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安雨,不识人心,晴空忽至,伴东风来,吹散柳。雨打瓦当,击缶;风拨青髯,飘绸。
萧立一未答钱黎之问,却是顾明知说道:“听闻钱公子棋艺不凡,在下便早听江永兄夸赞,想与钱公子较量一二,不知可否?”
金江永亦道:“这位顾公子,乃金陵才子,棋艺高超,那日若非其有意谦让,我岂可以一目之优胜之?”
明知笑道:“江永谬赞,你之棋艺,数倍高于我,怎是我有意让之?”
钱黎心中明了,却不知如何应对。却听得立一笑道:“在下棋术不才,望钱公子礼让。”
听其言,钱黎心中喜然,却道:“公子谦逊罢,我只学得三载棋术不过皮毛而已。”
二人对坐,行礼一番。
江永轻声谓明知而道:“钱黎知晓棋术不如明知,便欲寻一弱者而欺。”
明知答道:“江永聪敏,知晓我意。”
棋局中,钱黎为主,立一为客,故钱黎执黑子,立一执白子。
黑棋起势,右上飞星,便是欲使白子落其左下。立一执棋若思,忽落天元,不知其意。钱黎疑惑,天元起手乃是大忌,怕是此人不通棋术罢。
江永笑道:“你二人怎如此偏爱天元此位?”
明知笑答:“棋品如人,正直中正者,落子中正,为人偏险者,落子飞星。”
钱黎心中有怒,只道:“若顾公子棋术与这口舌之功一般,我便不是对手罢。”言罢,钱黎落一子续其势。
明知笑道:“不敢不敢,在下学艺不精,恐非是钱公子对手。”
钱黎不再理之,只一心对弈,布局其中。
黑子若三军,整顿共迎敌。连星分两路,合军作一势。白棋如星落,散在乾坤中。连势稍微弱,却难断其气。
黑棋欲杀敌,白子连粘飞。白棋无攻势,断臂求自全。
钱黎心中喜悦,见局势大好,道:“公子尚要学棋术,我这般胜你,实属欺人也,我心中有所愧疚。”
江永望去,黑棋一片势好,白棋气数不多矣。
“明知怎看,我竟难看出立一之意。”
“九五之处,有一气可连。”明知道。二人远观轻声而道。
钱黎笑道:“公子莫要挣扎,此局已成定势也。黑骑围城,白骑数少,回天乏力也。”
此时应是立一落子,便是神色常然,执子,提腕,落子,局势逆转。
九五之处乃黑骑军中,营地忽现敌军,里应外合,竟能以少胜多!
钱黎定眼一看,大局不妙也,惊呼:“怎会如此!”
立一笑道:“多谢钱公子谦让!在下不才,稍胜几目。”
钱黎心中思索一番,才恍然大悟,便问道:“不知阁下姓字?”
立一笑道:“金陵萧家,萧子湘,字立一。”
钱黎笑道:“竟是金陵第一才子,相传金陵第一才子,书香门第,天子门生,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负与阁下,并无怨言。”
明知与江永二人走来,立于立一身旁,明知笑道:“钱公子棋艺已是不凡,能与立一对弈至此。”
钱黎知晓明知之意,心中忿然,不知所对。
立一笑道:“今日与钱公子对弈酣畅,他日再战。天色已晚,我等有事欲归,请钱公子见谅。”
“无妨,我令这下人送几位公子一程罢。”钱黎道。
“不必,想必钱公子已是劳累,应早些休息。”
略作礼,三人欲归,忽听钱黎道:“金兄幸有此等良友,应恭喜金兄。不日弟成婚之时,望金兄可至,我还盼望金兄贺礼哩!”
江永有些怒色,双拳紧握,重踏台阶而去。
离那棋馆,江永邀二人归府,已是未时,细雨微微,不足阻人也。
行道途中,立一忽道:“江永机敏,竟明了明知之意,此人尽喜做这般无计划之事。”
江永笑道:“无妨,明知思绪甚快,我难知晓明知之意也。然我知晓立一棋术非是钱黎可比,若道你棋艺可比翰林,恐钱黎难入此局,便不得其窘态可观也。”
金府虽高大,其中多朴素。门槛只一尺,门楣少雕花。院落虽三进,其中少景致。屋顶只悬山,屋脊少脊兽。
江永领二人至偏院,寻一空房,令下人沏茶而来。
见二人有疑,江永便道:“如今金家虽列四府,然却难有其余三家势大,府宅断不可与之平级,故基座低一尺,屋脊无吻兽。”
二人恍然,心中有不平之意。
立一说道:“那钱黎,可是临安四府之钱府公子?不知方才他为何欲刁难于你?”
此时金江永竟是有些悲怒,神色不悦,只说道:“钱府本是临安越商世家,实力雄厚,金府自然比它不得。近年金家生意愈发兴隆,便是令钱家有所忌惮,时常暗地打压,劫货之事常有。”
“为何不去官府告以诉之?”明知疑道。
“不可,本是商户之争,朝廷轻商已久,虽无苛税,然因商户之事报以官府,恐引咎难辞。”江永叹道。
明知也道:“确是如此,古时朝廷重农抑商,商户赋税极高。我朝开朝一来,便取缔这番法令。然商农自不可混为一谈,商人逐利,与农户不同。朝廷为平衡商农,便有一令,商户之子不可考取功名。”
立一笑道:“明知曾因此事亦悲痛良久。”
“若因此事钱黎欲欺于你,江永又何必惧他?”明知道。
“非也,钱黎只临安一纨绔,同是四府公子,我怎会惧怕之。”江永说道,“此事另有原因罢。”
说到此处,金江永便不言,悲痛之色更浓。
立一忽道:“便是方才我等离去之时,钱黎所说之事罢。”
江永不语,只点头应之。
“莫非这钱黎强抢江永兄之心上人?”明知问道。
江永垂头许久,才答道:“确实如此。”
“竟有此等暴强之事!此等为人,枉为临安四府公子!”明知有怒道。
“此事若如此,以江永同为四府公子之身,钱黎断不敢如此蛮横行事!”立一忽道。
明知知晓立一之意,也道:“如此说来,便是这女子身份尊贵,令两家不敢轻举妄动罢。”
有女子兮如明月,照江河兮流白雪。欲求明月兮难上天,乌云笼月兮月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