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宜住的地方靠近海城的青口河,附近就是洋人的地盘,有一座教堂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林子宜走到教堂门口才知道世上还有这样的屋子。屋子周围用铁栏杆围了一圈,石头堆砌成的屋子高七八丈,上面耸立着十字形。
一个老的随时要断气的老头,看着林子宜问:“你们是来干什么的。”
“我们要找里面的人。”
春草没有说出具体要干什么,可门里的老头,还是打开门说:“你们进去吧!修女们现在祷告完,正在院子里。”
祷告是什么?林子宜不知道,带着满心的好奇,林子宜走进教堂里。
在教堂旁边的院子里,坐着一群女人。林子宜看到那样穿着打扮的人,浑身上下被黑色的袍子遮住,只露出脸蛋。她们的眼睛大而深邃,鼻梁高挺,真的是洋人。在她们身边还跑着几个幼小的孩童,那些孩童都是汉族。
林子宜鼓起勇气,走上前说:“你们好,我叫林子宜。”
“你们来干什么?”从旁边走出一个黑发少女,她很警惕地看着林子宜春草。
林子宜微笑着说:“我听说这里可以教洋文,我向来学习。”
少女想看怪物一样,说:“你的家人同意吗?不要学了两天,就被关到家里去了。”
提到家人,林子宜的神色黯淡下来说:“我现在一个人住在这里,我在等我的夫君从美利坚回来。”
“你的夫君去了美利坚。”少女改变态度说:“我叫清英,我跟着修女们学习。”
清英领着林子宜走到修女们前面,用洋文叽里咕噜说了一长串。看起来年纪比较大的修女,用不正宗的汉语说:“你要学习吗?”
“我要学习。”
林子宜说得认真,修女仔细观察林子宜脸上的表情,说:“可以。”
“谢谢。”林子宜终于在一片迷茫中,找到自己暂时的目标。
清英向林子宜介绍教堂里面的规矩,说:“这里是基督教堂,你不信教。在这里不受约束,但每天早上你要准时到教堂里面上课,下午我们要帮忙照顾教堂收养的婴儿。”
清英看着林子宜那双光滑没有老茧的手,问:“你能接受吗?”
“小姐。”
小姐在家从没动手照顾过别人,做过劳累的活计。春草担心的不行,说:“小姐,我们不学了。”
林子宜拍拍春草的手,说:“我不是小姐了。春草我们一起来学,一起做活。我要是不会你就教我。”
清英不是一个多嘴的人,来到教堂里面的人背后都有无法言说的苦痛。她早就学会收起自己的好奇心,不多问。
“我们明天就来,可以吗?”
“可以。”
清英送走林子宜,林子宜身上有一种淡然的气质,不是平常人家能养出来的女子。不知道这样一个女子,为什么来教堂学洋文?
回家的路上,林子宜拿着篮子买好米面和菜。早上天刚亮,林子宜自己穿好衣服,吃完昨晚的剩饭,轻手轻脚走出家门。她们不敢发出声音惊动周围的邻居。
林子宜到教堂,从里面传出空灵的歌声,她不知道唱的是什么。可听着,心就那么平静下来。
给她们讲课的是一位名叫玛丽的修女,林子宜坐在学堂的最后面,前面是一群小孩子。有小孩子上课不专心,修女只是耐心提醒,并没有戒尺这种东西。
林子宜拿着毛笔,认真记下修女说得一切。
下课以后,孩子们蜂拥跑出学堂。清英从门口探进一个脑袋,说:“你们出来活动一下,等下继续上课。修女们管这个叫休息。”
林子宜和清英坐在走廊的栏杆上,春草陪着孩子们玩耍,在一边生怕他们摔倒。
“春草姐姐,很喜欢小孩子呀!”
林子宜还是想不明白春草为什么要自梳,可看到春草高兴,她也高兴说:“春草很爱孩子,她没事就喜欢陪着孩子玩,像个小孩子一样。”
“那她一定是个好娘亲。”清英顺嘴一说。
林子宜平静地说:“春草决定一辈子不成婚,她不会有自己的孩子。”
清英不知想到什么,没再说话。
吃完中午饭,林子宜成了教书先生,这还是清英特地给她安排的。得知林子宜擅长算学以后,清英立刻说:“教堂收养很多孩子,年纪大的女孩就去学刺绣裁缝,年纪大的男孩要学算学。这样他们以后出去也能吃上饭,养活自己。”
这是帮人的好事,林子宜干脆地应下。清英还特地找修女们要了洋人的算学书和记账的法子。
林子宜拿着书一边自己学一边交给学生,每晚她复习完学习的洋文,还要花上很久准备明天的算学课。春草心疼的不行,她陪着林子宜学习,适时给林子宜准备夜宵。
林子宜每天都是忙忙碌碌,没心思想乱七八糟的事情,整日上课奔波。身子倒是更加强健。
“我们以后说话都用洋文。”林子宜特地和春草定下这个规矩,她还去和修女们用洋文说话,真是学洋文学到走火入魔。逼着的效果也是很好,还没两个月,林子宜已经从不会说话的小孩子变成能说话的大孩子。
清英看着林子宜,感叹道:“你怎么这么用功。”
“我学洋文,心里就不会想那些不好的事情。”
一本黑皮的书放在桌上,林子宜打开全是密密麻麻的洋文。若是不认识洋文的人看到,一准头疼的不行。
林子宜倒是能看懂一些,问:“你给我做什么?”
“这是修女给你的。你带回去把它译成汉文。”
清英说得轻巧,林子宜的头都大了,赶紧拒绝说:“我现在的洋文不好,这本书我怕是不行。让修女们去找通译馆的人吧!”
清英拒绝说:“玛格丽特修女说,你要是把这本书翻译出来,你就不用在学习洋文。这本书是你学习的目标。”
林子宜拿起书,说:“放心,我一定会坚持下去。”
一个小孩子抱住林子宜的腿,说:“子宜姐姐,春草姐姐在那边做好吃的东西。我们一起去看看。”
“是你想吃了吧!”
林子宜轻点孩子的额头,还是拉着孩子一起去找春草。
清英在林子宜身后,她很感谢林子宜和春草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