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雪飘飘,天气严寒,便利铺关了门,糕点摊子也收了摊,杨五花给庄户们发了过年的肉菜米粮之后,剩下的也就不管了。鸡鸭鹅也都早早的被移到了“花园里”,杨家小院变得既干静又清净。
猫冬是件很惬意的事,一家子吃了睡,睡了吃,日子过得很快。
一转眼,就过了元宵。
再一转眼,已是开春。
田间的沟渠还没布好,土质也没改造好,目前先当旱地用,种的是麦子,共有八亩。其中,有两亩,算是赵平安家租赁的,另有一亩,则是黑子租的。既然是租,租子也是要交的,不过杨五花意思意思,只收了一成。
员工宿舍区的周围,开了几块小菜地,种上了多种蔬菜,供自家和探花小院食用。
各类果树、花树,以及皂荚、樟树之类的原料型树苗,也陆陆续续种了起来,虽还未成林,但也隐见雏形。
探花小院的房屋改建还在施工,但西苑的景观改造已基本完成。
原先角落里杂乱的旧棚子均已拆除,贴着院墙,种了一排竹子。与“花园里”那些特地从洪塘湖地界运来的,青翠的毛竹苗不同,这边种的是从溪鸣寺讨来的,黄竿绿叶的细竹苗,很适合观赏,种在墙边窄窄的长条小空间里,是最合适不过。
并且,还附带着来自溪鸣寺的“灵气”,这又是一个招租的好噱头。
院子虽然,但靠边摆了一套竹制的桌椅,可供学子租客在露天,品茶读书之用。
东苑的葡萄架也已改造好,也同样摆了几凳,顶上虽然没有种上葡萄,但是布了绿藤,待长到夏日,估计将会绿油油的一片,又是一个避暑遮荫的好去处。
便利铺也搬到了西苑内,但因大多都是街坊和老顾客,也就往里多走几步路的事情,没有什么特别不方便的。
柳东林和柳芽儿,虽然没有跟着柳东升一起来,但捎来了话,待农忙过后,还是会来打工的。杨五花倒也欢迎,毕竟早点摊子还是有得赚的,手里几个小的卖卖糕点还成,要想在集市现做现卖,还是得有个大人操作才行。
大家伙各司其职,一切都井然有序的照着原定计划,缓缓前行。
期间,沈邵风正式下了聘,杨五花也正式被拘在了院子里开始备嫁,杨六花这位“少庄主”便正式登场了。
当然,她也没什么特别的大事,工地的施工用不着她操心,无非就是出面跑跑腿、采买采买东西,或者对对账、取取钱之类,都是些家里家外的日常生活小事,做起来并不难。
同大多数女子一样,备嫁的主要任务就是做针线,但杨五花的工作内容又与大家有些不同,她做的并不是成亲那天的婚礼行头,而是婚后日常穿着的新衣。
在进京之前,杨五花穿的都很朴素,衣裳基本以紫花布为主,成亲之后再穿这些就有些不合适了,而妹妹们也会跟她搬到洪塘湖去,也不能穿得太寒酸了。趁着这段时间宅在家里不出门,她决定把大家的衣裳都换一遍。最起码,春装得备上几身,如果可以,最好连夏日的单衣也一起备了。
“六花儿,这几天你抽空再进趟城,多买些线头回来,还有,看看有没有好看的零碎布头,买些回来做鞋面。”
“鞋子也要换呀?”杨六花问道。
“那当然,里里外外,从头到脚都换新的……”
“噢!噢!又要做新衣裳咯!”隔着布帘子,正在里头写字的杨小花,听到姐姐们的对话,忍不住欢呼起来。
杨五花看了一眼,在杨小花边上跟着陪笑的曾阿绿,想了想,又吩咐杨六花再买几匹紫花布回来,然后让“神仙指”针线小组的女孩子们,给大家各做两套春季穿的夹衣,以及夏季穿的单衣。
“他们都是破破烂烂、只身前来的,什么东西都没有,今年是第一年,我们给他们备足了,每人发两身,要不然,都没得替换。明年开始,每季就只发一身。这一点你要同他们讲清楚,别到时候嫌少了。”
“好的。”杨六花又问:“那鞋子要吗?”
“嗯,也要。先每人发两双,到了夏天再多发几双草鞋就成。对了,再给每人发一床薄被,天热了,总不好一直盖冬被。”
这些人刚来的时候,棉被不够,都是合用的,尤其是孩子们,二三个人合盖一床。结果有几个睡相不好,导致边上的孩子半夜没被子盖,过冬的时候感冒了。杨五花吸取了教训,决定一人给一床,人人都有自己的被子盖,一来卫生,二来还能防止着凉,省些医药费。当然,小孩的被子会比成人的小上一号。
“五姐,我和阿绿写完字了,能去放小羊吗?还有弟弟。”
“先给你们小夫子检查,她通过了就可以。不过要有大姐姐或者大哥哥带着,光你们三个小盆友可不成。还有,只能牵着小羊,不能骑上去哦!”
“好嘞!”杨小花愉快地应道。
羊是沈邵风送来的,是聘礼的一部分,考虑到孩子多,送来的三牲都是三个月以内的幼崽,其中,猪有两对,牛羊各一对。丁铛和彭满仓,现在变成了放牛娃,而杨小花几个女娃子,则兴致勃勃的当起了放羊娃。
而远在二里坡的赵家,也新添置了两头骡子,扩大了骡车队,每月初二、十六,固定两次往返京师送货。
三月头上,赵平安从京师回来的时候,直接把三位姐姐给杨五花准备的嫁妆带了回来。
“哇……好漂亮的围巾!亮晶晶的,还有好大一颗金粒子……”杨小花满眼放光,惊呼道。
“这个叫霞帔,不叫围巾啦。”杨五花解释道。
霞帔,其实是一条超长的绣花宽带子,类似绶带。穿戴时,一半在后,一半在前,平行又对称地披挂在肩,靠着底部连接处的那枚雕花大金坠子,直直的垂至裙边处,几近脚面的高度。在受过现代思维影响的杨小花眼里,可不就是一条大长围巾嘛。
“哎呀,你快松手!”杨阿花迅速拍下小花儿那只乱摸的胖爪子,说道:“这上头可用了金线呢!别给弄坏了……又是金粒子,又是金线的,这得花多少银子啊,沈大人可真舍得……”
杨五花受到她的感染,看着上头的金线,顿时也觉得心痛不已。
就穿那么一次,这也太浪费了吧?
用完了还能抽出来不?
沈邵风立过战功,本身是有诰授的,一般情况下,他的母亲和妻子也会随着他的诰命文书,同时受到诰封。但他当时未成亲,有诰封的只有他老娘一人。杨五花想要当五品的宜人,得向朝廷请封。
虽然还不是命妇,但沈邵风还是按照五品命妇的服制,要求杨阿花给杨五花做嫁衣,并且还添加了金线。
明制,庶人结婚,新郎一般穿吉服,新娘一般戴花钗、穿大袖衫。但有能力者可以暂时向上越级,新郎假借九品文官服,而新娘也可参照命妇那般,戴翟冠翟簪,甚至披挂霞帔。但霞帔只能用素纹,或者简单的团花,与真正的九品命妇服还是有区别的。
即便是真正的九品命妇服,霞帔上也只允许绣缠枝花,佩鈒花银坠子,褙子衫只能绣摘枝团花。而五品命妇服,霞帔和褙子都需要绣云霞鸳鸯纹,上头挂的也是镀金的鈒花银坠子。
是以,撇开里头的金线不谈,光是那绣花图案,也注定它的使用率,基本只有一次。
当然,心疼归心疼,杨五花心里还是甜蜜蜜又美滋滋的。
霞帔有了,凤冠却是不允许戴的,这个只有皇后和皇妃才有资格戴,其余人,不能带“凤”叫“凤”,只能简单的叫冠,或者翟冠。比如一至四品的金冠,五品至九品的抹金银冠。
沈邵风下聘用的首饰,可不止金的了,除了镶有珠翠的簪环镯钏之外,便有那么一顶五品命妇专用的抹金银冠。
这类的冠,其实是一个头饰组,上有珠翟、抹金银翟、翠云片、翠牡丹叶、珠牡丹、珠结、宝钿花等,加起来晃晃悠悠好几十件,看上去十分的“贵”,也十分的“重”。
杨二花在京师的时候,给杨五花做过衣裳,嫁衣的尺寸都是正合适的,完全不需要改动,只是没有收边,留着给杨五花自己处理,也算是自己动过手了。
大红喜鞋绣了两双鞋面,分别是牡丹和鸳鸯,杨五花拿来二里坡出品的厚实鞋底,自己纳在一起,也可算是自己做的了。
大红的绣花被面也有十副,杨五花在春妮子的指点下,自己试着用一根红线,花了好几天功夫做完了那一堆被褥。
嫁妆一一准备完成,姐妹几个便开始整理、登记和装箱。