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人,关起了竹墙上的大门,杨家小院冷清了不少。
“以后啊,咱们就关起门安安静静地过咱们自己的小日子,外面的人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咱们只当没听见。”
以前村里的有不少关于杨家的流言,杨三花不是没听过,只是习惯性的无视了。上次跟翠翠娘俩闹了一场之后,这会还扯到了自己妹妹身上,她总想着找机会劝解劝解。
“姐,你真不介意?”杨五花也担心杨三花,一直在找机会琢磨着怎么说。
“说不介意那是假的,可是嘴长在别人身上,人家要说我想拦也拦不住啊。再说了,那会家里那么多事,你们几个还那么小,饭都吃不饱呢,哪有那功夫去理会别人说什么,也只能当做没听到了。”杨三花闪过一丝无奈,继而又道:“不过这几年熬下来,倒也习惯了。后来我也想开了,名声是挺重要的,可也不能当饭吃当钱花呀,没什么比咱们自己吃饱饭好好活着更重要的了……至于其他的,我也不多想,只要咱们踏踏实实把日子过好就行。”
“姐,你可真前卫……”
“前卫?”
“就是以后等我有了钱,我养你啊……”
杨三花说的其他,虽然没有明说,可杨五花总觉得是指她自己的婚事吧,毕竟她是这里有名的“难嫁姑娘”呢。对于一个古代女子来说,不把结婚放在第一位,不靠那连影子都还没着落的未来夫婿,只想着靠自己的能力养大妹妹们,是多么了不起啊。
由于杨家姐妹仍住草屋,也不算搬屋,这进屋酒就改了个名儿,叫庆工饭。邀请的人也不多,春妮子一家,杨学文一家,高兴他们三个,还有老乔头一家。没喊袁满,倒不是又闹矛盾了,人家毕竟是少爷。
天气寒冷,人有多,家里可坐不下,只能露天吃,庆工饭摆在了中午,太阳底下暖和。菜都是一早买好的,桌椅碗筷都是借的,陶婶子和刘氏送来的东西,便跟着杨三花一起去河边洗菜了。杨五花留在家里带着杨六花着在调整桌椅,摆碗筷,杨小花则坐在竹屋的露台上抱着黑花晒太阳。
“崔哥哥好!”
“小花儿真乖~”崔时园摸了摸杨小花的头,递给她一个小布袋,里面装了糖。
“崔少爷怎么来了?好像还没到日子吧?”杨五花有些纳闷。
“崔哥哥!”杨六花见了崔时园,也甜甜的跑过去打招呼。
“嗳,六花儿乖,妹妹那儿有糖,去吃吧。”杨六花听了,道了声谢谢,便脱了鞋爬上小露台找杨小花吃糖去了。
“……东西全卖光了,我就早点过来了,正巧,赶上你们新屋都造好了。”崔时园边说边绕着竹屋参观:“……这屋子有点意思……”
“啊,这才第六天,就卖光啦?”生意这么好。
“呵呵,回去摆出来不到两天就卖完了,这次来我预报多定一些,哦,对了,还有你那个雪花帽,上回走的时候你送了我两顶,我没带,也放在铺子里卖了,也卖掉了,不少人来问呢……那雪花靴也要一些,应该也会有人买……”
“哈?帝都人民还穿草鞋?”
“帝都?”崔时园愣了一下,也没在意,笑着说道:“穿。怎么不穿?连天子都穿过草鞋呢。”
“啊?”这回轮到杨五花发愣了:“可是凤阳城就没什么人穿草鞋啊。”
崔时园犹豫了片刻,突然凑近杨五花小声说道:“太祖曾颁布过《祖训录》,劝解诸王尝试饥寒和农事劳作之苦,当今天子年少时也曾跟着诸皇子来过凤阳体验民间疾苦……天子崇尚节俭,连天子都穿草鞋了,那那些……”
那么那些王公贵族自然也跟风咯,再不喜欢穿,也会在皇上面前表现表现啊。凤阳城虽是中都,但毕竟不是帝都,这草鞋穿给谁看啊。
太祖皇帝本是出身农家,凤阳就是他的老家,也因此“家乡建设”那是相当滴好,不光凤阳城中有皇城,西南侧还有皇陵城,另外专门设有一个皇陵卫,护卫皇室祖陵。陵卫虽然没什么机会得军功升职,但起码不用上战场,也是一个让人挤破脑袋的美差。
太祖爷曾经送了不少皇子来凤阳体验人生,包括当今圣上。当年的小王爷一住就是好多年,直到北上就藩才离开,在这里深刻体会了自家老爹的辛苦创业路,体察了民风民情并且得到了艰苦的锻炼。那会子的小王爷也不过是个十多岁的少年郎,正是各种好习惯的养成期,当今圣上能征善战,勤俭吃苦的性格,估计都是那会子养成的。
皇家的事情不能随便说,崔时园适可而止,换了个话题:“这趟来我带了一些好料子,你想想看能不能做些再高档的,也不用拘于科举花样,怎么吉祥富贵怎么来,那些个富家子弟就爱新鲜玩意儿……”
“噗嗤!”崔时园话还没说话,杨五花突然忍不住笑了一下。
“你笑什么?”
“你这话说的,好像自己不是富家子弟一样。”
崔时园没有接话,只淡淡一笑,继而跟杨五花讨论起生意上的来。
芦花早就被杨家掰完了,新做是不行了,不过家里还有一些库存,都拿出来给了崔时园。手套生意有些小变动,之前谈的细节也需要再重新讨论一下。由于牵扯到料子和绣花的问题,杨五花不太懂,又跑去河边喊来了杨三花。
既然之前已经有了高级款,那么这个专供贵族的,自然就叫做豪华款。崔时园的意思是,这批手套的料子由他提供,另外再每只手套加二十文钱,但要保证绣花要精致。
杨三花翻了翻那些料子,什么颜色都有,虽说是尺头,但最小的也有丈余,一只手套花不了多少布料,心里有些没底,担心会不会做不完,问道:“不知崔少爷想要多少手套?”
“年前比较好卖,你们辛苦些,能做多少就做多少,不拘多少我都要。”
“料子太多,怕是做不完。”杨三花是个实诚人,还是老实说了。
“若还有剩,你们就自己留着随便做点什么玩吧。”崔时园也不在意。
“那不如到时候再一起算钱吧?”杨五花也听出来了杨三花的担忧,怕收了定金给她压力,想着到时候交货的时候再算钱也一样。也不担心收不到钱,那么多好料子,光布钱就值不少呢。再说她觉得崔时园这人挺好的,亲和又随意,给人一种莫名安心的感觉。
“行呀,你们不怕我跑了就行。”崔时园笑着说道。
谈妥了生意,杨五花又犯难了,要不要请崔时园留下吃饭呢。家里摆明了要请客吃饭嘛,人家撞上了,不请吧,显得小气了;请吧,人家也是个京城的世家少爷,能跟他们这种乡下人一桌吃饭吗?她们家可是连茶水都没有呢,原先还有一些桂花茶,早被消耗掉了。
“那个,崔少爷,唔,我们家不是新建了个竹屋嘛,今儿搞了个庆工饭,也没什么好菜,就是普通的农家菜,您……”杨五花想来想去,觉得还是开口问一声比较好,偷偷看了一眼崔时园,没看出什么表情,只好硬着头皮接着道:“您若……”
杨五花原本想说“您若不嫌弃”,话到嘴边又觉得,万一人家本来不想留呢,被她这么一说,不就显得人家不留下吃饭就是嫌弃了吗?
杨五花正快速琢磨着怎么说好,忽听的对方来了一句:“好啊!那就叨扰了。”
呃……这么爽快?!好吧。
其实她本来想的是自己假客气一番问问,然后人家随便找个什么借口走了也就是了,没想到居然留下来了,这下还得加点菜吧?
杨五花招呼崔时园去露台坐着,转身又去泡了一杯薄荷茶放到小矮桌上,虽然冬天喝这个感觉有点冷,但总比喝白水强吧。想了想了,唤了杨六花跑去找板凳,让他问问袁满要不要来;自己又跑去请杨学文来作陪,反正杨学文过一会也是要来杨家吃饭的。她想着两个都是读书人,说不定还能有点话题。
只不过,当她带着杨学文回来的时候,发现崔时园已经和小花儿围着黑花狗玩到一块儿去了。
庆功宴分了三桌,杨学文、崔时园和袁满一桌,饭就摆在外露台房里,理由也很简单,男女避嫌。在露台房的矮桌上吃饭也别有一番趣味,把秋娃子羡慕的也想去,硬被春妮子拦了下来。
杨小花被秋娃子那么一提,也想过去吃饭,杨三花本来不同意,到不是避嫌,只是小花儿还是个宝宝,自己吃饭还不利索呢,怕给两位少爷添麻烦。谁知那袁二少一把抱起小花宝宝乐呵呵的就走了,杨三花无奈,派了杨六花过去照顾妹妹吃饭。
剩下的人就很简单了,女人一桌,男人一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两位少爷在的关系,大家都吃的很斯文。崔时园不愧是个做生意的,与谁都能聊上几句,尤其是杨学文,知道他过完年要下场考试,还把自己当年的经验分享了一下。
饭菜都是大荤大肉,庄稼人不怕油腻,最怕没油水。杨五花怕崔时园吃不惯,特地还切了一小碟子萝卜干过去解腻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