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提辖稍安勿躁,小人一会儿就来。”刘小娣礼貌地招呼了下鲁智深,然后心情沉重地走进厨房,随手将门帘拉了下来,将厨房与大堂隔离开。
“喂!你这小哥,怎么会知道洒家的身份和名号!”鲁智深在她背后惊愕地询问,她也没顾上回答。
厨房里,武大郎急切地绕着刘小娣转了一圈,小声问道:“小娣,你……没受伤吧?”
是啊,刚才在大堂里与那几名衙役打斗,动作那么大,武大郎自然也听到了。刘小娣后背上的烧伤一直没经过正经处理,因此没能痊愈。方才与人打斗,动作幅度很大,难免牵扯到背上的伤口。
但是刘小娣不愿意令武大郎担心,她咧了咧嘴,将背上的疼痛压了下去,才回答道:“我没事。那几个小毛兵,根本不是我的对手!武大哥,我告诉过你的吧?我超级厉害的!以前让你拜我为师,你还老是不愿意!”
武大郎闻言垂了头,不让刘小娣看到他眼中的苦涩和焦虑,只是慢慢问道:“二郎他……”
脑海中再次浮现出武松第一次出现在她窗外的情形。当时她偷学他的武功,被他发现了,他非但没有大怒,反而主动纠正她的错误。他身材很棒,脸型很美,纯粹的阳刚之气,令她与他相处的时候,偶尔会忍不住心旌摇曳……
若不是自己,武松又怎么会落得如今这般田地……
刘小娣叹了口气,伸手搭在武大郎的肩膀上,柔声说道:“武大哥你放心,武松是大英雄,他们奈何不了他的!只不过……这件事因我而起,我一定要去救他!”
“你?”武大郎讶异。他已经快要失去亲弟弟了,不想再离开这个比亲妹妹还令他挂心的“妹妹”。因此武大郎脸一黑,只丢出两个字:“胡闹!”
刘小娣并不恼,她知道武大郎这是关心她。
她伸手钻进武大郎的衣领,后者感觉到她滑腻的手部肌肤,猛地僵住了身子。男女授受不亲,就算他们已经是兄妹了,那她也不能……
武大郎黝黑的脸庞上布满了诡异的红霞。
刘小娣毫不在意,她伸手一拽,就将武大郎脖子上挂着的那把小金钥匙取了下来。
“武大哥,还记得这个钥匙的作用吗?那个女人交给我的所有钱财,只有这把钥匙才能取出。现在武松被官府押解,去了州府,一路上难免要打点官差,若是能一并将牢头还有州府的大人也都打点好,武松说不定就能顺利出狱了呢?”
“可是……”武大郎想要反驳,但是他语速太慢,被刘小娣轻易打断。
“武大哥,你别说了……明早我就出发。我已经害得你们兄弟许久不能相见了,不能再害武松遭受牢狱之灾。你等着我,我会把武松带回来的,这样你们兄弟俩就能团圆了!”
“你!”武大郎着急不已,但他总是越着急越说不出话来,憋了半天,仍是抛出一句“别胡闹”。
“这怎么能算是胡闹呢?”刘小娣故作轻松地答道,“你刚才也看到了吧?我很厉害的喔,别人欺负不到我的!放心吧!”
说罢就掀起帘子往外走,走到一半回头嘱咐道:“别忘了烧几个好菜,今晚,我们和那位英雄好好喝几杯!”
刘小娣刚一出来,鲁智深的朴刀就已经架在了她的肩膀上。只是刀未出鞘,暂时伤不了她。
“说!你是何人!为何知晓洒家的名号?!”鲁智深横眉冷对,一点要手下留情的意思也没有。
刘小娣轻轻推开朴刀,郑重朝鲁智深作了一个揖,坦然答道:“提辖你嫉恶如仇、乐善好施,路见不平总是拔刀相助,自然声名远播。刘小娣今日得以见到传说中的大英雄,实在是三生有幸。”
鲁智深虽然不喜欢那些文绉绉的四字成语,但仍然听出对方是在夸他,一时间骨头都轻了几分,心中很是受用。他将朴刀往旁边一丢,便拉着刘小娣的手,让对方与他同坐。
不拉不要紧,一拉吓一跳。手心中传来的滑腻触感令鲁智深莫名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但他是个大老粗,极少与女子接触,并没有因此识破刘小娣的女子身份。
相反,鲁智深大喇喇地感慨道:“真是人不可貌相!这位小哥身手颇有一些不凡之处,为何却长得这么细皮嫩肉,跟个娘儿们似的!”
刘小娣不着痕迹地收回自己的手,与鲁智深天南地北地胡侃了一通。两人都是直率之人,有一说一,真诚相待,一时间竟是十分投机。鲁智深说到兴起之处,兴奋地点了好酒好菜,要与刘小娣一醉方休。
刘小娣穿越前酒量好得惊人,但是穿越之后的这具身体,何止不胜酒力,简直是沾酒就倒。武大郎心疼她不能喝酒,也不舍得她陪一个陌生男子对饮,便寸步不离地待在刘小娣身边,将鲁智深推过来的酒盏一一接下,全部倒进了自己的肚中。
当武大郎喝得烂醉如泥,趴在桌上再也起不来的时候,鲁智深也已经有了三分醉意。他讲起自己一路上如何整治那些狗官,语气里颇为得意。
对于鲁智深这个人物,刘小娣一直是颇为欣赏的。整本故事里,只有这个人活得最真实,最洒脱,最恣意。任何规矩都约束不住他,然而只要一个“义”字,他便甘愿赴汤蹈火,甚至愿意委屈自己的天性,夹着尾巴乖乖行事。
正因为欣赏,刘小娣很想提醒鲁智深一些事情。她很想告诉他,让他在不远的将来,遇到一对落难的父女时,不要一时冲动,三拳就打死了那个欺男霸女的恶人。只要他不这么做,一定会顺顺利利,在军队里平步青云,免于最终落草为寇的下场。
然而话到了嘴边,鲁智深也眨巴着微醺的眼睛等待她讲出下文,她就愣是什么也没有说。
因为她意识到了,鲁智深就是鲁智深。倘若不让他那么做,那他就不是他了。若是活得不够痛快,还不如要了他的命。
刘小娣笑笑,放下筷子。给自己倒了一碗酒水,然后向着院子里的月光,发了一阵子呆,才将碗中的酒均匀洒向地面。
鲁智深立刻不满了起来:“小哥,你好生浪费!这么好的酒,怎能随便泼到地上!”呵,他倒是个爱酒之人。
“这是祭奠一个死去的女人。今日她大仇得报,终于可以安息了……”刘小娣的语气中充满了悲伤。
“一个女人而已!”鲁智深毫不在意地打断她,“不就是死了一个娘儿们嘛!小哥样貌俊美,不妨再找一个就是了!”
刘小娣苦笑。在这个世界,女人的地位卑如草芥,又有谁会在意她们的死活?!现在自己女扮男装坐在这里,才能和自己最欣赏的英雄饮酒谈天。倘若对方知道自己是个女人呢?他一定会暴跳如雷,仿佛受到了天大的侮辱一般吧?
鲁智深看刘小娣并不接话,心中莫名烦闷,他一把将刘小娣拖到客栈外的空旷地方,大声说道:“吃也吃饱了,赶快与洒家切磋切磋!”
刘小娣抬头望了望头顶的明月,忽然仰天大笑起来。她笑命运,从不考虑她的意见,便任性地安排了一路陷阱,等着她跳进去。她笑自己,笑自己死也不肯服输,诚惶诚恐、磨皮削骨,非要与命运较量一二。
熟知世事难料,老天爷永远不会轻易就让她称心如意!既然如此,不如就像眼前这个人一样,痛快恣意地活着罢!
刘小娣冲莫名其妙的鲁智深一抱拳,朗声说道:“切磋可以,我们不妨赌一赌。倘若我赢了你,你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这样可好?”
“哈哈哈哈!”鲁智深像是听到了这辈子最好听的笑话,“洒家从未输过。你倒是口气不小!假如洒家赢了呢?”
“你不可能赢。”刘小娣淡然答道。她知道自己胜算很小,但是为了那凶险无比的将来,她必须得……
果然,她故作轻描淡写的话语,一下子就将鲁智深激将了起来。只见他将战袍一把拽下,丢到一旁,像一只大黑熊一般,直直朝刘小娣扑过来,口中还叫嚣着:“洒家今日就让你见识一下天高地厚!”
无论拼耐力,还是爆发力。无论比试功夫,还是实战经验。刘小娣都不是鲁智深的对手。她的拳法不见得比他弱,但是架不住他皮糙肉厚,那些拳头愣是伤不到他一分一毫。
然而令刘小娣吃惊的是,她的粉拳虽然伤不到他实质,但是却因为自己动作极快,像是挠痒痒一般,将鲁智深挠得浑身不自在。
原来这就是他的弱点——怕痒。刘小娣抓住一个空挡,双拳像下雨一样落在鲁智深的腰侧,以及腋下。这些地方都是怕痒的人最不愿意别人碰到的地方。
鲁智深只觉得仿佛浑身的痒痒肉都被成群结队的蚂蚁咬住了一般,奇痒难耐,却无处可躲,只能滚在了地上。刘小娣不依不饶,仍然持续攻击对方的痒痒肉,大声问道:“你认不认输?”
“洒家……哈哈哈哈……洒家认输!小哥你赢了!”鲁智深连声求饶道,“快放了洒家吧!再这样下去,洒家命都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