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兆衙门准备的早饭称不上多丰盛,但味道却没得挑,三人刚用罢饭,门口传来一阵轻缓的脚步声。
郑连笙已是京兆衙门的常客,对这里熟悉的很,故不用通报便自个儿进了客厅偏房。
此时的他一身蓝色锦服,腰间束一条金绫长穗绦,上系一块羊脂白玉,两条香包,外罩软烟罗轻纱,眉长入鬓,双眼细长含笑,鼻梁秀挺,手里拿着把折扇,妥妥的一副纨绔子弟打扮,进门之后,他便盯着苏灵鸢瞧。
一夜未眠的苏灵鸢,脸上虽挂满疲倦,但人依旧极美。
郑连笙瞧完后这才行了一礼道:“姑娘,在下郑连笙,五皇子特地请在下来协助你。”
这小子见人家姑娘好看,直勾勾地盯着人家,当真是本性难移,黄义仁看不过去,遂放下茶盏站起身来挡在苏灵鸢身前,笑着道:“连笙小子,这次来京兆衙门你爹知道吗,可别回去了又得挨打。”
郑连笙抬起头朝着黄义仁行了一礼,笑嘻嘻道:“黄大人,这次可不同,我是五皇子派人专门请来的,我爹又怎会不知道?”黄义仁挡在苏灵鸢前面,他自然明白个中意思,不过这次可误会他了,他只是想细细瞧瞧,能让五皇子看上的姑娘到底长什么样。
见他如此说,苏灵鸢站起身来朝他点点头,示意带路去停尸房办正事。
一行人行至停尸房门口,郑连笙接过随行小厮手中的布袋,将一早准备好的东西掏出来,分给他们一人一条面巾,顺便从随身的香包中取出一白瓷瓶,解释道:“这是苏香丸,含在嘴里能遮些尸臭。”随即打开瓶盖倒出一颗放在嘴里,示意众人放心服用。
刚进停尸房,一股浓厚的尸臭味儿扑鼻而来,即使层层遮掩也遮不住这个味道,京兆衙门的仵作先带他们查看那一学生的尸体,因着这具尸体存放时间较短,易于验尸。
郑连笙掀开尸体上的白布与苏灵鸢两人仔细查验了一番,当真如仵作所说只有脖颈上的一处伤口,他抬起头笑着道:“这样凌厉的剑锋,怕是只有高侍卫这样的高手才能使的出来吧。”
高秦本对尸体不感兴趣,听他如此说,微微低头看了一眼,也不由得感叹:好凌厉的剑锋,随后回道:“的确,帝都之内这样的人不多,但也不少。”
“的确是不少,明面上的是那么几个,但这暗地里的就不为人知了。”郑连笙拿出腰间的折扇,开始扇风,也不顾着贵公子仪态了,如今是夏季,这停尸房的味道实在是教人受不了。
苏灵鸢在仵作的指引下验了其他三具尸体皆是一样的伤口,除此之外身上再无其他伤口。昨晚她见过无尘剑,刚对比了下死者伤口,都是被此剑所杀,可南楚帝都如此之大,要想找出使无尘剑的杀人凶手当真是难上加难。
见已无线索可查,苏灵鸢说道:“黄大人,郑公子,目前尸体已查不到什么重要线索,咱们可以离开了。”
郑连笙早就想出去了,但他是来帮苏灵鸢的,方才见她面不改色的验尸,不好意思说出口罢了。
刚出停尸房的门槛,他便一把将面巾扯了下来,大口的呼吸,待鼻中有新鲜空气,这才问向苏灵鸢道:“姑娘,接下来我们该如何做?”
苏灵鸢闻言温然道:“回府。”此刻的她迫切的想回去躺在床上一睡不起。
郑连笙本就没帮上什么忙,刚才瞧过苏灵鸢验尸的手法,一看就是行家,如今听她如此说,一时想着她是回五皇子府整理证据,于是连忙道:“什么麻烦不麻烦的,本就没帮上你的忙。”说完话音一转,严肃道:“在下会些拳脚功夫,虽比不上高侍卫,但也够用,这几日就随你左右,任凭你差遣如何?”
苏灵鸢微微一愣,凭她差遣?礼部尚书家的二公子她可不敢随意差遣,且她也无事可做,这二公子是不是误会什么了,索性拒绝道:“不必。”
说完转头对黄义仁叮嘱道:“黄大人,我取走的那盆花你应还记得吧,可以去国子监录些口供。”黄义仁自然是聪明人,苏灵鸢一提点,他便心中了然,感激的看了苏灵鸢一眼。
苏灵鸢见高秦已取回佛灵花,站在不远处的路口,遂径直走过去与他汇合,而郑连笙锲而不舍的跟在她身后,没有离去的打算。
黄义仁望着两人的背影叹了口气,想必郑家这小子是真看上人家姑娘了,死皮懒脸的跟在人家身后,还说什么任凭差遣,对他爹都没如此听话,回头得向郑老头儿好好提提,说不定他还能凑成一份姻缘,让那老头儿好好感谢他。
不过,这一早上他将帝都的大家闺秀都想了个遍,印象中他是没见过这位姑娘,但他观这位姑娘容貌却有些眼熟,也不知这姑娘是何身份,能让五皇子如此礼遇,连笙那小子要是想娶人家,怕是不易喽。
高秦见郑连笙跟在苏灵鸢身后,瞬间移到他身前拿剑挡着道:“有事?”他家主子临走前嘱咐过,不允许任何男子接近苏姑娘,高秦可谓是尽职尽责的在执行楚烜的命令。
郑连笙停下脚步,打开折扇微摇,粲然一笑道:“你家主子让我跟随姑娘办案。”
“验尸。”高秦说完转身离去,郑连笙正想跟上,耳畔传来一句,“我的剑可不留情。”顿时使他停住了脚步。
两人走出京兆衙门的大门,苏灵鸢吁了口气,忙了一早上终于可以回府歇息了,她走时给言冬留了字条也不知那丫头看到了没有。
“苏小姐,马车在左边。”从城西走到城南可不容易,高秦遂向黄大人借了马车。
驾车的车夫是一三十岁左右的男子,见两人走过来连忙行礼,高秦命他离开时,那人愣了一瞬,随即行礼匆忙离开。
高秦驾着马车穿过繁华街区向城南而去,由于城南住的皆是官宦人家,平时街道十分清静,但今日却宁静的有些反常,令高秦不自觉的摸向身旁的剑。
果然,马车驶过主街道经过拐角处时,一群黑衣人自一处宅院中飞了出来,直击马车车厢,目标很是明确。
高秦连忙拔剑护住车厢,转而跳进马车内一把拉过苏灵鸢跳下马车将其护在身旁,暗一、暗二闻声也从暗处飞了出来,三人迅速将苏灵鸢围在中间。
这时,尾随苏灵鸢马车而来的郑连笙快速勒住缰绳从马上跳下来,走到黑衣人身后‘啧’了两声。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帝都重地,天子脚下,莫非是想强抢民女不成,这些人还真是有趣。
那首领见有人出现,以手势示意黑衣人行动,让两人缠住暗一与暗二,留几人围攻高秦,剩下的人全部攻向苏灵鸢,而他自己却亲自动手解决半路出来的郑连笙。
暗二见势,让暗一去保护苏灵鸢,留下他对付这两个黑衣人。
郑连笙一边躲着黑衣人首领的剑,一边笑嘻嘻的问道:“你亲自动手,看来在你们眼中我比较重要,这是要杀人灭口了?”
黑衣人首领只想速战速决,对于郑连笙的言语丝毫不理。
高秦武功虽高,但耐不住这几个黑衣人诚心围困,郑连笙武功虽不弱,但同他动手的却是黑衣人首领,他也只能顾得住自己,只暗一一人应付着一群黑衣人虽有些吃力,但也未让他们伤害到苏灵鸢。
这时,从隐处突然出现一黑衣人一剑刺向了苏灵鸢,苏灵鸢眼见自己避不开这一剑,索性做好了被剑刺伤的准备,所以当剑逼近自己时,她及时避开了要害,谁知剑尖停在了距她一公分的地方只一瞬便离开了,之后,黑衣人首领见目的已达到便带领手下迅速撤离。
等附近巡防营的士兵被打斗声吸引过来时,黑衣人早已离开,见高秦与郑连笙在,一士兵上前客气的询问这附近方才发生了何事。
高秦懒得应付他们,冷声回道:“我与郑公子比试了一番,有意见?”
巡防营中人知晓高秦是五皇子府的人也不敢得罪,他们怕五皇子一个不高兴变着法儿的折腾他们巡防营,遂道了声告辞连忙离开。
待他们离开后暗二得到机会连忙捅着一旁的暗一问道:“这帮黑衣人到底想干嘛?”
郑连笙‘哎’了声,将折扇放回腰间,好笑道:“这你都不懂,无非就是想试试这位姑娘身手如何,目的达到了,自然就离开了。”
暗二愤愤道:“郑二公子,看来你昨日逛浮萍楼的事,郑大人该知晓了。”这郑连笙竟然敢嫌弃他,真当他暗二好欺负不成。
郑连笙闻言连忙上前献媚道:“暗二公子聪慧过人,是在下多嘴了,给你赔个不是如何?”
暗二傲娇的一‘哼’,抬起头也不理他。
苏灵鸢见高秦抱剑站在马车旁,一脸冷意,不禁问道:“高侍卫,你有何看法?”
高秦思索了一瞬道:“从黑衣人的武功路数来看,是北秦人,而北秦有实力能派遣这么多人进入南楚帝都的,也就那几位。”且这些黑衣人怕是与之前在护国公府外的是一路人。
“可苏小姐与北秦并无关系啊。”暗二有些不理解,这北秦人到底有何阴谋。
苏灵鸢一时也想不明白,索性准备打道回府,现在她需要的是好好休息一番,然后大致了解下这个时代的历史、人物关系,不然总有些被动。
回眸间瞥见郑连笙站在那里,看见他苏灵鸢就有些头疼,想着这人为了想破案定会想办法混进护国公府的,如此一来倒不如给他安排个好去处,遂盈盈一笑道:“郑公子,你只跟着高秦便好,他是五皇子的贴身侍卫。”
郑连笙闻言满心忧伤的站在原地,让他跟着高秦,那他还能好过吗。
玉风雅正在摆弄着院内的盆莲,她宫里的重水华今年开的格外好看,遂心血来潮便想休整一番,而知剑站在她身后将昨日发生的事复述给她听。
“你确定人已被秦欢关在东宫?”从昨日到现在,这宫里可是一点风声都没传出来。
“回娘娘,奴婢确定,消息是咱们的人传来的,人自前天进入东宫后便销声匿迹了。”知剑很是肯定道。
玉风雅放下手中的剪刀,自怀中掏出手帕净手后便扔给了知剑,随后慢悠悠的走到院中的石桌旁坐下,端起桌上早已准备好的茶水轻呡了口,这才放下茶盏道:“五皇子出城多久了?”
“一个时辰。”这是一大早皇宫外传进来的消息,知剑微算了下,大约是这个时间。
玉风雅冷笑了声,想必五皇子此行定会有所收获,她只需隔岸观火便好。
在外查案的楚烜却不知今日朝堂的气氛因他而格外凝重,以左相为首的三皇子派,上书言五皇子不堪重用,请皇上另任他人调查这起杀人案;以右相为首的保皇派持相左意见,认为五皇子虽未曾为皇上分忧解难,但他却是先皇后嫡子,理应给他这个机会。
一番争执下来,曾是两朝元老的温国公主张应给五皇子这个机会,让他多加磨练,话里话外皆是想说楚烜才是皇室正统,不应就这么被闲置了。
最后皇帝楚勘同意了温国公的提议,丝毫未给左相大人面子,朝中一众识风向的大臣觉着这天儿怕是又要变了。
下朝后,右相言岑出承明殿后与温国公慢步在一众大臣身后,闲聊起来,温言道:“国公爷刚才在朝堂上的一番言论怕是惹得陛下不高兴了,他一向不喜先皇后,连带着也不喜五皇子,这是众人都知晓的。”
温国公知右相这老狐狸是何用意,无非是为了陛下而试探他的态度,遂回道:“当年先帝也不喜大皇子,且对他甚是严苛。”
先帝一生只有两位皇子,这大皇子指的自然是当今皇上,他也不能议论,只笑笑道:“今时不同往日罢了。”
“右相府满门清贵,如今看来也不过尔尔。”说完温国公厉声道“告辞。”言岑望着他的背影摇摇头,感叹道这国公爷还是一如既往的执着。
先皇不喜当今圣上是真,但如今有几人敢提,这温国公无非是看出了他的目的,故意的罢了,皇上这次倒是为难他了,这两朝元老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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