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柳园的时候,梅傲雪和沈秋书是一块的,她还不知道怎么和母亲单独相处。
“谢谢你,沈大哥。”
“傲雪,我是你的朋友,别这么客气了。”
“我是真的太感激了,所以忍不住要道谢。没有你,我和母亲根本不可能和解。”
“你们其实都想找台阶下,我只是恰好做了那个台阶罢了。”
“你真的是一个善解人意的好人。”
“好了好了,再说我都要骄傲了。对了,你母亲的病情不乐观,你尽量让她心情好点。”
“嗯。”
“那我先走了。”
“你要不去梅园坐坐,就在隔壁。”
“不了,我还有些事情,下次吧。”
看着沈秋书离开的背影,梅傲雪许久不舍得离开。这是一个多么玉树临风、君子如玉、温柔体贴的人啊。
接下来的几天,梅傲雪偶尔会去柳园,母亲会笨拙地给她塞一双鞋,或者一直看着她的方向微笑,又或者在房屋前刻意地等她。母亲和她一样,不善于表达,所以,她们的相处,总是有些笨拙和生疏。只有沈秋书来的时候,这样的处境才会改善许多。
这一天,沈秋书为了给梅母解闷,特意带了琴,在柳树边的石桌上轻轻抚了起来。琴声悠扬婉转,似徜徉在山林花草间,又似沉浸在夏夜的晚风里,让人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轻松和舒适。梅傲雪忍不住,拿出怀里的短箫,和着琴声,恰似花间的虫鸣,林中的鸟叫,晚风中的欢笑声,给原本的轻松舒适中添上几许生动和愉悦。
一曲终了,沈秋书不禁喜出望外,“青松绿草闻知了,清风明月童子笑。傲雪的箫声和得甚妙啊!”
梅傲雪也有一种得遇知音的兴奋,“青砖怎敢较明玉,绿叶只为衬红花。沈大哥见笑了。”
听见沈大夫和梅傲雪的琴箫和鸣、惺惺相惜,梅母也高兴得合不拢嘴。“沈大夫,你才德兼备,和傲雪真是般配呀。”
“娘,你别乱说了。”梅傲雪一时心急,叫娘都不似平常那般犹犹豫豫的了。
梅母似是受到了鼓励,接着说到:“不知沈大夫可有婚配,觉得我家傲雪怎么样?”
“娘!”梅傲雪又急着喊住她。
沈秋书有些不好意思,腼腆地说到:“我没有婚配,傲雪也是个很好的姑娘,只是我曾经……”
沈秋书不好说慕容茜的事情,梅傲雪赶紧接过话来:“娘,沈大哥心里有人了,你别乱点鸳鸯了。”
梅母赶紧道歉,沈秋书心里却有些失落。他虽然从来没想过和傲雪的感情,但是直接被否定了,他的心突然有些失望和难过。也许,他从没有正视自己的内心,他认为自己该为慕容茜活着,却不知何时,让梅傲雪住进了心里。
“沈大哥,你不要生气啊,我娘她看我一直没成亲,估计是太着急了。”走出柳园,梅傲雪歉意地解释到。
“没什么,我,我真的很欣赏你。如果,如果我先遇见了你,我应该会,会喜欢你。”沈秋书有些紧张,有些结巴,到后来他都很意外自己居然会说喜欢她!他这是第一次对人表白,以前和慕容茜在一起时,都是慕容茜主动的。
“沈大哥……”梅傲雪有些意外。
“我,我,我先走了。”沈秋书有些脸红,赶紧告辞转身,却撞上了路上的行人。“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他连声道歉,然后飞快地走开了。留下梅傲雪,看着他的背影又是久久地发呆。
他说喜欢自己?梅傲雪傻傻地笑了。
他说“如果先遇见了自己……”,果然他还是放不下慕容茜……梅傲雪又不禁皱眉。
梅傲雪好些天没有看见沈秋书了,居然时不时地想起他。他不会是不好意思,特意躲着自己吧?
“哎呀,热死我啦。这鬼天气,怎么夏天刚到,就热得要命。”沈潇居然来了,而且径直来到梅傲雪面前。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挥手扇着热气。
“你来干什么?”虽然许久没见,梅傲雪还是不待见他。
“我想你了呗。”沈潇一脸无赖样。
“一个多月不见踪影,你可真够想我啊。”
“原弟吃醋了?我不就是去翠花楼里找卿卿她们谈谈天说说地、交流交流感情嘛。”
“我吃的哪门子醋。见不到你,我耳根子清净多了。不过,你去翠花楼,干看着好受吗?”梅傲雪一副得逞的表情。
“我,我还想起来了。是不是你干的?”沈潇开始生气。
“我干什么了?”梅傲雪装得一脸无辜。
“哼,小爷吉人自有天相,早就好了。”
“怎么好的?”
“我也不知道,从梅花村回来就好了。”
“看来是长期的腹泻解了我的毒啊。”梅傲雪小声嘀咕到。
“你说什么?”
“没什么,你到底来干什么?别扯些有的没的,说重点。”
“那个,你有没有迷药啊?”沈潇凑到她耳边小声地说。
“没有,就是有也不会助纣为虐。”
“怎么就助纣为虐啦?”
“你还能干出什么好事来?”
“不给拉倒,我找书书去!”
“他不在。”
“怎么会不在呢?哦,对了,他肯定去看慕容茜了。”
“慕容茜?”
“是啊,过两天又是慕容茜的忌日啦,书书每年这会儿都会消失好几天的。”
沈潇离开后,梅傲雪却一直想着沈秋书。慕容茜的骨灰洒在了那片鸢尾花间,沈秋书应该是去那儿了。犹豫了很久,她终于还是在第二天一早请了假,骑马往鸢尾山赶去。
到鸢尾山时已经是下午了,天气异常地炎热,梅傲雪感觉浑身都湿透了。可她顾不上这些,把马寄养在山下,便立即赶往山上。小木屋里没有人,只有一个简单的包裹,静静地躺在木桌上。梅傲雪放下自己的包裹,没有停留就直奔那片鸢尾花海。
快到达鸢尾花海,便有悠悠地琴声传来。那琴声,低沉缓慢,似倾诉,似思念,似哀怨,似离愁。梅傲雪渐渐停下来,站在一片鸢尾花前,蓝色的鸢尾花已经凋零,一个个椭圆形的绿果正在默默地生长。她朝着琴声望去,一眼便见到了一身青衫、席地而坐的沈秋书。他把琴放在盘着的双腿上,修长的手指,起起伏伏间,拨弄出一串串哀伤的音符。
梅傲雪望着他,取出了怀里的萧,吹出和缓温柔的曲调,似浅浅的担忧,似母亲的呢喃,似春风的细语,又似秋水的清凉。
沈秋书抬起头看她,手上的拨弄却悄然加快,琴音随之拔高,如寒风吹冷,如暴雨倾盆,如春雷惊起,如秋叶凋零。
他是在宣泄心中的无奈与悔恨吧?梅傲雪这样想着,萧音也升了上去,如寒梅傲雪,如泰山岿然,如万物复苏,如秋朗气清。她想给他展示生活的希望。
沈秋书低了头,手下的琴声渐渐和缓,若深夜的碾转,若秋雨的缠绵。
他大概是累了。梅傲雪也减缓了曲调,若夜莺的婉转,若花猫的娇鼾。
不知过了多久,天色渐暗。琴音浅浅流逝,萧音也悄然而止。沈秋书收了琴,想要站起来,却一时腿麻没有站稳。梅傲雪赶紧飞身而去扶住了他。
“谢谢你。”
“你累了,我扶你回去吧。”
“我,我自己可以走。”沈秋书不习惯这样的亲密。
“等半刻钟,你的腿恢复了,我自然会放手。”
沈秋书有些尴尬,便开始找话题。“你怎么来了?”
“我听说慕容茜的忌日到了,便猜你在这里。”
“那你……”
“我来陪你。”
梅傲雪说得一本正经,沈秋书反而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可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于是便没了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