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上班,我去上班。
——浇浇的话
16 无奈的袋鼠妈妈
七个月的产假很快在忙乱中消失了,等我就要上班的时候,我才突然想起来,小妞怎么办?
这个时候的小妞,已经开始喝牛奶加蛋黄和米粉了,她离开妈妈八个小时自然是没有问题的;可是,谁来带她成了大问题。
请保姆,我坚决不考虑。
而让老人带,我也不愿意。
我们住的地区正好是北京的东南角,我妈妈家住在西南角,而小妞的奶奶家在西边的石景山区。我们真成了孤立无援的独立团。想来想去,好在我工作的杂志社不坐班,每个星期一、二、五我值班三天。于是,我决定,带小妞去上班。
正好,在海关工作的朋友陈吾送给我一个从国外带回的宝宝背兜,这下,这个天蓝色的帆布兜可以大派用场了。
于是,我把小妞挎在胸前,背后背个双肩背包,装上N多的纸尿裤,就这样,我像袋鼠妈妈一样去上班了。
没想到,我们俩的出现,简直成了全国妇联机关大楼里的一道风景。
等我在八层的编辑部办公桌前坐好,小妞像布娃娃似的乖乖坐在我桌子上的时候,总有好奇的人来申请借宝宝玩一会儿。小妞是个很有外交天赋的宝宝,她在办公室从不哭,总是微笑地迎接所有的陌生人;以致最后,我都不知道宝宝被转借到了哪个部门,直到三层国际部的同事把她送回来,我才知道她已经像红头文件一样,在偌大的写字楼里转了好几个部门了。
小妞跟着妈妈远不是总这样享受爱戴。
实际上,自从小妞和我一起迈出家门的那一刻,我们看到的社会冷暖比我三十多年加起来还要深刻。
以前,我从不相信“母亲和婴儿是这个社会的弱势群体”这句话。单身女性,做到独立而强势是有可能的。但是,一旦有了婴儿,做了母亲,那么这种独立和强势顷刻瓦解。
我是工薪族,又自称绿人儿,热爱自行车。于是,小妞没有私家车坐。
所以,小妞跨在妈妈的袋子里跟妈妈走。
北京的公共汽车没有不挤的时候,而我们上下班必须乘坐的52路又是最挤的线路,很多次望着快把人挤成相片一样的公共汽车,我怕把小妞挤坏了而不敢迈腿。
那时候,我当编辑都十年了,可工资根本不够坐出租汽车的。如果打车,连饭都吃不上;两相比较,还是吃饭更重要。每到这时,我像是安慰小妞,其实是在安慰自己。
“得,小妞,我们多走一站,离开拥挤的东单走到北京站上车,就不挤了。路上妈妈还可以给你讲故事。”
这样,路上的一个袋鼠妈妈慢慢地走着,她嘟嘟囔囔、说着只有小妞能听得懂的话,小妞抬着眼睛看着妈妈,好像在听;但是,没有一会儿她就睡着了。
等我们走了一站多地,好不容易上了车的时候,有个人站的地方已经很不错了。这时候,售票员即使使劲地为我们喊“给抱小孩的让个座”也没有人搭理。
我早已习惯了这样的现实,我从来不指望能有绅士或淑女给我们让位子,因为这不是在欧洲。
我曾在莫斯科住过,那时候乘地铁也好、乘电车也好,总有男生给我让座。有时候是七八十岁的老先生起立,给我这个二十多岁的女孩让座,受宠若惊之余往往不敢受用。
但是,在北京,你不会觉得做女孩子美好。做妈妈当然就更不美好。
怀孕和带婴儿上车后,我总发觉越是男生越不会站起来让座,即便他面前站的是孕妇或是带孩子的妈妈。
我只能那样想,有教养的男人们已经不乘公交车了。
最爱让座的是北京的老大妈们,颤颤巍巍地站起来招呼我说:“闺女,过来。这儿坐!”
这样的场面太让人寒心。
我经常和宝宝脸对脸,无奈地挤到一个可以有把手的地方,站稳,悄悄地用眼睛和小妞对话。告诉她这个世界不是哪里都有爱的,也不是所有的女性都享受眷顾,我们没有住在君子国里,这不是妈妈的错,也不是小妞的错。
我们只有调整自己的心态,宽慰自己,否则,一天活得都不会愉快。
我要宽容那些不会宽容别人的人,我要原谅那些不知道爱别人的人。
我这样鼓励自己,脸上于是绽开微笑,我的眼睛里充盈更多温柔。这是做母亲必须要学会的。
妈妈坐,妈妈坐,
宝宝不坐。
——浇浇的话
17 君子国外
乘公交,是那些年在我的脑海里留下的最最难以抹去的记忆。
那种人情的苦涩,普遍映照了一个城市最基本的市民品质。说实在的,我为它害臊。
我是在军队大院里长大的孩子。这些孩子都有优越感,觉得自己比院外的孩子强。但是我长大了,我觉得这是多么无知的感觉啊,大院里的人并不高贵。
一次,带宝宝中午在大院等班车排队,本来排得很好的队,却在大轿子车驶来的那一刻扭曲了。
排在队首的我们母女惶惑地看着挤来挤去奋勇抢夺的大人孩子,十分迷惑。又不是1949,也不是2012,有必要吗?
我有在摄影棚拍逃难大片的感觉。
这是怎么了?
上不去的人要遭火山爆发了,还是灭顶之灾了?
我暗掐自己一下,才知道自己不是电影演员。
于是,愤怒立刻在心里爆炸:这还是军官驻地呢,都是军官家属呢,一点教养都没有。其实才几个人呀,每个人都可以有座位坐的。况且,这不是逃命,只是乘车。
上了车,我更吃惊。每个大人或孩子都把自己旁边的一个位子给占上了,不允许别人坐。我们最后一个上车,这样一看只能站着。部队的大轿子车不是公共汽车,连扶手吊环都没有,我抱着宝宝,只能靠双腿平衡。
满车军官、士兵、家属,大家都坐得心安理得。
我想,也许可以试试小朋友的友爱之心?
我对身边最近的一个小学高年级的胖男孩说:“你能把书包抱起来,让小妹妹坐你书包的位子上吗?”
小男孩说:“不行,那是给我妈妈占的地方。”
我说:“我也是妈妈,而且还抱着小妹妹。”
男孩心里也许已经波浪滔天,但他就不说话。
我拿起他的书包放在他怀里,抱着宝宝坐在了他身边。
不一会儿,男孩子的妈妈打着饱嗝上车了,孩子大叫:“妈妈,我占的位置被别人抢坐了。”
那个妈妈看了我和宝宝一眼,骂她的儿子:“真笨。”
这一刻,我知道为什么这个世界不给老幼病残让座了。因为羞愧这个词大家都不认识了。
妈妈,怕怕。
——浇浇看到大人吵架时说
18 遭遇即兴情景剧
一次,回妈妈家,我的胸前挎着小妞的兜袋,选择坐了不太挤的小公共汽车。到达终点公主坟的时候,我突然发现,小妞尿了。
尿从纸尿裤中流到了车厢里。这时候,所有的乘客几乎都下去了,只有四个司售人员,他们的年龄都到了为人父母的中年,发现了小妞的尿之后,突然冲我们大发其火,骂着粗话关上车门,不让我们下车。
软弱的年轻妈妈们碰到这样的无赖早吓哭了吧?
我十五岁就是海军战士,我怕谁?
我对他们说:“至于吗,你们?和一个一岁的孩子过不去?你们必须让我们下车!”他们就是不给我们母女开门下车。“再不开门我叫警察了!”那时,大家还没有手机,我拉开窗户喊警察,他们才开了车门。
每当遭遇这样的时刻,我从没为自己担过心,因为我像皮皮一样,什么都不怕。但是,我很为小妞担心。
她太小了,会从妈妈气愤的声音、激动的心跳和扭曲的表情上知道了这个世界上还有恶的存在。
她那么小,面对那些邪恶的眼神和粗鲁的声音,确实非常惊恐和害怕。
我多么想叫小可爱在一个美好的环境中成长啊,但是,生活不是我写的童话;尽管我是那么喜欢童话世界。
每当这个时候我的心很冷,冷得就像我被七色花带到了北极。
小妞长到四岁,一个周末,我们在安定门乘车,公共汽车上人不多,我两手拿着给小妞从幼儿园带回的满满两大兜衣服,领小妞坐在了一排只有两个座位的椅子上。
这是多么幸运的一次,我俩都有了座位。
我在心里感谢上帝。
车行了一站,上来了不少乘客,所有的座位都坐满了,只有一个中年女乘客没有位子,她走到我们跟前,叫我们让出一个位子,理由是四岁的孩子不买票,所以她没有权利坐着。
的确,中国所有的公共汽车一米二以下的孩子是免费乘车的。但是,绝没有道理叫这些不买票的孩子必须站着;相反他们是被照顾的对象。
但是,这个女人胡搅蛮缠一定要我们俩站起一个,空一个位子给她坐。
我两手拿着满满的两大包衣服,再抱着孩子是不可能的。我只好说:“你看,我拿着这么多东西无法抱着孩子;孩子才四岁,站着也不安全。”此刻偌大的车上三十多名乘客男男女女,没有一个人说话,都看着这场即兴的情景剧如何上演。
女售票员说话了:“你们买了一张票就该坐一个位子。”售票员在一个车厢里理应代表正义,但是她的道理就是这样不可理喻。
我选择我让座。
但小妞看车厢里的权威人士——售票员和乘客完全站在一起对付我们,惊恐得如小麻雀一样。
她站起来,对我说:“妈妈坐。”
她把座位让给了这个无耻的女人。
我的心啊,真是裂出了声响。
小妞的善良不忍叫拿着太多东西的妈妈站着,又不想叫我们背负“罪人”的指责,她站了起来。
一切到这里结束,已经叫公众无颜了,可是,情景剧还是演了下去。
那女人仿佛胜利了,对着我教训般地大喊大叫起来:“你给孩子做什么榜样,不买票坐两个座不害臊!告诉孩子多学雷锋,别学着占便宜!”
我再不愤怒,小妞一定觉得是妈妈错了。
我用整个车厢都可以听见的声音对公众说:“大家来评评理,我们有什么错!让四岁的孩子给你这个身体健康的中年人让座,是你无耻!我们只买一张票,没有错!这是国家规定的;同样,让老幼病残孕坐着,是起码的公共道德。你的年纪也是做过母亲的人了,不要这么不知羞耻!”
她无言以对,然后勃然大骂脏话。
终于,身后有一个三十岁的小伙子听不下去了,他站起来对那个女人说:“你要是看着孩子坐着就难受,你坐我这里好了。人家让你座了,你还废什么话!”
女人的声音终于停住了。
我们也该下车了。
下车后的小妞非常迷惑地用小小的声音问我:“妈妈,我们错了吗?”
我坚定地告诉她:“我们没错。”
小妞很难过地问:“那为什么售票员和那个阿姨都批评我们呢?”
我对她说:“批评的声音多,不一定是正确的。正确的有时候往往是少数;我们力量小,但是我们要坚持正确。要敢于和他们做斗争,不要被那些看上去很强大的错误吓倒。”
矮矮的小妞,还是有点畏惧地说:“妈妈,我很害怕大声吵架。”
我拥抱着小妞,我听到她的心脏砰砰直跳。
上面如果真是舞台上的情景剧,那一定是荒诞的。
当荒诞成为现实的时候,我们必须是犀牛。
可,并不是所有孩子都能做犀牛。
我蹲下身子,用拿了两个包袱的胳膊搂住小妞,亲了亲她:“小妞,不用怕。有时候大声是免不了的,因为不是所有的人都像妈妈一样爱你;也不是所有的人都像我们一样讲道理。大声讲话的确不礼貌;但是有时候必须要大声发出声音。否则,别人会欺负我们。”
四岁的小孩儿能听懂这样的道理吗?她用迷惘的眼睛看着嘈杂的世界。
罗罗!拉拉!来来!
——浇浇的话
19 三个宝宝+两个宝宝
生活不管你用什么眼睛在看,用什么样的心境来感受,它总是往前走。
尽管我们会遇到不愉快,但是我们必须乐观而充满阳光地生活着。
小妞整十个月的时候,家里真是美好的童话世界。
巴罗和米拉从奶奶家回到了我们“鼹鼠的家”。
这时候的小妞老让妈妈抱个没完,爸爸给她起了个外号叫“小黏”。
正好,巴罗和米拉的到来可以转移小妞的注意力,省得她老缠着妈妈。
狗狗的到来的确叫小妞惊喜不已,她张开胖胖的小手,嘴里发出“啊、啊、噢、噢”的叫声,简直不知道怎么与这些狗哥哥狗姐姐打招呼。
巴罗真是个热爱孩子的家伙,它见到小妞非常兴奋,扭着屁股,摇着尾巴,伸出粉红的舌头就去舔小妞的小脚丫,好像他们是久别重逢的老朋友。
小妞咯咯地叫着,伸出胖手没轻没重地抓巴罗的毛,巴罗真是个好哥哥,它不在乎小妞的鲁莽,依旧绕着她转圈子。但是,高傲的米拉小姐就没有巴罗那样如火的热情了,它矜持地靠近小妞,外带有点爱答不理的样子。小妞上来就抓米拉的耳朵。
“哪儿有这么做自我介绍的。”
我赶紧把小妞的手松开,米拉一下子就钻到沙发下面躲起来了。从此,它总是格外躲避着小妞。
给小妞买的会吱吱叫的玩具,都成了巴罗的宠物,它叼起小鲸鱼和小丑鱼,用鼻子杵着,小鲸鱼和小丑鱼发出吱吱叫的声音,这叫巴罗好奇地歪起脑袋,睁大眼睛,费劲地琢磨。小妞知道巴罗喜欢小鲸鱼和小丑鱼,她就老是把这些玩具丢到小床下面,给巴罗制造着惊喜。
我们的“鼹鼠的家”真正成了童话世界,三个宝宝成了最好的朋友。他们一起嬉戏玩耍,好像彼此都是老朋友。妈妈和爸爸从没有教她走路,小妞自己走走爬爬,她在追巴罗的同时,自己扶着矮柜和沙发学会了走路。我自鸣得意,看,我们家小妞,有狗狗哥哥的帮助,多棒!
就在小妞快一岁的时候,米拉生下了两只宝宝狗,并且全是女宝宝狗。小妞比狗妈妈米拉还高兴,她兴奋得吱哇乱叫。
好家伙,三个小妞呀!
小狗狗们一个月后,开始满地爬的时候,哇,真是不得了,小妞和小狗姐妹简直成了好朋友。不会走路也不会说话的小妞和小狗姐妹一起爬,他们三个滚在一起,好像三个小姐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