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此,萧惎却未有叹惋。她总想许是生来便该如此,眼下比起从前已是好了太多,闲逸太久,当是自己欲壑难填了。眼下虽四面楚歌,却也无人伤得到她,如此便是好了。
黑夜每每来得快去得又慢,明月楼又是客满。当高兴才好。念及此,又易容换衣寻欢去也。
她想过,这般混天过日已是多少年,不总合适,只是不晓得要做什么。每每虚度之时总觉心慌得很,若觉挣扎似又沉寂,难起波澜。却无为。
天晓得她有多厌恶那姓慕容的,为何让她来此。却更知此事怨不得谁,亦不知该怨谁。她那时终放弃了,终要结束了,却又延续。甚至比从前多。若再说怨,是怨天,还是怨那些人?都不能。大势所趋而已,她又能如何?便是重来一回,亦是如此。她如何能改。她只能每天如此,睁着看得见的眼,做着看不见的事。
夜夜灯火烛明,今夜亦是如此。只是自己仍是身外看客。
近至楼栏,听得下头是苏怀玉在唱:
采薇采薇,薇亦作止。
曰归曰归,岁亦莫止。
靡室靡家,猃狁之故。
不遑启居,猃狁之故。
……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
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行道迟迟,载渴载饥。
我心悲伤,莫知我哀!
一曲唱罢,萧惎在暗处终是泪然。“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当初她生来此世之时,有无想过会是如此光景。而今再想从前,谁又懂我哀痛。假使当初能国泰民安,我是否不必经此一生?
当为猃狁之故。
尤猃狁之故?
两人同穿一身红裙,不知彼在何处而遥遥相望,却不约而同地在此时泪如雨下。那满面已来不及的泪水,是庄严的祭奠,还是最后的别离?二人远远相距,却同时感应着彼此:是祭奠,不是别离。别离不知何时能来,抑或此生都不能与之相见。
许久萧惎终拭去泪水,出了大堂,寻至苏怀玉歇息的亭子,静候她来。
此时已是深秋,枯黄遍地,静夜凉风催枯叶破碎,声声尤为明显。她来了。
“你来了。”
“是。”
“坐罢。”
苏怀玉闻之入座。
“唱了许久,渴了罢。喝杯茶。”萧惎将茶递与苏怀玉,苏怀玉接去饮茶。
“你今日不是该歇息,怎又唱上了?”
“于青暮身子不适。”当是那日受惊还未缓过来。
萧惎听闻,嗤笑道:“真是个矫情鬼。”
苏怀玉未有反应。
萧惎道:“此事无需你担,你若累了便去歇着,无需替她。”
苏怀玉看她,道:“好。”
见苏怀玉喝好了,萧惎问道:“你可还有事要做?”
“并无。”
“那陪我出去可好?”
“好。”
“走罢。”
堂里的戏已是完了,男女都在嬉戏作玩,看着甚是热闹。待出去远了明月楼,少了那嬉闹倒显得静了些。
二人同穿红裙,看着甚是醒目,踱步漫行引得数人注目。人们只当是哪个富贵人家的两位小姐出来,极是赏心悦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