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界长生殿。
凤绕菩提,引火焚,涅槃重生。
菩提颓倒成炭,仙界离松以长生泉日日浇灌,五百年抽新芽,五百年成树,五百年结一菩提子,此子灼灼作烈火色,不败。
又过千年,鸾凤齐鸣,彩鸟环枝,一点灵犀自菩提子聚发,天地之色齐入,火焰起,烈烈火光持续三日不歇。
——记
跪坐在茶几旁,温了一杯自己酿的青梅酒,端端正正地双手奉到他面前,第三十六次,我郑重地向梅花哥哥提出出世申请。
眼睛一眨,两眨,酒气熏得眼睛湿漉,好歹有了几分真诚可怜的模样,好叫他不好意思再像之前的三十五次那般,决绝地拒绝我。
酒,他拿在手上闻一闻,说:“酿得过了,酒性太烈,不喝。”他伸出十指如玉,拍了拍我的头,又说:“酒酿不好,出世太早,不准。”
我拿起他放在小炉旁的玉骨扇,差点给掰断。
忍了忍,收起发狠表情,继续可怜:“梅花哥哥,不会酿酒又何妨,去到人间,又不开酒庄。上次你拒绝的理由是菜烧不好,上上次是火烧不好,我也不做厨子嘛!”
“你会什么?”
“我会坚强地面对人间的所有磨难嘛!”
梅花哥哥自我收中抽走玉骨扇,扇骨在我额间一点:“不准。”起身便走。
藤妖顺着屋檐垂下,探出一个头嘻嘻笑着,我伸手一拍,他架着藤条躲了过去,宽大的叶子绕过我的发,耳边走过一阵风。
他笑道:“这点修为,红尘尘粒都能伤了你去。”
我腾风往前一扑,依旧未能抓住那鲜嫩藤条,觉得几分丧气。
此时玉兰啜泣着自门前走过,我探出竹门打了声招呼,她并不回应我。
藤妖幻化出人形,坐在藤条化成的秋千上荡着,叹了口气:
“伤别离,情难堪啊。”
我凑上去,扶着“秋千架”跟着叹了口气:“玉兰出世一遭,以后若有你这般了悟,也算不错。”
藤妖反问:“何来了悟?”
我回望他:“还记得你尘世归来后,闭关数十年,出关时修为大进,自然是得悟许多才有所成。”
他突地一笑:“何来了悟,求不得,憋着口气罢了。”他凑将上来,细看我道:“红尘一遭,是福是祸,哪说得清。无始,则无终,则不痛不伤。”
这一句,就着一阵清风送入我的耳中,恍惚,有股悲伤的味道。
我举手,快速往前一推,啪一声正中他光洁的脑门,笑道:“藤妖,我打中你了。”
藤妖怔忪,白皙修长的五指抵住额头,说道:“耍赖。”
我呵呵笑了起来,觉得心满意足,藤妖修为进得了这一方妖界前十,能捉住他自然很有成就感。
藤妖又恍恍然说道:“你知晓通界令否?”
我头一歪,一脸那是什么的好奇。
他笑了笑道:“通,交互相通之通,界,妖界人界之界。”
“妖界人界,交互相通?”我似乎明白了,像是无意地问了一句:“那通界令在何处?”
“你在套我话,意欲何为啊?”藤妖顺着青藤荡了出去,远远地又听到他的声音响起:“何须问我。”话未落,身影却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问你问谁啊!”我不满地嘟囔了一句,顺手拿起小杯呷了一口,顿时被酒呛得连连咳嗽:“好辣好辣。”
眼泪跟着齐刷刷流下:“水水水,给我水。”慌忙地四顾了一圈也见不着,想起自己多少会些蹩脚法术,手指一掐诀,从掌心涌出些许甘泉。
甘泉升得极慢,看着着缓缓而出的泉水,不知怎的,灵机一动:“梅花哥哥统领东部这方妖界,这通界令,不在他处还能在何处啊!”
问题是,如何拿到呢?
随意喝了两口茶水,心不在焉地出了门,正遇见玉兰蹲在门外哭泣,那泪水是一串串不要钱似地流。
在管与不管之间犹疑了会,终究还是收回了要离开的脚,走上前去,蹲在了玉兰旁边。
伸手接了玉兰的几颗泪,我登时满面喜光,一心只顾着怎么接住多些的泪水能保存起来。
玉兰娇弱地抚了抚脸,泪水被洒了出去,我一脸心疼,她一眼看过来说道:“你这小黑点,没得良心。你见我哭得这样伤心,却只顾接那花露,还接得如此开心。”
听她这样说,我倒是毫无心理负担,还宽慰她:“哎呀,浪费可耻嘛。你好歹是修行了千年的玉兰花妖啊,你的泪水可有用呢。洒了很可惜。”
她也不真恼,泣声微微地说道:“我纵然全身是宝,谁又懂得怜惜。”
我忙说:“我怜惜,我怜惜。”说着要去接她的眼泪,却被她羞恼地一掌拍开。接住的泪水悉数归了大地,我一阵心疼,跌坐在地上,也只能自我宽慰:“也好也好,大地母亲生我育我,这也算份孝心。”
看玉兰还是泣声不止,我不免还是叹了口气,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玉兰啊,你看这东契妖界的山山水水,多少可人,你长在这也养在这。凡间虽好,终归是他乡,何必念念难忘。”
“我念的又哪里是凡间红尘,我念的只是一个他罢了。”
“不都一样?”
“哪里一样。”玉兰的眼神中透出几分坚定,一扫方才的期期艾艾:“我只要他,哪怕他是人是鬼,是神是妖,我都愿不离不弃,上天入地都随他去。这世上也只有他才真的懂我怜我,爱我敬我。”
我皱着小眉思索了会,也没想明白这其中关窍,只道:“我觉着一个人自由快活最要紧,他既然叫你如此难过,忘了也罢。”
玉兰站了起来,一跺脚道:“你不懂,你什么都不懂!”
她重重哼了一声,一溜烟跑了。
我挠了挠挠门,只觉得匪夷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