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佩剑剑身之红光不知何故,似乎要比花岸竹楼取得时略强。花岸竹楼那时红光似有若无,而此时却是莹莹闪烁。
左璧将神秘佩剑之事告知皇甫梦菲与封秀瑛,二女也觉得奇怪。三人上下端详此剑,忽在剑鞘中段发现一朵牡丹图案浮雕,两指大小,雕工精美别致。
左璧惊讶道:“牡丹乃是我母别号,虽然时隔久远,但这牡丹式样我还能辨别出来,正是她喜爱之物。难道说,一直以来保护我之梦中人就与此剑有关?她曾在赴洛阳途中和洛阳城隐约现身,甚至与我近在咫尺。”
皇甫梦菲道:“但是大哥,伯母她老人家此刻又身在何方呢?”左璧心绪激动,一时只喃喃道:“不知道,我不知道。”定了定心神,续道:“梦菲,那时你我同赴洛阳,途中之惨状你也看到了。若非欲助力张巡先生,使一方百姓免遭涂炭蹂躏,我早就想去东灵镇寻找母亲。”皇甫梦菲点点头。
左璧右臂、右腕、右手均被古彦君以惊雷御幻之五色雷珠打伤,皇甫梦菲虽竭尽全力以幻音之赋玉幻替他治疗,却仍不能完全恢复如初。左璧右边臂膀由肩头起始往下似有一层淡淡白光裹覆,流转往复,极为特异,无论如何也难以去除。
二女想到古彦君给左璧两日期限考虑,已像是最后通牒,都有些担忧,左璧却是一笑置之,并无惧色,道:“我不会放过古彦君,但他行踪诡秘难寻,若其自己找上门来,倒省得我费力找他。”
正说话间,忽有一名军校来到潇湘馆门外,原来是张巡遣派,请左璧过去有事相商。左璧当即随军校上路,皇甫梦菲放心不下,也一同前往,封秀瑛却愿意留在潇湘馆中整治杂务,于是三人暂分。
张巡在临时居所内等候,见左璧与皇甫梦菲到来便善加款待,直至天黑用罢晚膳,两人想要告辞,张巡忽请左璧单独说话,皇甫梦菲便暂且回避。
她在院中痴痴等候,良久方见左璧出来,神态一如往常,也瞧不出有何变化。问起情由,左璧只说已向张巡告辞,可踏上回程,于是两人便返回潇湘馆。
晚风轻拂,夜静人息,只清幽月光照满街头万物,一片安宁祥和之态。左璧轻背双手走在略略靠前,皇甫梦菲跟随其后,两人于街上行走许久,左璧一直沉默不语。忽然他抬头望天,神态虽仍轻松,但却轻叹口气道:“这安宁夜色,不知还能再看多久。”
皇甫梦菲走到他身侧,轻声道:“大哥心中有事,尽可说给梦菲听,我们互担忧愁,相扶与共。刚才。。。张巡先生究竟对你说了些什么?”左璧转过脸来,看着她道:“他对我说,这睢阳城极有可能便是一处死局!比龙潭虎穴更为凶险。”
皇甫梦菲一惊,忙问:“怎么说?”左璧道:“张巡先生其实早已探知安禄山之子安庆绪调兵遣将,早晚必将大举进攻,睢阳所在极为重要,免不得首当其冲,叛军可说志在必得。他在此护城,兵少粮缺,孤立无援,并不求打败敌人,而是要尽量拖延时间,以期消耗叛军。”
左璧深吸口气,续道:“此所谓舍小而求大,促使战争全局转折。但在此守城者,仿若陷入局中,九死一生,张先生与雷将军、南将军等人其实早抱殉国之志,决意舍己。他刚才请我们来,还是想劝我们从速离去,勿再耽搁。”
皇甫梦菲道:“大哥没有听从张巡先生,对么?”左璧笑道:“知我者,梦菲!”皇甫梦菲道:“我们可将七色奇岩之岩魂赤炎两部、紫雾,人柱、妖柱碎片宝函,还有四象玉佩全都交给秀瑛,让她离开睢阳,代我们完成爹爹所托之事,然后去仙霄城。”
左璧凝视皇甫梦菲清丽面容,目光炯炯,道:“梦菲,听你这话中之意是也要留下么?我敬仰张先生,要留下助他,你却大可不必如此。”皇甫梦菲不答。
两人不知不觉来到一座小桥之上。此时正值开春,雪融冰消,桥下流水潺潺,此情此景,与那兖州城中二人桥上相会近似。并肩走至小桥中段拱顶,皇甫梦菲停下脚步,侧身眼望河水,微笑道:“留在城中同你一起,哪怕是死,我心中也十分欢喜;但若是舍你而去,离城自保,我将伤心难过一世。”
她吐露心意,左璧既感动,又难过,一时无言以对。沉默一阵,皇甫梦菲忽道:“大哥,那在这城中,潇湘馆就不能只有一座。”左璧一愣,道:“梦菲,这是何意?”皇甫梦菲微笑道:“你别忘了我是仙霄城主之女。我虽不能像父亲那样运用尚仙净世剑法千里御敌,擒拿于无形,但至少能布下阵法,给对手造成麻烦。”
“一路走来,我见这城中有不少与潇湘馆相似空宅,正好方便我施术。我们妖之层阶为:化形、千幻、灭世,布阵,便是千幻层阶中一大技法,到时张巡先生守城,兵对兵,将对将,而我们就借助阵法对付玉符仙道那些奇能异术之士。”
她一边快步向桥下走去,一边道:“我们现在就去布阵。”走出几步,见左璧并未跟上,转身看去,但见他端立桥顶,两眼泪光闪烁,口中唤声:“梦菲!”随后张开双臂。
皇甫梦菲心口热血上涌,紧跑几步,扑入左璧怀中,与他紧紧相拥。良久,皇甫梦菲抬头凝视左璧双目,轻声道:“大哥,我们走吧。”左璧放开她身子,抬袖拭去眼角眼花,两人并肩携手下桥。
左璧道:“我们将七色奇岩和古剑之事托付给秀瑛,本意是要让她脱离险境,但说不准反倒会令秀瑛生气。”皇甫梦菲一想也觉得如此,但一时又别无他法,只能见步行步。
两人很快在城里东、西、南、北四方各觅到一处空宅,到一处皇甫梦菲便前后左右施术将之变为潇湘馆样貌,左璧只需站立方外,静静等候即可。空宅大门正上大匾高悬,“潇湘馆”三字浩然而不失灵秀。走进门内,院落屋宇各般景致真假难辨。
皇甫梦菲示意左璧手抚一片茵茵绿草,指掌触之,竟觉得坚硬嶙峋,似乎是大块顽石,哪有半点草地之感?又有一处,远观是道幽雅长廊,走近却不得其门而入,整条“长廊”如铜墙铁壁般坚硬,可看而不可进。
但潇湘馆中有些东西却是实实在在。皇甫梦菲在四方布置完毕,同左璧回转小桥。左璧见她此时却有些动作迟缓,仔细看去,皇甫梦菲玉颜苍白,伸手一捏她手掌,冷汗冰凉。左璧惊道:“梦菲,你怎么了?”皇甫梦菲微笑道:“大哥不必担心,我妖力有限,布阵耗费精力颇大,休息一阵便无事了。”
她领着左璧再返回先前张巡临时居所方向。左璧不明其意,皇甫梦菲道:“这阵法中心还需要一处总‘轴’。我方才看了,张巡先生居所就在城中心附近,我们这就去找找有无空宅!”
两人在临时居所附近寻觅不久,果然找到一处不大旧宅,当是废弃已久,四周荒草丛生。皇甫梦菲却并未将之变为潇湘馆,而是变作张巡临时居所模样,左璧虽然奇怪,但也知她必有用意。
进入宅院后皇甫梦菲道:“这里最好暗设一特别法宝,连接东西南北四翼于无形,使阵法之力源源不绝。但用什么好呢?”她想了片刻,皱眉道:“要不就是我凭空做出一件物品代替,可是以我目下精力。。。”
左璧此时却觉得怀中的四象玉佩有异。自他跟随皇甫梦菲布阵,这玉佩就一直不甚平静,但方才仅是轻微震颤,而来到这处旧宅,却是阵阵大动。
突然间四象玉佩由左璧怀中自行飞出,于半空中飞旋数周,稍作悬停,朦胧月光下只见那佩中美妇头像双目灵动,顾盼有神,整张面容仿佛活了一般,呼之欲出。左璧与皇甫梦菲正在惊讶,却见四象玉佩竟瞬间飞入旧宅一口枯井之中,消失不见。
空中怪笑连声,鵸鵌于此时飞来,想要在空中叼住四象玉佩,但未能成功,只得飞停左璧肩上。皇甫梦菲惊道:“此井不知会有多深,井口又如此狭小,大哥,怎么办?”
左璧却笑道:“无妨,梦菲,你别忘了这玉佩中美妇双目是由何物变化得来。此物毕竟是你仙霄城中秘宝,或许它已感知到你布下的阵法,自愿现身做‘轴’。哪天它想要回到我身上,我料它自会回来。”
皇甫梦菲醒悟过来,道:“我明白,是陷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