绿的女人身上的一片叶。
“你这是干什么?”
“你迷惑主人的法宝,除了你长的也有几分像凝萱外,剩下的就只有这像蛤蟆般绿的衣装了,你倒也聪慧,第一次见主人就知道用碧色来抓住他,全身所有衣衫都用叶脉织成,一片叶作为扣,可谓方便至极,不过,你现在样子,被主人看见,会怎样?”
女人自觉凉风阵阵,低头一瞧,自己已是赤条条的在雪茹面前跋扈,衣衫散落一地已不成型,霎时羞愧难当,又不敢声张,撂了句狠话,便慌张逃回。
雪茹毕竟在之言身边也已千年,这仇山之上,每一草每一木,每一只灵,每一只兽,雪茹皆了若指掌,不过那些皆是过客,可凝萱……
雪茹慢慢探出了脑袋,看着之言端着热气腾腾的吃食走进了寝殿,他是很反感做这些的,从前就是端茶入口都觉得是下人干的事,更别说忙前忙后的照顾别人。
未发觉,泪已滑落,湿了衣襟,暗自回到愿林,只有这里才是属于自己的。
雪茹刚踏进愿林,枝干自觉铺成厚厚的阶梯,按照雪茹往常的习惯,雪茹每每心情不如意时都需要安静的躺在阶梯尽头宛如摇篮的秋千里,让愿把自己深深隐藏起来,可能也某种程度逃避吧。
“你永远只会这样……”
一团愿幻化成一副俊俏的皮囊,这是愿灵中的佼佼者,雪茹将它唤作“溯”。
溯迈着沉稳的步伐,快步上前拉住了正要跨进秋千的雪茹。
“不要再逃避了,你每次都会这样,他每揽入怀中一人,你都会如此,就像那深宫中幽怨的皇后,他从未真正爱过你,你和所有人一样只是那丫头的替代品。”
“啪!”
清脆的声音干脆利落的落在溯的脸上。
“我的事,不用你掺和,如果你实在闲得无聊,就多督促督促你的愿灵,多修炼出几个像你一样的,省的你每次都来烦我……”
“是,多修炼出几个,你就有理由杀了凝萱,你就可以和仇长相厮守了!”
“我杀了她,你以为我还会活吗?”
雪茹的眼神又黯淡了下来,看着和她一样如天涯沦落人的溯,她轻轻抚摸着溯那还带着指印的面颊,慢慢靠在了溯的肩膀上。
“溯,我累了……”
溯一个眼神指引,所有枝干瞬间化作舒适的床榻好让雪茹安歇。
看着雪茹熟睡后,溯转身步入仇山大殿之中。
整座仇山是一座巨大无比的宫殿,之言虽为石兽,但也是天界赫赫有名的战将,与其兄长并列储君之位,也算是太子,有一座规模浩大的宫殿也不足为奇。这宫殿,一般人是看不见的,除非,你是羊入虎口,或者是灵界之人,那才可能有机会进入。
宫殿内部奢华无比,金碧辉煌,所有,所用,所置皆取自天界,侍婢,奴仆,最次的也都在灵之上,可以说人人皆是有法力的。
“你找我……”
听到声音,溯停下了脚步。
“拜见主人!”
之言,是他的名,只有语儿和他的长辈才可以叫,他的封号为“仇”,这也是不可随意称呼的,所以,在之言身边的人都称他为“主人”。
“找我何事?”
“百年之约应该已作废,是否如仙翁当年所言,毁了愿林!”
“若如此,你与柔儿都会死……”
之言轻叹了口气。
“你倒无妨,可你应该不想看到她千年的修炼毁于一旦吧!”
“主人,你我再清楚不过,我们如此,只会助纣为虐,……”
“主人,主母醒了!”
就在这个时候,侍婢来报,凝萱已经醒了过来,生生打断了溯的话语。
“此事下回再议,总之愿林不可毁,你先回去吧……”
“主人,再怎么说,这……凝萱姑……不,主母,也是属下和柔儿的小主人,属下斗胆恳请主人,让属下拜见……”
溯虽满脑袋疑惑,不知为何之言会让这个丫头直接当了主母,这可是前所未有的事。看来自己有必要见见这丫头,一来规矩所致,二来倒是要好好看看柔儿和这丫头到底像在哪里?
“你可以一同前来,不过,如敢造次,我烧了你这树枝身子!”
溯抬头看了看之言。
“属下遵命!”
之言不等溯说完,就急急忙忙的往寝殿走去,溯紧随其后,二人穿过交错纵横的长廊,不久,便来到了寝殿外。
寝殿内,所有侍婢整齐的跪在凝萱面前,倒是把凝萱本没有血色的面容吓的更为苍白。
“奴婢拜见主母!”
动作,语调似乎都训练过,整齐的不像话,这明显就是之言吩咐过的,凝萱抱着被子往后缩了缩,想阻止,想发火,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主母,请先不要慌张,您的身体还未痊愈,再休养一段时日,很快就可以说话了……”
年长一些的侍婢说着,便送上一叠整齐的纸张和笔,方便凝萱写一些简短的话。
凝萱慢慢拿起纸笔,原本想把心里的疑惑都问出来,但沉思片刻,凝萱在纸上写下了“出去”二字。
侍婢见状,纷纷退了出去。
凝萱环顾寝殿四周,古色的陈设,华丽的摆件,就连桌角都雕刻着精致的花样,整个空间都十分宽敞,最引人注目的要数凝萱身处的碧色的床榻了。
说是床榻,其实是一块上好的巨大翡翠,周围被碧色的帐幔覆盖,就连床铺也是碧色的,这石兽是有什么怪癖,如此钟爱碧色。
“语儿,你醒了,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
正当凝萱的心情慢慢平复的时候,之言和溯的进入,又让凝萱紧张了起来
“出去!”
凝萱快速又写下了两个字,扔到了之言和溯的面前。
“语儿,你不能说话!?”
之言将躲的远远的凝萱拉到自己身前,不顾凝萱怎样反抗,将她牢牢地牵制住。溯本想行跪拜之礼,但现在这样自己还是出去比较稳妥。
溯正这样想着,瞬间,还在挣扎地凝萱乖了下来。
之言以为自己的粗暴起了作用。不料,凝萱的右眼里流出了鲜红的血液,正好落在了之言的手上。
“语儿?”
溯眼看着血泪一滴一滴的滴落,心里暗叫“不好!”
记得之前仙翁说过,莫家最后一代会聚集世代最强的诅咒,虽说世代都是自愿葬身兽腹,但心中多少是会有怨气的,这最后一代,如与石兽接触,只要稍有抵抗的心理,便会落下血泪,这也算是警报,如果不及时放手,不到半个时辰,活生生的人就会腐烂直至化为灰烬。
“主人,快放开她,她的身体里有诅咒,如果您执意如此,她是会死在你面前的……”
之言听到这里,立刻松开了凝萱,凝萱本就尚未恢复,再加上血泪及其消耗灵气,好不容易醒来,又陷入了深深的梦境中。
“怎么会这样?”
之言还未从刚才一幕回过神,怔怔看着手上血泪。
“莫家从古至今所有的祖先在死之前都会将对您的诅咒强加在后代身上,到了凝萱这一代,怨恨,诅咒自然是最强的,平时接触还好,若强行控制,右眼滴血倒还没什么,只不过接下来她的身体会急速腐烂,到最后化为灰烬……”
之言皱了皱眉,拭去了凝萱脸颊的血泪,轻轻为凝萱盖上了被子。
“那就一点法子都没有了?”
“除非……”
“除非什么!有话直说,若再含糊其辞,你知道后果。”
“主人息怒,只是属下此话一出,是大逆不道之言,不知主人是否先恕我无罪。”
“你但说无妨!”
溯跪在了之言面前。
“请主人让出仇山之位,让凝萱成为仇山的新主。”
“这是为何?”
“如此大逆不道之言,主人还要留他吗……”
溯正要解释,就看到雪茹破门而入,一不留神,雪茹那尖利的爪子便抵住了溯。雪茹此举引来了侍卫,霎时间,整座寝殿变得异常热闹。
之言俯下身又为凝萱细心的盖了盖被子,平静的看着黑压压的侍卫,露出了让人琢磨不透的笑容。
“主人……”
雪茹看着反常的之言,不禁担心起来,也顾不得是否要抓大逆不道的溯,收起了利爪,变回人的模样。可就在此时,之言轻轻一挥手将雪茹重重打了出去。
“柔儿,你没事吧……”
溯这时也顾不得此举是否不妥,快速爬到了雪茹身边。
“我竟不知,如今这仇山,已是柔姑娘当家……”
之言把玩着手中的玩意,漫不经心的说着。
在场所有的人下跪请罪,重重的磕着头,之言侧目看了看一旁的雪茹和溯,又转身看了看床榻上熟睡的凝萱。
“你们的心思隐藏的还真是滴水不漏,你们早就知道,莫家这一世的守林人是女子,莫氏一族在这一世诅咒最为厉害,不论是我动手,还是其自愿,我都会毙命,这样你们可以理所应当的恢复自由,称霸仇山,是吗?”
之言一个眼神,溯便摔在了之言面前。
“难怪,你们一而再再而三的要毁了愿林,好让语儿成为仇山的新主,当你们的傀儡,你们还有把我放在眼里吗?”
“主人,一切不是您想的那样,属下的确是在为您着想,否则,过不了多久,您口中的”语儿“就会烟消云散,没有她,您如何度过这千年的大劫!”
“哈哈哈哈!”
随着之言的笑声,跪在地下的侍卫化作烟雾,尽数散去,溯慢慢起身,但仍保持恭敬,不敢直视之言。
就在这时,一只闪着金光的雀儿飞了进来,站在之言肩上,似乎在耳语着什么。
雪茹本来还想挣扎着爬到之言身边,希望之言可以因为自己身受重伤而垂怜自己,可那雀儿一飞进来,雪茹恨不得自己此刻是透明的,或者可以飞快的逃离这里。
之言不时的点点头,认真的听着雀儿的话语,而在一旁的雪茹却度日如年,她十分怕这只雀,就连当年的仙翁都要敬它三分,此时的雪茹生怕这雀突然转头面向自己,那自己的三魂定会丢掉两分半。
“很好……”
之言的突然发声,着实吓了雪茹一跳,溯知道雪茹是怕的,但他只是愿灵,别说与之言或者他肩头的雀儿抗衡,就是与最普通的侍女和侍卫都不如,真是不明白,自己用了这么长时间修炼,吃了多少苦,忍受了几百次几千次的蜕皮,才有今天的模样,顾好自己周全便好,自己也只不过是雪茹手中的一颗棋子,稍不顺心,是可以一杀了之的。
“从今日起,雀儿便陪在凝萱身边吧,既然她全然不知,倒不如顺其自然。”
肩上的雀儿轻轻飞到地上,化作一妙龄女子,照现在的话说,这鸟也是走在当代时尚前沿的,肤白似雪,乌发如墨,与之言此时相同的一袭白衣,可能由于年纪尚幼,并没有浓妆艳抹的俗态,清新雅致,颇有大家闺秀之貌,小家碧玉之姿,温文尔雅,落落大方,要不是之言早在天界时就与其熟识,恐怕就没有之后这么多麻烦之事了。
“雀儿,这一次,你唤作什么?”
“唤作什么,兄长决定就好,名字而已,无关紧要……”
“启禀主人,柔儿伤重,恳请主人允许我带柔儿回去……”
“柔儿,真的是因为伤重吗?”
之言还未应声,雀儿先发问,这让在角落的雪茹更加瑟瑟发抖起来。
“还请少主原谅柔儿未行礼之罪,柔儿……伤重,恳求主人与少主允许柔儿回愿林……”
“雀儿,不必再刁难了,这柔儿怕你,天界人人皆知,别说你怪罪,就是你一个举动,她都会怕上好久呢。”
这雀有鹰般锐利的双眸,最能洞察人心,所有秘密在她面前都会展露无疑,更别说一只小小的灵兽了。
在之言的应允下,溯与雪茹离开了寝殿,就在刚要与雀儿擦身而过时,
“竖起你的猫耳朵听好,多行不义必自毙,若你再任意妄为,我会让你为愿林陪葬!”
溯明显感觉到靠在自己身上的雪茹颤抖的更加厉害,稍作停顿,便快步离开了这是非之地。
“你我都心知肚明,你又何苦再三吓她,说白了,这柔儿也着实可怜……”
“可怜?兄长可知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她若可怜,那躺在这里的凝萱就不可怜,兄长你就不可怜吗?”
雀儿走到床榻边,坐了下来,轻轻抚着凝萱那还带着泪痕的面颊。
“千年,是时候让她知道了……”
“不可!雀儿,你不可任意妄为……”
之言大声的阻止着雀儿,这之言随便一个动静,是可以山崩地裂的,不过在雀儿面前,再大的动静也会烟消云散,雀儿控制心境的本事是与生俱来的,就连之言乃至之言的整个家族来说都是自愧不如的。
“何必生这么大的气,我知道分寸,我刚刚想到一个名字,叫”沁楠“如何?”
之言的怒火瞬间被熄灭了,他没有回答,只是径直走向书桌,磨墨,执笔,写下了“沁楠”二字。
“你不会觉得,太男儿了一点吗?”
沁南看着凝萱。
“她,需要这样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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